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四幕03

小说:[龙族]司南与刀 作者:耶一
    “我开始想念柏桑了。”夜叉对身旁的同事说,他啐了口地:“妈的今天又要加班。”

    “你又没有女朋友,那么早回去能干嘛?”乌鸦皱眉,“没有司南之前我们哪天不是这么过来的?”

    “我知道。”夜叉看着远处,“但是如果我们有司南的话……柏桑要是是家族的人就好了。”

    乌鸦不说话,若是平时夜叉说这种不合身分的废话,他肯定是会发火的,但他只是按着眉心假装没有听见,沉默地看着脚边。

    一辆刚从湖里打捞上来的货车在乌鸦面前大开着后门,他的少主正在里面查看情况,这种粗活过去向来是由乌鸦和夜叉两人负责。他们没有靠近货车,因为少主的气场太慑人,源稚生冷着脸一寸一寸地检查货车车厢,眉头似乎蓄着怒气,紧绷着的下颚线条坚硬如铁。

    乌鸦不知道源稚生怎么了,但他大概猜得到是怎么回事,他脚边的好几个黑色的裹尸袋整齐地排放着,袋里的女孩面色惨白,她们被打捞出来时已经死去多时,肿胀的脸庞看不清楚她们死前是什么表情。

    绕是乌鸦这样“见多识广”的人在看见车厢内情况时也忍不住心里一紧,他的少主源稚生只会更加愤怒。

    日本黑道有八大宗家,上三家之一的源氏家族家主正是源稚生,矢吹樱、乌鸦和夜叉都是他所选择的家臣,虽然四人同属于日本分部的执行局,但他们之间的上下级关系比起社会上的其它工作单位来说更泾渭分明。和冷淡的外表不同,源稚生私底下其实是个很好说话的人,所以乌鸦和夜叉敢在工作的时候没正形地乱开玩笑调戏新人……但这也仅限于平时。

    在日本黑道的八大宗家——蛇岐八家的八位家主之中,源稚生算是比较特殊的一个,他的特殊不仅指他的身份和血统比下五家的家主更尊贵,也指他的性格。源稚生是黑道家族尊贵的继承人,但他小时候的理想是当一个正义的朋友,这件事是乌鸦他们无意间和源稚生闲聊地时候知道的,乌鸦不清楚这个理想是否还存在于源稚生的心里,他只知道源稚生对家族的黑道事业完全不感兴趣,这个“不感兴趣”还是个比较体面的说法,现任的黑道大家长橘政宗几度提示暗示明示自己要将黑道皇帝的位置传给源稚生,所以乌鸦一直喊源稚生少主,现任家主都已经内定继承人了,那源稚生不就是黑道少主了么?

    可要命的是这天大的好事落在源稚生头上他居然能做到一声不吭……不是那种低调的隐忍不发,按身份来说源稚生接任大家长之位名正言顺,整个日本都没资格质疑,源稚生一声不吭是因为他不知道怎么开口,乌鸦刚跟随源稚生的时候一度庆幸过老大是个没什么欲望只会闷头做事的人,但他没想到源稚生没欲望到对黑道皇帝的位子也不想要,源稚生没有在大家长第一次开口时拒绝是因为他跟大家长的感情好。

    所以乌鸦根本不知道少主内心的想法,源稚生跟他说自己小时候的理想是正义的伙伴的时候乌鸦会笑着捧场,跟他说自己现在的理想是去法国卖防晒油的时候乌鸦也笑着捧场,直到乌鸦发现源稚生在桌上放着蒙塔利维海滩的照片,还发现源稚生会网购各种防晒油来研究它们的紫外线透过率和性价比,这可就让人笑不出来了。

    那时乌鸦才知道源稚生从来没有在开玩笑,源稚生有责任感有正义感就是没有幽默感,他无比强大,却不喜欢东京,也不喜欢黑道,更不喜欢血腥拼杀的生活,他的梦想是在遥远的法国过安稳而无趣的生活。

    这样的少主,最憎恨那些将无辜的普通人卷入死亡意外的“破坏规矩的家伙”。

    漫长的夏天已经过去了一半,近日执行局的工作量远胜以前,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蛇岐八家这样的庞然大物在日本也有对手,在这片漂浮在太平洋边缘的岛国上,无数见不得光的怪物活在阴影里一眼不错地紧盯家族,那些怪物虽然制造麻烦,但好歹还在家族的控制范围之内,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家族一直和敌人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然而这种平衡在一年前失效了。

