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阔的练功场中,红衣银甲的年轻将军正把一杆长/枪挥舞得虎虎生风。一个小小的身影躲在阴影中,仰慕地看着他,自己也跟着比划。
察觉到她的举动,年轻的将军哈哈一笑,把手中的长/枪背到背后,展开双臂:”小鱼儿,来!”
“爹爹!”小姑娘甜甜地笑着,像蝴蝶一样轻盈地扑进了他展开的双臂中,然后下一刻就被高高地举了起来。
火焰突然从四周汹涌而至,吞噬了将军的笑脸和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小鱼儿,好好活下去!”
....
“不要!”燕清漪大叫着醒来。
又是这样的梦...
她扶住额角,冷汗从鬓边淌下。自从来到这里,每天晚上她都会做这样的噩梦,一次又一次的经历亲友在自己眼前战死的场景。
月光如流水般澄澈。
燕清漪起身走到窗前,打开桌上放着的一个精致的木盒。
盒子里铺着一层素白的丝绢,绢上放着一些可以称之为废物的碎片:秃掉的剑穗,枪尖的碎片,斑驳的银杏耳坠,破掉大半块的面具,干枯的蝴蝶尸体...
燕清漪温柔地抚过每一件碎片,轻轻叹了口气。
夜风吹过,木质的窗框碰撞出轻微的声响。
一时半会儿大概也睡不着了,燕清漪随手披上挂在一边架子上的外衫,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上并不是空无一人,穿着一个样式的淡蓝色睡衣的五虎退和乱并排坐在地板上,静静地看着洒满月光的庭院。
燕清漪故意踏出脚步声,提醒他们自己的到来。
“啊,主上。”两人动作一致地抬头。
燕清漪轻笑,挨在旁边坐下,摸摸两人的头,“睡不着吗?”
“嗯...因为一直做噩梦。”五虎退小声说。
居然是因为同样的原因睡不着啊,燕清漪叹气,伸手环住两个小小的身体。两人僵了一霎,转身扑进了她的怀里。
“别怕,已经没事了...”燕清漪轻声说,把两人掩在自己宽大的袖子下。
“主上。”一期一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一期哥。”五虎退和乱都坐直了身体。
“你们这是都睡不着觉吗?”燕清漪问。
一期一振苦笑。被过去的阴影笼罩而无法安眠,这已经是他们的常态了。
“先回房间吧,我去拿点东西,试试能不能帮上忙。”燕清漪道,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几分钟后,她抱着一把红色的箜篌来到了粟田口的房间,房里的六个人果然全都醒着。
“躺下吧,我弹琴给你们听。”燕清漪抬手在弦上划过,奏出一串乐音。
年幼一些的几振刀剑在大哥一期一振的督促下乖乖地躺回了自己的被窝。
燕清漪倚着门坐下,纤长的手指轻轻拨动琴弦。
琴音自她指尖流泻而出,与月光融为一体,在本丸里安静的萦绕。
这是一首辽远悠长的曲子,仿佛旷古的长风拂过广阔的大地,白沙卷起轻烟,清泉在岩石间缓缓流淌....
