第50章 第921章裂帛

    “别再闹了!”

    凌讶挨了一掌,怔楞片刻,忽然全身压上,手臂长腿蛇一样缠住云瞳:“就闹,闹死你,怎么着吧?”

    “哎呦”,云瞳没想到他是这般做派,倒比别人生嗔撒娇来一句“谁闹了”更加动人,禁不住大笑起来。趁他正逞雄威,两手悄悄松开,一边一个拎起水桶,大步登上高坡:“带你飞一圈可好?”

    “不好。”凌讶一边恨声怒气,一边却更贴紧了她:“待会儿水洒光了,拿什么淘米?”

    “你别摔下去,水就洒不了。”云瞳纵身一跃,几个起落间,已在坡顶,迎清风,览夕霞,但见水光山色,玉宇澄明。

    “快看!”

    “不看……”

    “好看么?”

    “好看……”

    凌讶的眸子熠熠生辉,云瞳更是纵声长啸。空谷回声,悠长深远,白溪绿树,相携玲珑。

    “都没有好好看过,怪道人说会流连忘返。”

    “住在这里一辈子也不错啊……”

    温热气息拂在脸颊,甜蜜情话驻入心底,云瞳扭过头来,轻声叫道:“小讶……”

    四目相对,久久无言。蓦地,凌讶温柔地蹭了蹭她,露出一缕笑容,如蒙着薄雾的轻纱:“回去吧……别再使真气了……”

    不使真气,这又背人又拎水的便觉费力。走了一阵,家门在望,云瞳回头问道:“你能走了吗?下来吧。”

    “不能走,不下来。”凌讶搂她更紧,听声音像要睡着了。

    “不怕让人看见了?妻主赖在夫郎背上,一点儿威风也没有。”云瞳揶揄道:“保不齐小绸子、小欢郎他们正在台阶上玩儿呢。”

    “你再磨磨蹭蹭、唠唠叨叨的,我什么时候能吃肉喝汤啊?”凌讶嘟囔一声,拍拍她肩膀,意思是什么都不管,就要赖着。

    云瞳心情大好,轻手蹑脚上了台阶,把水桶放在院中,见四下里静静悄悄,知道并无人来,便一兜背上男人,直接进屋闭门,到了床上帐中,把凌讶放躺,抓起他受伤的脚踝:“许是那根筋扭住了劲儿,我给你揉一揉。”

    这一回凌讶并不挣动,幽幽叹道:“天老子不公平,你骨头断了多少,随便养养就行走如飞了,我不过被条怪鱼舔了一口,倒时刻担心摔在外面再回不来。”

    云瞳笑道:“是不公平,天老子让我找你、背你、各处受累呢。”

    凌讶白她一眼:“谁叫你找我背我了,自己乐意的。”

    “好好好,我就是这样贱骨头。”

    凌讶这才低低笑了,抓过她手腕,三指搭上寸关尺,诊了一会儿说道:“还真累着了,看来今儿晚上是吃不着兔子肉了。”又嘱咐道:“别动真气,你动一次,我就得重新调药。”

    “我倒是觉得动一动好。”云瞳看凌讶摇头,连声说道:“真的,你别不信,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刚才还……咳咳咳……要打雷下雨似的,这会儿就雨过天晴了。”

    凌讶听她这样比喻,歪头莞尔,又见她眸中紫光已去,黑亮如漆,不禁又叹了口气:憋闷得越久,往往雨下得越大……唉,到时可能承受得住么……

    “你一动真气,就在修炼气门。门儿关上,毒怎么泄啊?”

    “你这法子奇怪,泄毒不走谷道,倒盯上我气门了。”

    凌讶言道:“该说你那气门才奇怪,真真就像一扇看不见、摸不着的门,竟能泄毒。我虽没练成什么像样的功夫,跟着家里几个老怪物,见识还不算少,别门别派没有你这样练功的,也没人有你这样的成就。”

    “都说我天赋异禀嘛。”云瞳禁不住自豪起来。

    凌讶忍俊不禁,拿长指一戳她脑壳:“难道真是什么紫龙大王转世,自带仙风宝气?哈哈,大王还不快快施展灵通,给小的治治走路爱崴的小毛病?”

