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叶非折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性子。

    也是, 出生即尊荣,又做了百年的玄山仙首,这世上有多少事情能值得他大惊小怪

    可此刻叶非折捏的纸条在微微发颤, 他甚至更用了一把力,唯恐自己握不稳这薄薄两张纸片。

    他在雷劫下身死道消,叶非折认。

    重生在异世借尸还魂, 叶非折也认。

    正是因为他都认, 他才更难想明白为什么这里会有他的修为。

    按身死道消那一套说法,叶非折的修为早该消散于天雷之下。

    按神魂重生的那一套说法,叶非折自从头来过那一刻起,就和从前自己断得干干净净。

    怎么都解释不了这不请自来掺合一脚的修为。

    但在就是在。

    叶非折信自己的神识不会出错。

    就是说,尽管再离谱, 他修为也的的确确地跟叶非折一起来了这异世界。

    叶非折一说要下去, 旁人倒是无所谓, 萧家家主和萧渐羽皆诡异沉默下去。

    萧家家主约莫是心中有气, 憋着憋着, 就憋出了个脸红脖子粗来。

    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句“我不同意”

    引来众人刷刷的目光后, 萧家家主也似意识到自己并无那个底气在修仙界这群最巅峰的大能面前大吼大叫, 不自觉放轻语气, 又开始追忆他和萧姚的温情过去

    “阿姚她走得仓促, 只给我留下那么件小楼睹物思人,如果连这座楼也毁了”

    说完, 萧家家主哀戚地抹一把眼泪, 留白之处惹人遐想。

    萧渐羽跟着连连附和“不错, 不说是家主与萧姚堂姐父女情深,就是我,也常常来这座小楼中怀念萧姚堂姐。”

    饶是叶非折捏着纸条出神,依旧刺了他一句“那萧公子大概不太讲究,对着一整座楼的灰尘蛛网都能久坐怀念。”

    说萧渐羽对自己鼓动萧姚之事耿耿于怀,叶非折还能信。

    说他思念萧姚,借她居处怀念

    又不是没长眼睛,看不清萧姚居处是个什么模样,骗鬼呢

    萧渐羽勉强忍气吞声道“我我只想让萧姚堂姐的居处保持原样罢了。”

    说完,他只能使劲地以眼神求助千岁和四方宗主,希望这两人能在记起他们各自身份的时候,也能记得叶非折他们死对头的人身份

    别再莫名其妙发疯了

    没人理会他左右支绌的辩解。

    千岁目光一直定在叶非折身上,斩钉截铁说了一句“那就下去。”

    别说下面兴许会有萧姚尸骨,就算是没有,只要叶非折想下去

    千岁也能给他掘地三尺,下到叶非折尽兴为止。

    千岁可以言简意赅,晋浮作为他的下属,却不能够。

    他见惯世面地叹了口气,甚至懒得把魔道中人那副冷血嗜杀的唬人架势,有商有量道“萧家主,你看既然令爱尸骨有可能在这座楼下面,我们大人是一定要下去的”

    干脆一点认命不好吗,做什么垂死挣扎。

    越反抗越难看。

    刚才萧渐羽被纸团打在墙上的样子没看到吗

    连看不透摸不着的天外来客都偏帮他叶非折,我们这种凡人,还是直接认命来得体面。

    萧家家主懵了“”

    你们在我家拆我的房子,我还不能拒绝的吗

    四方宗主,也在萧家家主,和萧渐羽充满希冀的眼神下,慢慢发声说话了。

    可惜,他说的不是怒斥叶非折太过无礼,异想天开;也不是义正严辞谴责千岁越庖代俎。

    “萧家主心系爱女,我能理解。”

    还未等萧家家主和萧渐羽两人放下一颗心来时,就听四方宗主补充道

    “不过大家都是修仙之人,想要楼基底下一看,又不损伤楼之根本的方法太多了,萧家主大可不必如此患得患失。”

    温愧云和阮秋辞目光炯炯,向萧家家主保证道“家主放心,我等一定尽力为之,不损伤这座楼根基所在。”

    本来,自家师弟被抢来抢去,自己却无能为力,已经足够让温愧云和阮秋辞懊恼痛心。

    奈何抢的人一个比一个战力逆天,纵使温愧云阮秋辞自认战力不差,却也无法向他们去发泄自己的懊恼痛心。

    如今天赐良机,两人怎么肯让机会白白从自己手里溜走

    萧家家主更懵了,心也更凉了“”