所有悲伤与阴暗的情绪都像沙尘一样被清澈的曲调涤荡一空,悠悠的余音中,刀剑们终于安然入睡。
燕清漪的一曲箜篌让大家都睡了个好觉,结果就是所有人早上都起晚了。
当烛台切急急忙忙跑进厨房时,燕清漪已经煮上了粥,正把最后一笼包子架上锅。
“主上...”烛台切惭愧,自己居然睡过了要主上来做早饭。
“睡得好吗?”燕清漪笑呵呵地问,拍掉手上残余的面粉。
“是,前所未有的好。”烛台切点头。
“诶,主上,昨晚上果然是你在弹琴吧?”一个白色的脑袋从烛台切身后冒了出来。
“对啊,又把你吓到了吗?”燕清漪挑眉。
“哈哈哈,没有没有。”鹤丸一边笑一边摆手,“只是觉得主上真厉害。以前伊达政宗公的正室爱姬也经常弹奏古琴,不过主上你弹得比她还好呐。”
“有兴趣的话下次教你啊。”
“诶?真的吗?”鹤丸兴奋起来,“这样就可以吓大家一跳了。”
“鹤先生....”烛台切无奈。
“不不,我没有别的意思啦。”鹤丸摆手,“只是我如果学会了,即使主上不在,大家也能安稳睡觉了吧。”
燕清漪一愣,转身去搅锅里的粥。虽然什么都没说过,但他们一直都做好了被抛下的准备吧。
燕清漪做的早饭是甜甜的南瓜粥和蒸的白软的包子馒头,为了照顾几个小短刀,她还特意捏了一笼兔子小猪模样的豆沙包。
“哇,这个好可爱!”乱捧着一个兔子豆沙包,半天舍不得咬下去。
“喜欢的话明天再做,要好好吃饭哦。”燕清漪笑,思考着一会儿是不是应该去买本菜谱。
“审神者大人,”狐之助突然跳了出来,“政府的人来了。”
“嗯,让他们进来吧。”燕清漪答应了一声。
餐厅里的气氛却是为之一变。
“政府的人来干嘛?”清光语气不善道。
“没事没事,”燕清漪安抚道,“他们来送刀的。”
“刀?”
“我之前不是说了我当审神者是有限制的嘛。其中有一个条件就是每个月帮忙净化三振暗堕的刀剑。”燕清漪擦擦嘴,起身走出餐厅。
已经刀剑赶紧跟了上去。
时之政府来了三个用灵纸蒙面的年轻男子,他们规矩地跪坐在会客厅的一侧,一个黑雾笼罩的躯体被摆在中央。
“这是谁?”燕清漪一边摘下手套,一边问。
“这是压切长谷部。”坐在最左边的人略一鞠躬,恭敬地回答。
“哦,我这里没有,他就留下来吧。”燕清漪点头,“你们可以回去了。”
三人动作整齐地鞠躬,鱼贯而出。
“嗯,情况还不是太严重。”燕清漪小心地查看了下压切长谷部的状况,回头对跟过来的刀剑道,“来两个人帮我按住他。”
“是。”
山伏国广和同田贯正国上前,按住了他的四肢。
跟一开始比起来,燕清漪的圣明佑明显熟练了很多,她甚至还能在引导内力时分神思考,自己是不是总有一天会成为明教圣明佑用得最好的人。
暗堕消散,压切长谷部立时睁开了眼睛。
他呆愣愣地看了看自己恢复正常的手,又看了看自己被扯开的衣服,再看了看跪坐在旁边的燕清漪,面上闪过一丝惧色,动作迅速地把衣衫扣得严严实实。
燕清漪打招呼的手尴尬地举在半空,压切长谷部的动作让她深刻地觉得自己是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恶少。
“算了。”她摇摇头,自觉地退出房间,“你们谁认识他,稍微照顾一下吧。”
“是,大将。”药研应道。
也许是见到熟人终于有了安全感,晚上吃饭时,压切长谷部表情正常地出现在了餐厅。虽然在面对燕清漪时还有点僵硬,但好歹不再是早上那种绝望又畏惧的样子了。
考虑到他的心情,燕清漪也尽量不往那边看。
“我一会儿和暮吟出去喝酒,不会太晚回来。”燕清漪偏头跟烛台切交代。她总觉得烛台切就像是本丸的家长似的,细心温柔又做得一手好菜,大家都不自觉地有些依赖他。
“好的,您注意安全。”烛台切细心叮嘱道。
果然跟娘亲有点像啊。燕清漪这么想着,在时空门输入了张暮吟给的中华街坐标。
中华街是从中国前来支援的审神者们建立的街道,中间是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河,河两边是审神者开的店铺。
“偶像!”
