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江景元早早就被徐水舟给叫醒,由徐水舟亲自替江景元打扮,细致乌黑的长发仔仔细细的绾好,长若流水的发丝服帖顺在背后,穿上一身被徐水舟小心烫平的蓝色长袍。
江景元就像是焕然一新一般,看起来更加的璀璨夺目。
家中尚有一面铜镜,江景元只是粗略看了眼,比自己打理得好看多了。
往日都是他自己绾发,一个习惯了短发的人,突然长了一头长发,其实挺不适应的,尤其还要打理,只能说马虎。
但是今日被徐水舟这样一弄,他看起来更加的精神不少,五官和身形也更加的出挑。
“婶子,你觉得怎样。”
徐水舟给江景元打理完,忙转过头去询问陈秀秀,希望听到陈秀秀的夸奖。
“很不错。”
不负所料,陈秀秀端详完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景元哥今天一出场,定是最惹人瞩目了。”徐水舟喜滋滋的想着,一双眼睛又眯成了月牙。
江景元点了点徐水舟的额头,“想什么呢,走了。”
“哦。”徐水舟这才提着食盒,背着小挎包,跟在江景元的身后,他今天要扮演的就是江景元的书童。
“景元哥,春游都会干些什么啊,不会是像上巳节那样就看看风景吧。”
徐水舟有些兴奋,他还从来都没有参加过这样有排面的聚会,听说整个梧桐县的青年才俊都会到场,一同踏青、游春。
光是想想都令人心生向往。
“嗯,看看初春的风景,欣赏一下大好河山,然后吟诗作对,就是这样简单。”
江景元摊了摊手表示一点都不期待,如若不是张县令开了口,他更加愿意在家窝着。
“那也肯定能够看到不少的青年才俊,以后也能跟村里人炫耀一下,我也是见过文曲星的人呐。”
徐水舟倒没有颓废,像这样的聚会是多人挤破头也挤不进来的,他能有幸去参加一次,回来可以吹嘘一辈子了。
“……”江景元有些吃味,眼神有些迷离,低喃,“难不成除了我,你还想看其他的青年才俊。”
“景元哥,你嘀咕什么呐。”徐水舟落后江景元两步,没听清江景元说了什么,忙追上。
江景元眉眼温柔,温柔笑笑,“我在想你到底给我准备了什么吃食。”
从昨儿起徐水舟就把他的食盒给严密保护起来,就连陈秀秀和贺雨竹都不知道他到底给江景元做了什么。
徐水舟紧紧把食盒护得死死,警惕道,“才不告诉景元哥你,这可是我要给你的惊喜。”
江景元一脸宠溺,摸了摸他的头,“好,只要不是惊吓就好。”
“才不会呢。”徐水舟抱着怀中的食盒,如同护犊子的牛一样,不许江景元碰一下。
梧桐县的县门外已经围着十几个身着长衫的青年,年纪都大概在三十岁左右,一个个朝气蓬勃的,惹得从他们身旁走过普通人羡慕不已,还有好些云英未嫁的姑娘对着几个长相好看的秀才暗送秋波。
梧桐县每年都会发起一次春游,就是为了加深这些才子的友谊,说白了就是为了拉帮结派。
能都考上秀才的又年轻的谁不希望能都再上一层楼。
来参加的大多数心里都各怀鬼胎,要不就是希望巴结一位有前途的,要不就是纯粹来交结好友的,反而对着踏春之事不太看中。
没等多久梧桐县外的清江水上飘来一艘巨大的花船,装扮得美轮美奂,仔细听还能听到几声靡靡之音。
“我们你们说,今年我们的春游可不像往日踏青那般简单,新立兄今年可是包了一艘船来邀我们一同踏青游湖。”这人说着说着就看到清水江上的船只,笑着说道,“你们看来了。”
众人一一望去,嘴中都发出感叹的声音,“新立兄不亏是发起人,每年都这么够意思,今年更胜往年啊。”
“那可不是,今年可比往年不同,当然得重视。”这时从一辆马车上也下来一个人,身上的衣服与说话的秀才们截然不同。
一身白色的华服,上门还若隐若现绣着图案,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高贵。
“原来是良骏兄,这次春游有新立兄和良骏兄一起,真是太荣幸。”
有人看到魏良骏,不禁喜形于色。
在梧桐县有两大秀才阵营,一方是以方新立为首的,另外一方就是以这魏良骏为首的,两人平时交集也不多。
如果一方发起诸如此类春游的聚会,那另外一方必定不会出现。
这么多年下来,都已经形成规矩了,原本以为这次聚会会像往年一样,但是魏良骏的出现带给了大家振奋。
这就说明今年的春游不普通啊。
果然魏良骏出现不久后,以他为首的一些秀才们也纷纷抵达,江面上的船也愈来愈近。
“良骏兄方才说今天的聚会不简单,怕是另有所指吧。”有个头脑比较灵活的秀才,凑到魏良骏身旁问道。
魏良骏撇了他一眼,不冷不淡地说道,“就你还有一点眼光,我跟方新立也是才知道今年我们梧桐县来了个大人物,听说大儒顾仁怀的弟子,也就是现大同省巡抚王林杰要来梧桐县巡视。”
“巡抚大人为何要来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
旁人有些不解,梧桐县相比起其他县来说,的的确确是挺尴尬的,物产不丰富,人口也不发达。