    难道说这楼一定非拆不可

    玄渚看着热闹,也喜闻乐见地开了口“既然如此,不如就下去一看。”

    说罢玄渚翻了个白眼,似是很不耐烦萧家家主的磨蹭“楼毁了本尊陪家主你一栋就是了,有什么好来回扯皮的”

    不错

    玄渚心中暗喜。

    就是这样。

    要让美人看到,自己永远是无条件站在他那边的。

    也要让美人看到他的男儿本色,豪迈气度,远远不是这些磨磨唧唧的人族能够拥有的

    萧家家主“”

    他真实地流泪,也真实地悲怆起来了。

    这回不同于提起萧姚时虚假的父女情谊,是实打实做不得假的。

    自己为什么要办这个见鬼的丧事

    萧家家主迎着微凉冷风,捧着一颗凉透的心,满怀凄然又悲怆地想。

    自己到底是当时是脑子里进了什么样的水,才能觉得办这个丧事能够解除楚佑的后患,能够重扬萧家声名

    萧家家主简直想给当时的自己泼一盆冷水清醒一下。

    奈何,回不去的昨天,收不回的水。

    萧家家主只能认命。

    “家主”

    他收到了萧渐羽给他的传音。

    敢在一群大乘,好几个大乘巅峰系统之下传音,看得出来萧渐羽非常努力,也非常不甘

    “莫非真要让他们进去不成”

    “那可是我萧家举族之秘所在。”

    萧渐羽说得没错。

    如果仅仅是萧姚居处,叶非折说要到下面去,萧家家主不仅不会拦着,还会暗地里为他拍手叫好。

    毕竟萧姚这倒霉女儿住的倒霉地方,若不是碍于体面,自然是眼不见心不烦最好,整个毁了才痛快。

    但

    这里更是他萧家埋藏不为人所知的秘密所在。

    萧家家主一想,更垂头丧气,恨不得长吁短叹个三四回“我能怎么样”

    难道要他亲身上阵和三个大乘巅峰,仙妖魔三族首领,来一个一挑三的激情打斗

    萧家家主年事已高,自认禁不起这种刺激。

    萧渐羽悄然低头,掩藏眸中的一抹暗色。

    他不愿意让叶非折入萧姚居处下的暗室。

    因为萧渐羽记得很清楚。

    萧姚居处下的暗室,藏着一团惊人的力量本源。

    原著中用的语言描述是,“即使以祸世血脉之强大,也只能和它平分秋色。”

    当时萧渐羽和众多追文的读者一样,单纯以为那是作者开给男主的又一个金手指之一,兴奋得嗷嗷直叫,期待男主能吸纳那团力量以后怼天怼地,开始新一轮的打脸之旅。

    结果,作者絮絮叨叨了一大段话,说什么那团力量是从萧姚降生的时候就随之而来的,萧家人个个垂涎,却都被那团力量毫不留情地打了回去,连萧姚也不例外。

    但萧家人还是贪恋那团力量之强大纯粹,在萧姚楼底下造了暗室,将那团力量按着留了下来。

    经过一番轮流被殴打的经历,他们发现了规律。

    那团力量对除萧姚之外的萧家所有人都毫不留情,一下便是要命的死手,唯独萧姚,力量虽然也不喜欢她,始终没怎么动过她。

    因此,萧家人决定将力量留在萧姚所在之处。

    奇怪得很,明明冲破萧家的禁制对萧姚轻而易举,力量却选择安安静静地蛰伏下来,留在萧家。

    这一留,就是近三百年。

    等到萧姚身死化作一具白骨,力量仍是完好如初,好端端地在暗室里待着。

    男主灭了萧家全族后,发现了这团力量。

    看到这里,萧渐羽期待地屏住呼吸,以为作者水那么多字数,就是为了铺垫男主吸收力量这一惊天动地的时刻

    然后

    他看到作者写,“那团力量对楚佑有着莫名的亲近,楚佑也对那团力量有莫名的亲近,他默默带上这团力量,打算与它一起行走修仙界。”

    都莫名的亲近了

    都一起行走修仙界了

    就是不肯吸收

    出离愤怒的萧渐羽键盘啪啪啪飞快打下一连串问候作者水字数的语句,又唾沫飞扬指出这根本是崩人设,男主那个唯利是图,修为当先的性子不可能不吸收那团力量,随即愤怒地重重关上键盘。

