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噢……”
强撑着施展完秘法的最后一步,小龙仰天长啸一声,而后便力竭地倒在了地上。
在大眼睛闭上之前,南涡朦胧间看到温语仁向着自己跑过来,暗色的双目焦急地盯着自己,口里在喊着什么。它用最后的力气伸出爪,朝着重新盛开的花田里指了一指,对着男人半咧开嘴,露出安心的笑容。
……
眼前一片混沌。
南涡迷迷糊糊地,逐渐恢复了神智。它感觉到自己正仰面躺在某种软绵绵的东西上,只是浑身上下都虚软无力,四肢更是酸疼无比。
小龙勉强动了动眼皮,便再也不想动弹了。
就这么静静地躺了一刻钟。南涡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有人在它的身边蹲了下来,近距离观察着它。
“……小温,药来了,喂给小家伙喝下吧!”
南涡依旧紧闭着眼,它听出那是风伯的声音。
不多时,它感觉到有只手——有一只很温柔的手轻轻地扳开了它的嘴巴,随后有温热的液体灌入它的喉咙。
唔……味道好苦呀!
南涡本能地想要合上嘴巴,但那只手却变得坚韧有力起来,牢牢地顶住它的下颚。在挣扎之间,小龙的尖牙不慎狠狠地咬到了几下那人的肌肤。
“唔……”南涡听到男人低低地闷哼了一声。
是熟悉的声音。语调冷冷的,嗓音低沉。那一声富有磁性的闷哼就像小爪子挠到了南涡的心里,让它忽觉后脖颈痒痒的。
南涡睁开浅蓝色的大眼睛。果不其然,是温语仁在给它喂药。
男人坐在床榻边,手里端着一只小碗,正把里面的汤药小心地灌入幼龙的嘴巴之中。见小龙睁眼,他不留痕迹地收起了脸上的关切之情,平淡地吐出两个字。
“醒了?”
“呜。”
南涡嘴巴开合,发出细细的颤音。一旁的老人抚着心口,长舒了口气:“还好没事……小家伙,你这回可吓坏老朽了。”
南涡吐吐舌头。男人把手垫在龙崽的脑后,把它的大脑袋轻轻地托着,让它坐直了身子。
“坐起来喝药,省得反胃。”
南涡呆愣愣地望着他,却也乖乖地照着做了。幼龙靠坐在柔软的床榻之上,听话地张大了嘴巴,让男人一口一口地喂它吃药。
药很苦,但南涡的注意力并不在口舌上。它头一回这么近地看着温语仁,尽管身上还是虚弱无力,心思却止不住活泛了起来。
男人面部棱角分明,剑眉星目,生得极俊,却偏偏很白——肤白,发白,就连蝶翼般颤动的眼睫毛也是浅浅的颜色,凌厉的眼眸泛着红,使得他看上去有些妖异。
温语仁专心地给小龙喂药喝,余光里瞥见这小龙崽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脸看。他很久不曾被这样注视过了,或者说……自打容貌发生了异变,他就很少让他人这般盯着自己看了。
不过……罢了。和一只小笨龙也无甚好计较的。
温语仁耐心地喂它喝完了一整碗汤药,拿着空碗走出了屋子。南涡让风伯扶着在床榻上坐了一会儿,困意又慢慢地涌了上来。
先前在花田里,它是第一次使用了如此大规模的复生秘法,令整片田里的所有花朵重获新生。要知道,这种死而复生的秘术甚至比加速生长的速生秘法难度更大,对灵气的消耗量更是翻倍。
好累……
幼龙低低地呜咽了一声。疲乏感席卷了全身,小龙崽的身子软了下来。老人把它小心地塞回到被窝当中,它的大脑袋歪在一边,就这么沉沉昏睡了过去。
=====
再醒来时,居然已是两天之后。
南涡还未完全睁开眼,只觉周围暖融融的,很舒服。迷糊之间,它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正在热水里浮浮沉沉,有人在轻柔地抚摸自己的肚皮。
好痒……
呜呀一声睁开眼,果然看到自己正被放在热水桶里,大半个身子蜷缩在热气腾腾的水面下。在它的身边,男人正小心翼翼地托着它的身躯,用热乎乎的湿毛巾给它擦洗着肚子。
见小龙醒来后挣动起来,男人顺手在它肚皮上戳了一下,强迫它坐回到桶底。
“别乱动。昏睡了两天,得好好泡个澡。”
“呜……”
被戳中要害,南涡身子痒得一阵颤抖,不得不乖乖坐好。抬头四处打量一番,它发现,这里正是温语仁家一楼的浴房。
看清了眼前状况,南涡安分地半躺半坐在水桶中,任由温语仁摆弄着自己的小身子,为自己洗澡。
作为一只小龙,南涡在卫生方面没那么多讲究。以前在野外,它都是找个看上去清亮点的水潭跳下去,在里边游会儿泳、扑腾两下水花,就算是洗完了。
如今头一次被软软的毛巾擦拭表皮,软毛细致地刺激着皮肤,南涡忍不住舒展开身体,舒服得眯起眼睛,呜呀呜呀地低哼起来。
男人俯下身子,把幼龙在水桶里翻了个面儿。他把龙躯上淡青色的表皮一处不漏地洗刷过一遍,从脖颈上围着的一圈绒毛逐渐往下,把折叠着的一双小翅膀也好好清洗。
南涡的后背被挠得痒痒的,禁不住扭动着身躯,尾巴摇摇晃晃。
“安静!”男人一把揪住它乱晃的尾巴,警告道:“不许乱动。”
然后,便开始揉那尾巴。
然而,尾巴尖被揉的那一瞬,南涡只觉得一阵强烈的酥麻感从尾巴传遍了全身,惊得它立时扑腾起来,两爪乱挥,差点拍到了男人的脸颊。
“呜呀呀!”幼龙惊叫了起来。
男人及时避开了它的爪爪,低头看着小龙颤抖的身躯,略一思忖。
“尾巴痒?”
