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宗主亲传吼完,气焰嚣张,腰板挺直之际,瞥见站在一侧的白家父子。

    白家家主黑着一张脸,气势磅礴;白家大公子神情莫测,高深无比。

    一看就是惹不起的两位煞神人物!

    谁能晓得这两位煞神一个向叶非折咬牙立誓,一个痛骂叶非折叶扒皮呢?

    反正宗主亲传是决计不晓得的。

    他只知道这两位煞神和他有血亲之仇!

    宗主亲传腿一软,腰一弯,扑通跪倒在坚硬地砖上:“白家家主明鉴,小人绝非故意打伤贵家公子,一时失手,恨不得以身相代。要钱要物要人,尽管来寻小人。”

    宗主亲传恨不得一头磕死在地砖上。

    叫你腿贱!叫你腿贱!

    这下好了,来楚家喝了一肚子冷风受了一肚子气不说,还遇到自己最避之不及的两位仇家——

    都怪叶非折那个灾星!

    他顿时对着叶非折狂怒起来:“你个倒霉催的丧门星!事已至此,还不快点为我说点好话,否则——”

    旁的不说,宗主亲传这手变脸活儿可真是门绝学。

    叶非折欣赏了一会儿,笑了声,轻声缓语接过他话头:“否则我家人在你手里,任你拿捏,是死是活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不错。”这蠢笨如猪的小子总算识相几分,宗主亲传哼道:“算你今天知道好歹,我便不跟你这丧门灾星计较,还不快为我美言几句?”

    他越想,越觉得叶非折是个灾星,谁碰谁倒霉的那种。

    叶非折在合欢宗时,自己因为打伤白家幼子大难临头。

    叶非折到楚家后,自己因为过来见叶非折,偶遇白家父子大难临头。

    叶非折不是生来克他的灾星是什么?

    他想的事情,白若瑾自不会想不到。

    楚修锦想动叶非折,废了。

    楚渊想动叶非折,死了。

    楚家长老和他爹想动叶非折,立誓了。

    合欢宗宗主亲传想动叶非折,大难临头了

    他想动叶非折,名声受损了。

    这说明了什么?

    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叶非折啊!

    白若瑾这样一推理,莫名对叶非折怀起敬畏之心。

    他哼笑一声,接过宗主亲传的话:“亲传想让叶公子为你美言几句,我白家却是不敢应的。”

    亲传勃然大怒,想要大骂叶非折无用时,白若瑾添了一句:

    “毕竟将叶公子和楚家得罪死的人,我白家怎敢轻易放过?”

    什么?

    短短几日而已,他叶非折如今那么体面的吗?

    得罪他叶非折,等同于得罪楚家?

    亲传不知所措地张大嘴巴,心里油然生了几分害怕。

    白家家主正琢磨着怎么连根拔去合欢宗,宗主亲传恰好送上门来,将他被迫立誓的羞恼也冲淡几分,大笑道:

    “你伤吾儿,得罪叶公子,万死难咎,还指望着说情?不如去找口好棺材来得有用!”

    他枪杆重重一震地面,裂纹如蛛丝网般蔓延开去,眼看着就要动手。

    “我来。”

    宗主亲传来了多久,楚佑便冷眼旁观他跳梁小丑了多久。

    他说得干脆利落,一颗心也是如铁石般牢不可撼。

    合欢宗的宗主亲传如此对叶非折……死不足惜!

    横空伸出一只手,将楚佑拦了回去。

    那只手在鲜红衣袖,刺绣栩栩衬托下纤美无方,衣袖里透出的一点白,像是午夜昙花幽幽绽开的一丛花蕊。

    叶非折没费一丝力气,就拦下了如今谁都头疼,谁都不敢违逆的楚佑。

    他说话亦是和他动作一般懒洋洋的:“且让白家家主去打。”

    楚佑冷硬道:“他对你做的事,该付出代价。”

    “那有什么关系?”

    叶非折似是诧异望了楚佑一眼,禁不住笑起来:“白家家主出手,我在此看他挨打惨状,不用花力气,不是更解气?”

    他殷殷笑意如盛在琉璃盏中的鸩酒,让人忘却剧毒也要为它潋滟剔透的色泽一口饮尽。

    真是美人。

    也真是狠辣。

    叶非折如今要做的是让楚佑认识到自己真面目,自不必再刻意压抑本性,怎么舒服怎么来。

    他原以为自己这番话,定能让楚佑对他刮目相看,深深忌惮,走上相杀之路。

    他眸光一转,下颔微挑,卯足一副矜持姿态,等待楚佑的驳斥猜忌之言。

    结果楚佑抿了抿唇,言语微涩:“我知非折你心善,不忍对他亲自下手,也不忍叫我沾上杀孽,可我做不了你这样的好人。只要能为你讨回你应有的,也就足够了。”

    “……”

    在场众人齐齐惊掉下巴。

    连白家家主,都忘记动手为自己幼子报仇雪恨。

    啊?