    不知是不是萧渐羽的错觉,他关上键盘的时候,天上似有雷光一闪而过。

    萧渐羽甩甩脑袋,觉得是自己气糊涂了,不再多想。

    大晴天的,哪来的雷光闪电

    直到后来萧渐羽穿书,开始接受“萧渐羽”这个萧家子弟的身份,他还是对这个桥段记忆尤深,气得七窍生烟。

    修到化神巅峰,萧渐羽还是有那么一二预知吉凶的能耐大的。

    他总觉得若是让叶非折进去,事态会向不可控制地方向发展。

    但

    三个大乘巅峰在那儿虎视眈眈,萧家家主亲口答应,萧渐羽再不愿意,也只能把气咽到了肚子里。

    躺在屋檐上的宿不平听到他们的交谈声,心知此行目的已成,低笑一声后,就消失在原地。

    说来在场的人皆知道三百年前是萧姚出生之时,却没几个人想得起来前任魔尊也是这个时候突兀出现,带着他那把不平事,如天降煞星,气势斐然。

    他们均记得有那么一个魔尊,无法无天,横行恣肆,开了魔道以杀止杀的先例,杀得魔道在他过世的数百年后还对他低头,对他深深敬畏。

    却回想不起来魔尊长什么样貌,是什么性格,师承何方,又从何而来。

    他就好像一个无名无姓,面目模糊,如纸片,如书上提的一纸笔墨般的存在。

    虽说千岁和玄渚不耐烦,恨不得越早打开下面暗室越好,但名门正派不愧是名门正派,温愧云和阮秋辞哪怕掘地也掘得小心体贴,将萧姚居处完整保存了下来。

    “出来了。”

    阮秋辞吹了口气,略微吹开尘土后,小心翼翼拿剑尖挑开门锁,浑然未觉她身后萧家家主黑如锅底的脸色。

    门扇通身由金属制成,厚度极厚,漆黑沉重,伴着阮秋辞剑尖一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墙壁无声自金属门后两侧延展而去,上面镶嵌着长明灯烛,刚好照亮室内一具森然白骨。

    “萧姚的尸骨”

    四方宗主眼神骤然冷厉,如电般朝萧家家主疾射而去“萧姚尸骨分明在你萧家暗室之中,你却说她不翼而飞,究竟是何意图”

    四方宗主没有疑过萧家家主。

    毕竟在他看来,萧家家主与萧姚父女一场,何至于做此手脚,让萧姚死不瞑目

    奈何摆在眼前的事实不容四方宗主不信。

    萧家人就是把连他在内的三路人马,耍得团团转。

    萧家家主本就难看的脸色如今更是死白像鬼,一个字也发不出。

    他能说他没动萧姚的尸骨吗

    萧姚尸骨如铁证如山,明明白白摆在这座萧家的暗室里,他能怎么说

    他是有口也说不清。

    满场的人,只剩下叶非折信不是萧家家主干的。

    新掘的地下密道、那两张窗口飞来的纸条

    让叶非折觉得萧姚的尸骨,不过是幕后之人引他到这里,引他到他修为所在地方的手段罢了。

    但叶非折管是不是萧家家主干的

    他甚至站出来落井下石“师父,我有个猜想。”

    四方宗主转向他时,态度有肉眼可见的缓和,温声道“你说。”

    叶非折说“我从祸世身边逃出来时,他已打算从临平城离开。”

    在场之人,听了叶非折这话后,不禁微微挑起眉。

    叶非折面不改容,说得很像那么回事“毕竟祸世生来冷清冷性,就是萧姚在时,对他也不过那样,敌不过自己性命重要,更遑论是她死了十几年的一具尸骨遗骸”

    生来冷清冷性

    即使知道叶非折不过是在为自己开脱,楚佑听到这一句评语时,仍是心口一滞。

    楚佑被骂过太多次,该是不在乎那些恶语相向的。

    旁人骂他,骂得再恶毒,再不公不正,楚佑也不会给他们一点点的动容。

    但那是叶非折。

    从叶非折口中说出来的,哪怕是假话,哪怕一个字,楚佑都听不得。

    他给叶非折世上最纵容最无底线的信任真心,不求叶非折回报给他同样一颗真心,也会希望叶非折是信他的。

    不管楚佑怎么想,反正叶非折这话说得在理,在场众人不由得信了三分。

    就连萧家家主,一样想抖抖自己当初脑子里进的水,看看自己是为什么会认为楚佑会来萧府。

    唯独萧渐羽,狐疑地打量过叶非折。

    莫非楚佑真没来

    以他的性格,怎么可能

    “叶道友这是在血口喷人”