南涡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点了点头。
“敏感。”温语仁轻笑了一声,“好吧,不洗尾巴了。你慢些站起来,最后再洗一下腿脚。”
南涡听话地从水桶当中站起身,抬起一只左腿。它看着男人在自己面前半跪下来,用手轻轻托起它的左脚掌,帮它仔细擦洗。
从这个角度看去,他浓密的淡色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投着深深的阴影。这副温柔又认真的模样甚是罕见,南涡不由得看得痴呆了。
忽然,男人抬起眼。
“看什么?”
“呜……”偷看被发现,南涡心虚地把目光转向一边。
“若不是看在你为了复生花田而差点死掉的份上,我不会有耐心伺候你。”男人手上的动作温柔着,嘴里却不饶人。他哼笑一声,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龙崽,花没了可以再种,你要是为了救花而把自己折腾死了,就成了我温语仁心狠手辣,为了区区一片花田而虐杀幼龙,这罪名我可背负不起。”
“呜呜。”
听他这话,南涡委屈地瘪起了嘴。
不过说实话,温语仁倒也并非过分夸张。复生秘法太过伤身,当时南涡正因毁了花田而内疚万分,一冲动就这么使了出来,全然未有顾及到后果。如今它自己也有些后怕,如果使出了秘法之后就此脱力死掉……
它不自觉地瞥了温语仁一眼。
南涡咬了咬牙。就算它真的因此而丢了小命,也是自愿补救自己犯下的过失。比起看到这男人伤痛失望的样子,它倒愿意为之拼死搏上一把,算是偿还于他了。
见小龙收敛了喜气,沉默地呆坐在水桶里,温语仁料想自己的话是说得重了些,而现下这幼龙刚从昏迷中初愈,还是不要再刺激它为好。便转移了话题:“好在秘法成功,田里花草复苏、长势喜人,你的身体也并无大恙。”
他弯下腰,把小龙崽整个从桶里抱了出来,小心地放在地上。
一边给幼龙擦拭着身上滴答的水珠儿,温语仁一边说:“接下来几日,你哪儿也不许去,老实呆在我的屋里养病。”
男人的语气不容置疑。南涡嘟了嘟嘴,看着温语仁对自己张开臂膀,也乖乖上前,爬到他的身上。
洗好了澡,温语仁把龙崽抱回房间,让它重新躺进被窝。然而正准备出去的时候,衣摆却被爪爪拉住了。
就见小龙崽用爪揉了揉自己的肚皮,眼巴巴地看着他。男人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在它的大脑门上敲了一下:“乖乖睡觉,晚上给你做好吃的。”
“呜啊!”南涡松开他的衣服,又握住了他的手指。男人的手指修长,节骨分明,握起来感觉十分舒服。小爪子执意握住不放,小龙崽舍不得让温语仁离开,一定要捏着他的手,才愿意闭眼入睡。
温语仁犹疑,南涡就用蓝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男人被盯得没法抗拒,笑了笑,坐了下来。
他就这么一直坐在床边,陪着南涡睡熟。直到轻微的呼噜声在屋内连绵不绝地响起,龙崽的小爪儿也逐渐放松了开来,温语仁才安下心,把那软绵绵的小爪爪也塞回被子里盖好,然后方轻轻地站起身,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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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南涡从睡梦中醒来,正巧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饭熟香味儿。
“小家伙,醒了吗?”
它眯开眼睛,看到风伯推开卧房的门,端着两只盘子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来,吃点东西。都是小温亲手做的。”
不等爷爷催,南涡就自己从被窝里爬了出来,盘着短腿坐在床铺上,睁大眼看着他拿来的吃食。
一只盘子里盛着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丸子,个个结实饱满;另一个盘里则用宽大的荷叶包得严严实实,淳厚的牛肉香气混着荷叶的清香飘散溢出。
南涡的哈喇子,刷一下就流下来了。
见小龙崽馋巴巴的模样,老人摸了摸它的大脑袋,笑眯眯地说:“这边是丸子,有珍珠丸、红薯丸、包心鱼丸、藕丸;而这边这一盘是荷叶粉蒸牛肉。”
南涡惊诧。想不到家里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这难道,也是……
“小温忙活了一下午,特意给你做的哦。他说小龙崽胖墩墩的,肯定喜欢吃肉。”风伯笑着,麻利地收拾了桌子,然后把热气腾腾的吃食一碟一碟地摆放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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