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元第二日就去看了看书社,别说古人修的房子还挺别致,尤其是在读书盛行的地方,书社这个地方那就是高大尚的代言地。
上下两层的阁楼,虽说修得不是多么的精致,但屋后挨着清水江,站在阁楼上一望,总能体验一把江南水乡的雅致。
要是再添两把椅子,放张茶桌,坐在阁楼上看书,那就更加的舒适。
但原主人可没江景元这般闲情逸致,楼下设置成店面,楼上就改成储藏间,密密麻麻到处都放着书,严重破坏了阁楼的格局。
在阁楼后面是个小院,以前是给书店小厮居住的,但吴桂承被抓了后,这些人受牵连的受牵连,害怕的都跑了。
只剩下原来的掌柜还在,掌柜姓杨名万书,这名字倒也对得起这间书社。
“掌柜的,我看这店里的伙计都走了,你为何不走。”
江景元有些奇怪,连这些小人物都清楚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道理,这杨万书不会不明白。
杨万书颔首低眉,低沉道,“新东家,老朽在这家书店做掌柜做了三十年,前前后后换了四五任东家,如若不是对这家书店有情,老朽早就离开了。”
杨万书年轻的时候就一直在这家书店做掌柜,只不过那时他还不是大掌柜,是由原来的老掌柜带着,老掌柜去世后,就由他接替掌柜。
后来这书店的主人换了,原本他是想离开的,毕竟还年轻想去外面多看看,但是那主人是个什么也不会的,书店就交给他全权打理,每月只派人来查账。
他觉得挺不错的,出去另外找活也不见得会有这里轻松,遂就留了下来。
换了几任主人皆是如此,他也就从青年干到了老,老了再想找份活计就更加的不容易了,索性就不走了。
江景元了解前因后果之后,点了点道,“那你就留下来吧,正好我对这经营这书店的事也不太懂,你给我讲讲。”
杨万书当然没有二话,开始给江景元一一讲解起来。
大明朝的书店,大多数都是前店后厂,也就是说前面是店,后面即印刷厂,如果有人来书社投稿,而稿子又写得好就可以立即印刷成书,出售。
还有一些就是别家书店卖的好的书,比如其他省比较著名的书,但是运输上又比较麻烦,就可以让掌柜的过去谈,让他们授权给自家书店印刷版权,以此来省去中间的运输费。
原来的几任书店主人也不是没有搞过印刷,就是都搞砸了,这阁楼上堆积的书都是印刷出来没有卖出去的。
后来索性就不收稿了,就只印刷一些别的书店授权过来的版权书,既能赚钱,还省事。
江景元了解后,这才发现在后院住所的后面还有一家小院,就是书店专门印刷的地方。
“新东家,如若想要书坊尽快开张的话,就得尽快招人手,”杨万书想了想还是善意的提醒了一句。
书店都是现成的,直接开门也大无不可,这可印刷的事,没有人手搞不定。
“嗯。”江景元同意了。
大明朝的印刷术已经极为成熟,只要招集起人手就能自动搭起书社的架子。
“回头我去问问有没有愿意来书社上工的,对了,我们这工钱是怎么开的。”江景元又问。
“普通的打扫小厮一月一钱,要是稍微会点笔墨文字的一月三钱,负责雕刻印刷的一月五钱,老朽作为掌柜的一月一两。”
杨万书恭敬的回答。
江景元清楚后,又嘱咐道,“这几日就不开门,你找几个临时人员负责把书社里的书都给整理一下,四书五经分一类,其他杂书又分一类,顺便把楼上这些都清理出来,按照十二天干地支排好序。”
“是。”
杨万书有个好处就是不会多嘴,你怎么吩咐他就会怎么做。
这种人就是统称的榆木脑袋,思想不会转弯,但和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是最舒心的,不用防着他会背地里搞小动作。
江景元想,这也就是书社的几任主人都留下他的原因。
交代完杨万书,江景元留下几两银子给杨万书开工钱就出了书社,转去糕点铺子买了些点心。
从点心铺子出来,他的内心就一阵心绞痛,就手中提着的一斤槐花饼居然要半两银子,也就是五钱,都可以付一个印刷工人一个月的工钱了。
家中前些日子投田的确赚了一笔,但那钱还了债,又赎回了自家的房屋,现在家里剩下的钱,就只够日常开支。
这书店要是再不开张,就只能坐吃山空。
钱呐,还真是不禁花。
上辈子没有体验过缺钱的江少爷,总算是体验到了缺钱是一种什么日子。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刚才他甚至都有心想重新装潢一下书店,让整个书店变得整洁明亮一些,但是盘算了一下钱,默默放弃了。