    云瞳摩拳擦掌,对着凌讶踝骨猛吹两口气,上了手却只轻揉:“这一回保准好了。唉,要有我那九花墨玉膏在,何用这般费力。”

    “抹上你那宝贝黑乎乎沾了泥似的,我可不要。”凌讶嫌弃地撇撇嘴:“一看做药之人就无风情。窍不灵,手一定不巧,说的不会就是阁下吧?”

    “九花墨玉膏抹在脚脖子上是不好看。”云瞳故意点头,却忽然伸指往他眼周腮上胡撸去:“涂两个大黑眼圈就美多了,要是再糊腮上,半夜里出来一溜,准能吓死人……”

    “讨厌讨厌,不要不要……”凌讶手脚并用,抵抗她任何会损害自己美貌,哪怕只是损害美貌声名的举动。

    一个追,一个躲;一个推,一个凑,春意正盛,笑声不绝,不知什么时候,越挨越近,你搭上了我肩膀,我搂住了你腰肢,偏头眼轻阖,对脸唇微张,红香绿玉便濡到了一起。

    “小讶……”

    “嗯……”

    燕子呢喃,隐在春光梁间,情丝缱绻,缠在火烫心上。沦落天涯,相依为命,我心上是你,你眼中是谁?不敢想,更不敢看。你可知道,我等你已到地老天荒。

    人说有情娘难得,人道爱长久不易,我不求,也不怨,只在此时,便至极乐。

    “紫卿……”

    “嗯……”

    不该相遇,一眼便是一生。若遇不着你,我是凌藏谷中一飞仙,享天地之灵气,阅山水之幽美,采百草之精华,纵万世之逍遥。生如明月,去若清风,花开多娇,郎姿独艳。遇着你,我成了吐丝的春蚕,投火的飞蛾,以后怕是成灰的蜡炬。

    到死丝方尽,成灰泪始干,入了你的情网,再脱不出。

    悔不悔?

    不悔!

    “小讶,你,你……”云瞳越是吻他,越觉再离不开,脑中只剩了一丝清明,挣扎言道:“推开我,你得推开我,快……”

    “为何?”凌讶气若游丝一般:“你我早就是妻夫了……”

    一言轰如雷震,刹那暴雨倾盆,荷船翻覆,遍水莲开。

    那些无数次自己警告自己的话,在瞧着了他起伏如玉山般的身躯后,像纸片样不堪一击,开裂、分割、直至片片碎去。

    她不是池中闲鲤,她是天上蛟龙,披金鳞紫甲,吐赤火,挟风雷,驭云雾。头角峥嵘,威风八面。拔剑冲出寒水,持匕击破妖天,举枪弑神,挽弓射日,每在世间驰骋,摆摆腰身,山摇地动。

    紫卿,那才是你呵……凌讶五指插在云瞳发间,忍耐着烈焰焚身之苦,双目失神,低喘不休,就似被龙爪按着、龙鳞磨着,龙筋缠着,要榨尽你全身所有精气。

    “天……”

    锐痛毫无征兆地袭来,凌讶嘶叫一声,眼泪夺眶而出。

    真灵将出,魂又归窍,山峦般两股巨潮震震而落,云瞳慌忙停住,俯过头来,紫眸闪着幽光,却如孩子样澄明无邪又惶恐无措:“小讶……”

    凌讶呜咽两声,紧紧搂住她,也说不出别的来,只有一个字:“……疼……”

    云瞳吻他泪水,挨近唇边,觉香气如兰,便一口含住,呜呜哝哝道:“这会儿好些了吧……”

    哪里好!她还贴着你,蹭着你,蠕蠕而动,不时厮磨。凌讶想要把头扭开缓一口气,却被她如蜂啄蜜,似网兜鱼,纠住舌尖,又填檀口,不肯一刻放松。

    “你……唔……”

    真好,听不见他再说疼了……云瞳周身又涌起浓烈的渴求,多少旖旎梦境竟在此时成真,登天梯摘月,寻桃源会仙。明明陌生之地,却又无比熟悉,这里一条芳径,那边一丛幽草,赤蕊含珠,正待雨露。