    在一年前的初秋,不知从哪个平凡的早晨开始,潜伏在阴影里的怪物们不惧阳光地走到了舞台前,表演般地露出了已然锋利的爪牙。

    那时源稚生才刚接手执行局,大家长橘政宗原本是想让源稚生以执行局为起点,磨砺之后接任日本分部部长,大家长信任源稚生的能力,却不料源稚生上任后局势突变,关在深山里的“病人”出逃、失控的混血种剧增、附属帮派背叛、国会发难,堪称诸事不顺,好好的熬资历难度剧增,源稚生就是在这种莫名飘摇的局势里强势地站稳了脚跟,在各大家族里打下名声。

    柏瑟的消息不灵通,她根本不知道同期和自己一起实习的同学负责的都是什么欧洲的龙族文物走私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矢吹樱是个实用主义至上的人,在收到柏瑟的实习申请那一刻起矢吹樱就开始为她安排工作,柏瑟每天看那么多份资料,却对纸张下汹涌的暗流毫不知情,只以为自己是个四处奔波的苦逼社畜,当然也不会有人告诉柏瑟,告诉她她搜查一天后源稚生组处理的人数比得上执行局小半个月的工作量,她是来自本部的“外人”,而日本分部的一切和外人是隔离的。

    夜叉真心实意地邀请柏瑟毕业来日本分部,执行局的工作确实太多了,若有人能极大的助力他的少主,无论那个人每天上班是啃能量棒还是吃酸辣粉,他都欣然欢迎。

    可惜柏瑟带来的轻松没能持续太久,家族内部出了问题,情报外泄,执行局拟定的红色名单上的人物以某种规律大量死去,这很难不让人想到灭口,源稚生不得不转头彻查家族内部可能存在的内鬼,先把“外人”柏瑟排出队伍。

    值得怀疑的对象很快出现,在源稚生追查到目标之前,对方先开着货车投湖自杀,乌鸦和夜叉把货车打捞出来,发现原本属于情报局的男人瘫在驾驶座上死去,头上的血洞边缘发白,显然是在投湖前开.枪自杀了。接着夜叉在后车厢发现数具年轻的女尸,那些女孩穿着华丽的和服,从脸上残留的化妆品来看生前——或者货车投湖前脸上可能还浓妆艳抹着,这一切叫人不寒而栗,源稚生却忽然暴怒起来。

    他不怕脏地钻进车厢内部打着手电筒四处查看,两眼铮亮,在黑暗之中如同漂浮的金色光点。源稚生好似连鞋子被水泡湿了都感觉不到,沉默地叫人发怯。

    正在情报局叛徒住所搜查的矢吹樱很快找到了那些无名女尸的身份信息,死去都是些十六七岁的女孩,她们正处在叛逆期,和家人吵架后离家出走,谁也没想到她们再也没有机会活着回到家里。

    夜叉在跟随源稚生之前是街上的打手,平时工作的手段暴力,想法也有些大男子主义,他极其看不起那些打女人的男人,更别提害死无辜的未成年女生的家伙,少主的反常加剧了他的愤怒,夜叉有些暴躁地来回踱步,那些女孩或许是可以得救的,只要他们能更早、更快地抓住这个该灌水泥的畜生。

    乌鸦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是柏瑟用LINE发来了消息。

    “乌鸦桑,抱歉突然失礼地问一句,局长他有什么兄弟姐妹么?”

    乌鸦有点莫名其妙,但消息已经显示已读,他看了眼少主,想了想还是如实回答:“没有。”

    源稚生偶尔会和他们提到小时候的事,如果他有兄弟姐妹,不可能不告诉乌鸦,而且整个蛇岐八家都知道源家只剩下一人,这种程度的情报告诉柏瑟也没关系。

    “你问这个做什么?”他回问。

    柏瑟过了一会儿回复:“没什么,就是刚才遇见了一个背影很像局长的女孩子。”

    乌鸦顿住了,他看了看车厢里少主结实可靠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自己不能理解一个人的脑回路。

    “那个女孩很强壮?”乌鸦忍不住问。

    这一次柏瑟很快就回复了。

    “不,她非常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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