    叶非折心善?

    叶非折不忍对仇人亲自下手?

    叶非折不想叫你沾上杀孽?

    这是什么天大的笑话?

    要不去看看楚修锦楚渊是怎么死的再来说话?

    是,叶非折是没亲自动手。

    可就是情愿他亲自动手落得个痛快,也比这样的心善要来得好一百倍啊!

    他叶非折要是真心善,这天下哪还有恶人?魔道都可以被度化成极乐佛国!

    白家家主过了半晌,终于咔哒一声安上自己被惊掉的下巴,虚心请教楚佑道:“按楚贤侄的想法,这亲传该如何教训?”

    楚佑略作思考,便道:“非折家人在合欢宗,恐要麻烦诸位陪我一道走一趟。他留着有用,先打几顿便是。”

    楚家人急于讨好这位新任的,一路厮杀出来的家主,纷纷扑了上去,暴风雨般的拳脚相加,打得宗主亲传连头脸都护不住,哀鸣阵阵。

    打到最后,宗主亲传甚至吓得失了禁,再没有原先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他们绑了宗主亲传,一行人浩浩荡荡上了去合欢宗的路。

    叶非折初至这世界,起初觉得新奇,后来看了一阵后,又有些索然无味。

    外面的青石城墙、森严甲胄、如鳞片般排列的屋瓦院墙、流水似的叫卖摊贩,与他所熟悉的世界,并无多大出入。

    他反而更愿意和系统聊聊天:“系统,为何我已经刻意在楚佑面前露出我不那么真善美的本性,他却依然——”依然眼瞎地认为自己是个真善美小白花。

    系统翻了翻原主,回答他道:“男主在原著中,先是灭了楚家一门,随后被他赶尽杀绝的小中大门派世家起码有十来个,最后屠尽魔道——”

    它匪夷所思:“宿主到底有多想不开,才想去和男主比较心狠手黑?”

    “宿主那点想法,比较起男主所作所为来,自然人美心善。”

    叶非折:“……”

    他装作无事发生,不再去提那个令人尴尬的话题,自然道:“那么楚佑的忌讳到底是什么?”

    “是背叛和欺骗。”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郑重告诉他:“男主所得的好意很少,付出的信任很少,正是如此,才愈加痛恨被背叛,被欺骗。”

    “我明白了。”

    叶非折沉吟道。

    他现在实质上背叛楚佑有点不大现实,毕竟他捅楚佑两刀,渔翁得利的是白家父子。

    欺骗上——倒是可以做做文章。

    自己刻意在楚佑面前装过弱卖过惨,这时候显现出与当时不符的战力,岂不是楚佑最忌讳的欺骗?

    叶非折刚有个想法,外面就传来一阵喧嚣。

    他们驶在一座繁华城池中,行人的谈笑隔着一层薄薄车厢,与他们擦肩而过。

    这时候,响起极不和谐的叫骂声:

    “这小子竟敢偷我们东西,看我们不打死他!”

    “嘿,挺俊俏一小子,一表人才,怎么就是不学好?”

    车队因为当街的那么一处闹剧,不免停下,随从上去喝骂道:“大胆?不好好看看这是谁家的车队?还敢在这里拦路?”

    饶州一共那么大点地方,楚白两家可谓是声名远播。

    那群叫骂的杂修看见车上旗帜的徽记,眼里由衷生出垂涎之色来,点头哈腰道:“对不住,对不住,若非这偷东西的小子实在可恨,我们也不至于冲撞贵人,这就让,这就让。”

    “且慢。”

    一道红衣人影掀开车帘走了下来。

    杂修望着他,看得痴了。

    他人生前几十年里,从未见过如此芝兰玉树的人物。

    单用一个美字,用一个好看,远远不够形容那般惊心动魄的长相和风仪。

    杂修搜肠刮肚,只在心里看抠搜出了两个字。

    神仙。

    神仙人物。

    叶非折问道:“有人偷了你们的财物?”

    实际上谁偷了谁的财物不重要。

    叶非折没什么做青天大老爷的兴趣。

    他只是想找个借口,找场架打,然后好让楚佑发觉自己对他的欺瞒。

    仅此而已。

    “可不是嘛!”

    杂修们一见是贵人开了口,跟打了鸡血一样,七嘴八舌指认偷东西的人,唾沫横飞间什么都骂了出来。

    叶非折听不下去他们的污言秽语,打断道:“果真如此?”

    杂修口中偷东西的修士终于因为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抬头看了他们一眼。

    他目光过处,杂修下意识后退两步,滑稽得像是遇到什么了不得的洪水猛兽般。

    该死!这人先前怎么就是不肯露正脸?