    不管狐不狐疑,该维护的还是要维护。

    萧渐羽踏前一步,挡在萧家家主身边,庄严指责道“萧姚堂姐为家主爱女,家主怎会行如此罔顾人伦之事若是叶道友再继续污蔑家主清誉,我哪怕行冒犯长者之避讳,也要斗胆请家主发誓,自证清白”

    萧渐羽为自己扣得一手好帽子而得意。

    逼萧家家主发誓

    逼一个辈分修为均大于他的长者发誓,这是何等不敬的行为。

    他叶非折莫非还能不要名声不成

    对,能,可以,想不到吧

    萧渐羽大概没想到叶非折上辈子做了几百年高高在上的仙首。

    这辈子虽说砍号从头来过,但他命好走狗屎运,楚佑、宿不平、四方宗主、千岁,轮流护着他,叶非折依旧是昔时那副仙首的心性脾气。

    如果可以,叶非折不但能毫无心理障碍地逼着萧家家主发誓,还能毫无心理障碍地打爆萧家家主狗头。

    叶非折道“你自是可以让萧家主发誓说自己从未动过萧姚遗体,但萧家大把的人手,又不用萧家主亲力亲为,萧家主敢说自己对萧姚前辈遗体是全然悲哀怀念”

    萧渐羽语塞。

    因为这个,还真不能。

    若是真的悲哀怀念,怎么会舍得拿来做引诱祸世的诱饵。

    “算了渐羽。”

    萧家家主有气无力一摆手。

    在这有气无力的外表下,不难看出萧家家主有多怀疑人生,悔不当初

    “我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的。”

    萧渐羽“”

    您萧家家主倔强的尊严呢

    您反派孜孜不倦的搞事精神呢

    您要维护的家族体面呢

    你原著中搞男主的时候,多乐此不疲,多身残志坚啊,怎么现在就不挣扎一下了

    萧家家主看开了。

    他和晋浮,和池空明,和假妖尊,交换一个通透淡然的眼神,接着去思考通透淡然的人生。

    萧渐羽莫名有了一种孤军奋战的孤勇悲怆。

    这世上,一个个都疯了,难道疯得只剩下一个正常人了吗

    紧接着,他目睹了一场让萧渐羽自己也想发疯的场面。

    那团萧家中人怎么试都不能驯服,连原著楚佑也只能和它同行修仙界的力量,忽地无比热切,又无比乖巧地扑进叶非折怀中。

    如乳燕投林,又似孤雁还巢。

    那团光本就极亮极盛,朗日灼灼,明月皎皎,兼而有之,笼在叶非折身上时,刺目得让人睁不开眼睛,连四方宗主等人物,都受其力量震慑,被定在原地不得动弹。

    过了不知多久,那团力量慢慢消融在叶非折体内,刺得人泪落不止的白光也逐渐消失变淡,萧渐羽才瞪大了眼睛,神智回笼。

    难以言喻的怒火烧上他心头,吼声让萧渐羽原本温文尔雅的面目扭曲“叶非折”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吼出了这个名字“你凭什么动我萧家之物”

    那是他追文时就盼望良久,连男士都没成功融合的力量

    穿越后,萧渐羽打动主意一不做二不休,既然楚佑不珍惜这团力量,就由自己来融合。

    正好他能借着这团力量杀死男主,保全萧家,也保全自己的荣华富贵。

    为此,萧渐羽甚至天天跑到这团力量面前去,促膝长谈,恳切得差点没给它跪下,还被它屡屡打出去打到重伤吐血。

    结果便宜了叶非折

    萧渐羽气得眼前一黑,什么都来不及想,就不管不顾地向叶非折出手,语气因过度的愤怒,而变得阴恻恻“动了我萧家的东西,必定要你血债血偿”