相比起发达的江南一带,说句穷乡僻壤也不为过。
“这我就不太清楚,我们也是临时得到这个消息的,所以这次春游大家都提起精神来,要是被巡抚大人看中收入门下,这辈子就官路无阻了。”
魏良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已有八分把握,要是没有方新立,那他就有九成九的把握。
“我们可没这个指望,只能做个陪衬,良骏兄如果有幸得了巡抚大人垂青,可一定莫要忘了我们这些同窗好友。”
这群秀才的大多数年纪都差不多,都是在梧桐县的学堂里读书出来的,算起来都是同窗。
魏良骏笑着收下了这些来自同窗的祝福。
这时道路一旁来了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只不过他全身上下的衣服有些破旧,还有好几处都经过缝补,身上还背着一个破布包儿,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那位要饭的。
“这不是谭疯子嘛,他怎么也来了。”有人发出疑惑的声音。
更多的人则是鄙夷和不屑。
这叫谭疯子的却不在意别人的目光,笑呵呵的回答,“我为何不能来。”
这春游没有明确的规定别人不能来,只要是年纪达标的秀才都能来参加。
往年这谭疯子都是不来参加的,不知为何今年却不请自来。
“谭疯子我劝你还是离开吧,今年不比往年,方新立和魏良骏都来了,你穿成这个样子,又是一副破烂相免得污了大家的眼。”
有些人想到魏良骏方才的话,此刻看魏疯子哪哪都不顺眼,只希望他赶紧离开,别到时候玷污了巡抚大人的清高。
谭疯子听到这人的话,非但没有离开,眼底反而发出一抹精光,依旧笑呵呵道,“如此好的春光,我不一睹为快,岂不是错憾终生。”
“你愚不可及。”这人被谭疯子噎得说不出话来,气的大吼一声。
谭疯子摇头晃脑道,“非也,非也。”
听见两人吵架的魏良骏看了眼快要到达的花船,皱了皱眉头,抬手压声道,“别吵了,让他过来吧,我们是君子,君子就不该以己度人。”
谭疯子笑笑跟了上来。
“这两年还真是怪,去年来了个江傻子,今年又来一个谭疯子,好好的一个春游,弄得乌烟瘴气的。”
有人看到魏良骏居然让谭疯子过来了,心中难免不忿,冷嘲热讽起来。
话音刚落,江景元就带着徐水舟出现在众人面前。
“你张乌鸦嘴,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今年这春游倒是热闹,方魏二兄都在不说,居然连疯子和傻子都有,可真是群魔乱舞啊。”
“一个傻子和一个疯子,倒也是个绝配,今年的春游有乐子看咯。”
江景元刚一走过来,就看到周围的人对他指指点点,其中还有不少冷嘲热讽,他神色如常,就像是没听到一般。
倒是徐水舟忿忿不平,脸色难看得紧,要不是景元哥不在意,他真想让去撕烂这些人的嘴巴。
“枉称读书人,一些污言碎语说起来比我们村的那些村妇还要恶臭。”
徐水舟跟在江景元的身后小声嘀咕着,在心里诅咒那些说江景元是傻子的人,早点烂嘴巴。
“何必跟小人计较,你越是在意,他们就越是得意,你越是不在意,他们心中就越气。”
江景元听到了徐水舟的嘀咕,小声在他耳边劝了一句。
徐水舟咬牙切齿,“可我就是看不惯他们说你是个傻子,明明景元哥你能言善辩,才不是他们嘴里说得那样。”
江景元只是心情大好的笑笑,“你来之前还说要见识一下梧桐县的青年才俊,如今见识过了可有何感想。”
徐水舟一脸不屑,“什么才子,我看八婆才是。”
“所以啊,你何必生这些八婆的气。”江景元点了点徐水舟的额头。
“哟,今傻子还带了个书童,看来是家中发际了啊。”
“我看未必,你看他身上穿的依旧是旧衣,只不过洗得比较平整,说不准这书童就是从家中带出来充门面的,大字不识一个。”
“我看也是,如今打肿脸充胖子的人不在少数,就算是这江傻子把自己打扮成一朵花儿,没有文采,也就只是一朵好看的呆花罢了。”
“哈哈哈,有理有理。”
江景元经过徐水舟一打扮,看起来的的确确不俗,跟一身华服的魏良骏不相上下,加上江景元五官俊美,那笔挺的身姿自带一股气质。
可以想象要是江景元穿上魏良骏那身华服该是何等的贵气。
只不过江景元去年给人的呆样,实在是太深入人心,就算此刻江景元穿上跟魏良骏一样的衣服,大家也只会笑话他跟个傻子一样。
江景元听着众人的议论,面色不变,徐水舟刚压去的怒火又冒了起来,都是些什么人啊,直接把他心中对这次春游的期待感降到了冰点。
要不是这次准备了许久又有张县令开了金口,他都想拉着江景元哥离开这里。
谭疯子看到江景元脸色一喜,又听见他被众人嘲讽,心中就更加满意,趁人不注意,悄悄的溜到江景元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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