    要是知道他有这份气派,自己一帮兄弟至于不长眼碰瓷到他头上来?

    连叶非折都有点意外。

    因为这人实在……生得非常好。

    他和叶非折精雕细琢,秾丽无匹的五官完全是两个极端。

    和楚佑那种疏冷朗秀,俊眉深目的好看也不尽相同。

    不是说他五官生得不细致,眉眼生得不俊。

    但一眼望过去时,他太像把刀了,而且像把不世名刀。

    桀骜极了,意气极了,孤峻极了,最普通的黑衣也被他穿出登顶天下时的战袍风采。

    他站在那里,把一座车水马龙的城池衬成土鸡瓦狗,仿佛容不下他一人,也禁不起他一刀锋芒。

    刀一样的黑衣男子不耐烦道:“本尊……我本来尊贵,何必偷他们东西?心血誓一验便知。”

    没人知道他们偏安一隅,金丹为王的饶州究竟在风平浪静中,迎来了怎样一位神魔退避的大人物。

    就像没人知道叶非折的一出现,一打岔,轻描淡写地化解了悬在他们整座城池上的索命刀刃。

    黑衣男子其实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莫名其妙消弭怒火。

    活脱脱像是他和叶非折……冥冥中有段牵扯不开的缘分似的。

    叶非折还知自己无意中安抚了行走的凶器,跟着应和一声:“果真无耻。”

    杂修不敢置信,试图为自己碰瓷的行为挽回最后的尊严:“就算你是楚家的贵人,你也不该随意下定论信口污蔑!”

    叶非折:“可他长得好看啊。”

    这一句叶非折说得铿锵有力,硬生生把胡搅蛮缠,说成了天经地义的大道理。

    “……”

    杂修目瞪口呆。跟随而来的楚白两家人也一起目瞪口呆。

    车内的白若瑾疯狂摇晃楚佑:“楚兄!叶公子他夸旁人长得好看。”

    楚佑眸中暗色一闪而逝,口中却道:“就事论事罢了,非折他秉性公正,并非颠倒黑白之人。”

    白若瑾:“……”

    叶非折拍拍手掸去根本不存在的灰尘:“诺,你污蔑他人,欲行不轨,合该好好受顿教训。”

    一颗灵石砸在了杂修身上。

    他脑子发懵的时候,第二颗灵石紧接其后,砸了过来。

    杂修:“……”

    现在贵人脑子都那么清奇的吗?

    要是所谓的教训是被砸灵石,那他愿意被教训到天荒地老,还碰瓷个什么自行车?

    殊不知叶非折也没办法。

    他无修为傍身,要想用个什么手段,必得先借助灵石中储蓄的灵力。

    白若瑾继续摇晃楚佑:“楚兄!叶公子他拿灵石砸人。”

    太败家了,真的太败家了。

    他自己都没舍得用灵石砸过人,要是叶非折真入了魔道,真得了圣刀的青眼——

    那岂不是要那个什么烽火戏那个什么诸魔?

    楚佑:“非折他心性仁善,想来是气恼不过他们碰瓷的行为,又不忍心当真上了他们,才如此行事。”

    他们交谈间,叶非折布置完毕,掐一个指诀,阵法成型,炸得杂修灰头土脸,半晌都爬不起来。

    白若瑾目瞪口呆,还不忘摇晃楚佑:“楚兄!叶公子在阵法上造诣如此卓绝?竟能徒手布阵?”

    这还是合欢宗毫无修为的炉鼎吗?

    哪个炉鼎能一手炸他五六个炼气修士?

    叶非折手段深藏不露,花样百出,心机深沉。

    真是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

    楚佑理所当然:“非折他生性聪颖,在这些方面擅长些,自然是应该的。”

    白若瑾:“……”

    他最后颤颤巍巍地提了一个问题:“楚兄,你平日里明察秋毫,为何偏偏在叶公子的事情上——”判若两人都不够形容楚佑的猪油蒙了心。

    这何止是猪油蒙了心。

    白若瑾简直要怀疑楚佑是被夺舍了。

    楚佑慎重考虑了一会儿,慎重告诉他:

    “自是因为我平日里格外谨慎,所以在非折的事情上,我看得定然要比旁人要多要真。”

    “不会有错。”

    “我看到的方是真正的他,庸人看到的,不过庸人自扰罢了。”

    庸人白若瑾:“……”

    行吧,你们高兴就好。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是他这个金法海打扰了。

    车厢外,黑衣男子勾着唇角冲叶非折一笑,风流洒脱,一时间竟压住他眉间凶气:

    “多谢这位小公子相救。”

    “我叫宿不平。”

    仅有很少的几位魔道高层知道,圣刀的名字——

    就叫不平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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