    “紫卿……”

    凌讶晕晕沉沉,只觉身不由己随她上天入地。右踝忽被驾高,两腕也遭勾缠,急问一句“你做什么”,换来她密密如雨地亲吻:“怕伤着你,分开一些。”

    倒不如拔鞘开锋,一痛而绝。这般缠缠绵绵,苦与乐都无尽头。凌讶真想逃开,可绝不逃开。或与她比翼齐飞攀云而上,或与她并蒂花开在冥河沉渊。

    哪怕只是假凤虚凰,我与你也是一对儿。

    洛川初遇,你在万人中央,光彩夺目,我在人群之外,激昂赞叹:“真吾妻也!”

    回胤途中,当面言讲:“怕练了归元大法没人敢嫁?我敢!”

    你春风得意之时,我请坦诚相见。

    你落难萎靡之际,我也没想过离开放手。

    便是爱吧,我这样爱着你,明明白白,坦坦荡荡。凤鸣湖畔,酒仙摘下意中人的面具,我与你入过洞房,成过花烛,今夜,我便来兑现诺言。

    仙乐风飘,魂魄欲飞,凌讶觉得自己就是云瞳抱在怀中正拨动着的一把琵琶,大弦嘈嘈,小弦切切。嘈嘈切切,错杂往复,如屋廊急雨,如闺房私语,更如大珠小珠纷落玉盘。最高昂处银屏乍破,曲终收拨,一声宛如裂帛。

    猛地,凌讶手指掐入云瞳肉中,顺她肩背划下两道长长血痕,闻得淡香透骨而出,泄出一丝悠长吟哦……为何只我一个人疼?不,紫云瞳,要你陪着我,一起……要你记着,记着我……

    破茧而出,疼痛带给云瞳的却是喜悦,额上的汗滴落在男人的脸颊,和他的眼泪混在一处。尝一尝,咸涩微苦。

    “你哭了?”一个轻声问道。

    “被你弄哭的,你还问?”另一个把拳抵在心口。

    云瞳笑起来,眼眉弯弯如调皮的月牙儿,俯头在男人唇上亲了又亲:“可真好,我喜欢。”

    凌讶悄悄捋向她背后指痕,笑容难以捉摸:“我也喜欢。”

    “小讶”,云瞳凑近男人耳根小声说道:“你该推开我的,我……”话还未完,忽被凌讶翻身压倒,倒转了乾坤。

    “嗯?”

    凌讶摸索着从枕下掏出一物,就着黄昏微光,捏住云瞳左耳耳垂,插进一根圆头木针。

    “什么东西?”云瞳疑惑问道。

    “耳徽。”凌讶托起她下颏儿看了又看:“我送你的。”

    云瞳愣住。

    凌讶已没了气力,勉强做完这一件,倾倒在侧,阖上眼眸,喃喃说道:“今晚还能吃上肉,喝着汤么?”

    “能。”云瞳自是全身通泰,精神大好,忙不迭答道:“我这就打兔子去,你先睡一会儿。”

    “子佩和欢郎一会儿就该过来了,我应了他们淘米下锅,可这会儿实在乏了。”凌讶说到后面已然声哑气微:“紫卿?”

    “我去,我去。”云瞳见他精神这般萎靡,唯恐是因自己孟浪之故,悄悄掀起薄被一看,男人遍身红紫,都是自己书写的篇章。“是疼,还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只是单子脏了,湿漉漉,腻得慌。”

    “我烧水去,你且等一等。”云瞳穿衣下床,到了外面一通忙活,再等进屋,凌讶已经睡熟了,连被换下单褥也只哼了两声。

    这些东西可不好叫子佩帮忙清洗,若等小讶,他那双手在冷水里泡皴了……可怎么为我切脉呢?云瞳明明心疼,却习惯性地找一个“适当”的理由。待为凌讶盖好被子,掩上房门,囫囵抱起一团,偷偷到了小河边。眼见四下无人,飞快抖开单子,正想漂入水中,忽见那上面一片赤红,如花盛开,拉回近前再看,却是处子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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