    他已经顾不得站在叶非折身后随时可能会出手的四方宗主和千岁。

    萧渐羽现在,满心满眼里只有一个想法

    他要让叶非折死

    再剖开叶非折的心腹,取出属于他的力量

    出乎意料,萧渐羽迎上了一片刀光。

    真的只有一片而已。

    叶非折不平事刀锋划出鞘外时,轻如鸿雁落羽,薄如蝉翼宣纸,就那么轻飘飘地,不经意地,极其随便地滑到了萧渐羽面前。

    他伸出一只手,就可以轻易碾碎的刀光。

    萧渐羽露出一抹狞笑,就想要伸手上前接住刀光。

    “绣花枕头一包草。”

    萧渐羽轻蔑想。

    那种力量,给叶非折如何能发挥得出来不过是便宜了凭一张脸取悦他人的废物而已。

    还是给他,才最合适

    萧渐羽指头触到刀光,畅快得恨不得想要大笑。

    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刀光将萧渐羽向后一推,长不盈寸的清光兀然拓宽,一叠一叠地汹汹而来,宛如怒海翻浪,将萧渐羽、乃至他背后的萧家家主,他们所在的小楼,一同地笼罩起来。

    刀光化成第一重,天底下的长江奔流。

    萧渐羽想要去反抗,但人在潮中,人在浪中,他挪不动步子伸不开手,根本无从反抗。

    他体会到了喘不上气的绝望。

    铺天盖地的刀光一顿,不再是唯恐旁人不知道厉害的铺张模样,浪潮一点点的消退,同时,刀光也一点点的更凝实,更明亮,回到最初叶非折划出一刀的状态。

    它又成了一道圆弧。

    刀光化成第二重,天穹上的半月高悬。

    日月在上,如天同寿,眼里怎么放得下凡人

    皆如蝼蚁罢了。

    萧渐羽之前还是手脚不能动,现在是浑身灵力都被抽得一空,对修行者而言,无疑是比杀了他更难受。

    半月般的刀弧裂开,如天幕也被锐利至极的刀光撕开一道口子,滚滚银流,烁烁星辰,天幕外至为壮丽,至为让人叹为观止的银河流转,大道万千,露出冰山一角,下泻人间。

    刀光化成第三重,天幕外的银河倒悬。

    最后,所有江流半月银河全没了,仿佛是人做的光怪陆离的一场幻境。

    只剩下原地废墟一片,和狼狈得爬不起来的萧渐羽与萧家家主。

    叶非折收刀入鞘。

    他站在那里,红衣甚至比方才的刀光还要美,还要惊心动魄,还要像自天外而来的好梦一场。

    “你本来不值得我大动干戈。”

    恢复修为,萧渐羽这等人物,是叶非折而言是闭着眼睛也能捏死的类型。

    不值得。

    “不过今天我想用刀,便破例一次。”

    修为入体,握上不平事的那一刹那,叶非折有无与伦比的痛快和酣畅。

    不用太多的着墨言语,太多的矫情修辞。

    这把刀为他而生。

    他为这把刀生。

    仅此而已。

    因此有了后面三重刀光,一重胜一重。

    不是给萧渐羽,给萧家家主,给萧家脸面,说他们值得叶非折如此煞费其事。

    是他想用刀。

    “正巧,我想那么做很久了。”

    从看到萧姚的第一封书信时就想那么做。

    去他娘的萧家。

    叶非折只希望楚佑和萧家,能像他刀下的这座楼一样,断得干干净净。

    “阿折。”

    自从叶非折用刀那一刻起,千岁眼眶越来越红,到最后泫然欲泣。

    他勉强咬了咬唇,违心道“你的刀真好。”

    接着迅速补上“我觉得你用千岁忧肯定更好,既然萧家这边的破事都了结了,不如阿折和我回魔道我把千岁忧给你。”

    “什么千岁忧百岁忧”

    打魔宫一行开始,千岁成为了四方宗主的心头之患。

    他不肯放过与千岁相关的风吹草动,一点点动静,冷哼道“我徒儿道心坚定,说用刀就是用刀,说不练剑就是不练剑,哪管你千岁忧百岁忧”

    想贿赂叶非折

    休想

    四方宗主面对叶非折时,咄咄逼人的神态又化成春风化雨的温和慈爱“来,非折,好一番折腾,总算是能回四方宗。”

    然而这绝不是全部。

    玄渚身旁,楚佑只是个状似貌不起眼的妖族侍从。

    但是叶非折眼中,他越来越失控的杀意丝线和渴求眼神,存在感重得压根无法忽视。

    叶非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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