燕清漪刚一踏出时空门,就看到张暮吟奔了过来。
“我叫燕清漪,你叫我阿燕,清漪,阿清甚至漪漪都行,千万别叫我偶像。”燕清漪扶额,深深地叹气。
“哦,那阿燕,我们走吧,我带你逛逛。”张暮吟点头,拉起燕清漪就跑。
比起万屋,这里卖的东西确实更有意思,有自己做的手工制品,中国来的饰物、特产,甚至还有黄符和桃木剑。
燕清漪跟着张暮吟一路逛过来,买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
“这就是酒楼了,是我师兄开的。”
两人走进了一座唐风的二层木楼。
“哦..不错嘛..”燕清漪四下打量。楼里布置得很用心,一楼是摆在一起的桌椅,二楼是用竹制屏风隔开的雅座,正对门的地方还摆着一张戏台。
毕竟是自家师兄的地界,张暮吟熟门熟路地带着燕清漪上了二楼。
几个纸人把对他们来说异常巨大的酒坛子摆到了桌上。
“这是跟时之政府租的式神。”张暮吟看到燕清漪好奇的眼神,跟她解释道,”时政可黑了,这条街上的房子每年都要收一大笔租金,还必须租他们的式神当店员。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做生意啊...”
燕清漪拍开酒坛的泥封,用澄清的酒液注满桌上的两个酒杯,端起一杯对张暮吟一举,“喝。”
“哦。”张暮吟举杯和她一碰。
两人同时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痛快!”燕清漪笑,放下杯子直接拎起酒坛子灌了一口。她本就是一个好酒之人,在大唐时,也经常和亲友一起饮至天明,到这里后因为喝不惯日本的酒,倒是一直没机会展现一下酒量。
“不愧是偶像。”张暮吟到底不敢像她一样拎着酒坛直接灌,还是捧着酒杯慢慢喝。
三杯酒下肚,两人的话都多了起来。
“...你不知道,我真一点都不想当什么审神者,都怪我家老头子!”张暮吟吐槽道,狠狠地咀嚼拿来当下酒菜的卤牛肉。
“哦?为什么?”燕清漪把手中空坛放到一边,又拎起了一坛新的。
“我喜欢男人啊!”张暮吟崩溃地叫道。
“那不是正好吗。”燕清漪不解。
“关键是,我有男朋友了啊!”张暮吟一口饮尽杯中酒,憋屈几乎化为实质从他身上溢出来,“一天到晚对着一群那么好看的男人,我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自己不要犯错。”
“哈哈哈哈...那真是挺惨的。”燕清漪没同情心地笑出声。
毕竟身负审神者的职责,两人饮至微醺也就各自回了本丸。
时间还不算晚,刀剑们都聚在活动室聊天玩耍。
“诶,都在呐。”燕清漪推开门,探进半个身子。
因为喝了酒的关系,她扬起的眼尾染上了一抹绯红,朱红的唇边含着清浅的笑意,当真是艳丽无双。
“主上回来了。”烛台切温柔地笑道,“我准备了醒酒汤,要喝一些吗?”
“要!”燕清漪两步蹦进来坐下。
刀剑们莫名觉得,自家主上现在心情很好啊...
“我给你们带了礼物哦..”燕清漪道,开始从包里掏东西。
“清光和安定。”
两个小巧的布质人偶被放到两人手心。
“啊,是冲田君!”安定小声惊呼。小小的人偶披着新选组的蓝色羽织,俨然是缩小版的冲田。
“谢谢主上。”两人非常开心地道谢。
“药研。”
厚重的医学著作被放在他面前。
“哦,好厉害。”药研随手翻了两页,眼睛都在发光,“谢谢主上。”
“三日月。”
一整套精致的茶具和配套的茶叶。
“哦,我也有份呐。”三日月轻笑,“谢谢主上。”
....
燕清漪真的给每个人都买了礼物,连长谷部都得到了一件可以把身体遮的严严实实的斗篷。
心情很好的审神者和心情很好的刀剑们欢快地玩起了游戏。
在燕清漪和大家一起玩了两小时游戏机,并成功碾压了所有人之后,烛台切终于赶人回去睡觉了。
为了让大家都能安心睡觉,在所有房间的灯都熄灭后,燕清漪带着笛子翻身爬上了最高的屋顶。
清越的笛声饱含平静的喜悦,仿佛散落的花瓣,悄然融入空气中,赋予一夜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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