提着糕点回到家,向陈秀秀打听了一下表姐陈红梅的住处,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不急不慢的向表姐家中走去。
到江渔村快一个月了,因为江景元对族人的厌恶,他基本上都不怎么出来走动,活动的范围也只有家附近几十米。
现在因为要拜访表姐,他不得不踏进江渔村中心地带。
陈红梅年纪差不多有二十五岁,嫁的是江渔村的农户江大明,是二嫁。
陈红梅原来嫁的陈家村隔壁村子的一位读书人,但是嫁过去八年,只生得一个女儿,名唤大丫,婆婆嫌弃,骂她是不下蛋的母鸡,使唤着儿子把陈红梅给休了,连孙女也不要。
后来经过媒人说媒才二嫁给江大明,这江大明三十岁了,因为家中兄弟众多,又清贫,娶不起媳妇,才拖到这个年纪。
陈红梅会嫁给江大明就是因为江大明说会把她的女儿大丫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看待,这才同意的。
江景元到陈红梅家的时候,大丫正在院子外面和几个江家村的娃在地上玩泥巴。
江景元不认识大丫,只是从怀中掏出几颗麦芽糖问道,“谁是大丫。”
“我。”人群里一个瘦弱而又怯生生的女孩站了出来,用一双懵懂的眼睛看着江景元。
江景元把糖逐一分给几个孩子,蹲下身子对大丫道,“乖,去屋里唤一下你娘好不好。”
江景元虽然与陈红梅是表亲,但这男女大防也不得不谨慎,要是江大明在家还好,要是不在家他冒冒失失走去屋去,明天就会有各种闲言碎语传开来。
陈红梅住的这一片有好几家村户,江景元就这么站了片刻,有不少的人在打量着他。
大丫拿了糖,高高兴兴的进屋去喊陈红梅,不多时屋里就出来一个干净利落的妇人。
陈红梅显然是认识江景元,有些惊讶,“景元,你怎么来了。”
“红梅表姐。”江景元也笑着打招呼。
“大明不在家,我就不请你进屋了。”陈红梅原本想邀请江景元进屋坐坐,看到周围都是好奇打量他们的目光,皱了皱眉,一脸不悦。
“没事。”江景元把买来的糕点递给陈红梅,“这次来是多谢表姐上次的帮忙。”
陈红梅没接,笑着说道,“什么谢不谢的。”
见陈红梅不收,江景元只好把东西塞给大丫。
陈红梅无奈,对大丫道,“大丫,叫舅舅。”
“舅舅。”大丫对江景元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舅舅没有任何的抵触,谁叫这个舅舅刚才用一颗麦芽糖俘获了她的心。
“乖。”江景元摸了摸大丫的头。
陈红梅脸色有些尴尬,看向江景元不好意思的说道,“这孩子还没有个名字,麻烦景元帮忙取一个吧,她爹说这两天给她上族谱,族谱上写大丫也太难听了点。”
上了族谱就意味着这名字就要伴随大丫一辈子了,但是江大明没有读过书,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好名字。
“好。”江景元没有拒绝,只是在心中叹了口气,表姐这个前夫可真不是个东西啊,连给自己亲生女儿取个名字都不愿意。
江景元思忖一会,笑着说,“叫/春芽怎样,春天的芽儿,代表着新生、希望,又有健康、成长的意思。”
陈红梅眼睛一亮,欢喜道,“好,就叫/春芽。”
“大丫,以后你就叫/春芽了,快谢谢舅舅取名。”
“谢谢舅舅。”江春芽今年有六岁了,很明白一个名字的重要性。
从陈红梅家回来,江景元的心情明显有些低落,给陈秀秀说了这事,陈秀秀也是一脸的忿忿不平,“哪有这样当爹的,你看着吧,准有后悔的一天。”
提起孩子,就像是撩拨起陈秀秀心中的一根弦,“对了,你的婚事打算什么时候操办,为娘盼着抱个孙儿或者孙女呢,你放心娘绝对不会偏心,水舟不管生个什么,娘都中意他。”
“最好是三年抱俩,要不你努力点,生个双胎也行,就是不知道你这小身板行不行。”陈秀秀掰着手指头幻想着,又看了眼江景元瘦弱的身材,撇了撇嘴。
门外抱着一堆青菜的徐水舟,整个人如同熟透了的柿子一般,绯红绯红的。
就在江景元筹备着去参加春游的时候,陈秀秀的话,一语中的,陈红梅的前夫果然后悔了,带着他娘在江家院子里闹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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