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场前，柳惜问罗奕：“咱俩先达成共识，万一见到你师妹或者熟人什么的，我们俩是什么关系？”
“你觉得呢？”罗奕反问她。
柳惜抱着胳膊抬眼看他：“我说是兄妹吧你不高兴，您的场子您说了算。”
“你会在意我高不高兴？”罗奕今天晚上第一次对她笑。
两人没商量出个结果，但罗奕碰到第一个熟人的时候，指着柳惜对那人介绍：“我朋友。”
艺术展分两个展区，第一个展区展示的是环保手工艺术品。柳惜被一个心脏造型的作品吸引，她弯下腰仔细看上面的纹路。这位艺术家该多用心，每一根“血管”虽是静态，但都看出生机勃勃的感觉。
“你最近怎么不做手工了？”罗奕看着柳惜专注的样子，抬手想替她拨一拨搭在耳边的碎发，手伸过去却落在她的包带上，他主动提出帮她背包。
“我倒是想，你觉得我有时间嘛。前段时间给恬恬做那堆配饰已经要了命。”柳惜打量着他背着小包包的样子，偏过头笑了。
罗奕把玩着包上罗悄悄非要给柳惜挂的毛绒小兔子，说：“前段时间看了恬恬参加漫展的照片，你给她做的配饰很好看，很配她的汉服。”
柳惜对这句赞美不以为意，一回头，看到罗奕身后站了个紧紧张张的女孩子。她戳了戳罗奕的胳膊，示意他回头看。
“哇，真的是你啊老师。”罗奕一转身，女孩激动起来，她赶紧做自我介绍：“我是你铁粉，网课我有在听，你上周还夸我作业了。”
网上罗奕的照片都是官方拍的，一般都是参加活动，张张不苟言笑，并不怎么上相。见到真人，女孩的眼睛像长在了他脸上，丝毫不避讳对他外表的欣赏。
可这人完全不解风情，他直接忽略人家的激动，重点竟然放在“作业”这两个字上。他认真地问女孩：“你画了什么？昵称是什么？”
柳惜站在罗奕身后，默默低下头，强忍住笑意。这种人也能招姑娘喜欢？
女孩说是临摹他某张早期作品的那个，他立刻接话：“想起来了，你颜料属性掌握得挺好的，造型能力也不错，下次作业可以试试原创，如果你喜欢不透明水彩的质感，也可以尝试加点颜彩混着用，这样画面氛围感会更强。”
“天呐，你记性好好哦，啊啊啊我好激动，我一定会好好上课好好画作业的。”女孩得到面对对的指导，满足感爆棚。
柳惜也觉得这人记忆力惊人。上次讲作业是五天前的事情了，有近两百张作业，他不仅记得这个女生的作业水平，竟还记得她用的是什么颜料。讲评作业之前，他应该做过很多功课。
行吧，网课是有专业度的。花钱上罗老师的课，绝对物有所值。
“大神，我还想问你一个别的问题，可以吗？”
柳惜听见女孩燃起了八卦魂，默默走远。
“问吧。”罗奕换了个站姿，回头看了眼身后的人，她识趣地遛了。
女孩问：“你新画集第三章里面那个女性角色有原型吗？”
“没有。”罗奕直截了当。
女孩咧嘴一笑：“好的好的，懂了懂了。”
罗奕知道她想打探的是什么，蹙起眉头，格外严肃道：“看我的画就行了。我本人经不起你们扒，越扒脱粉率越高。”
“……”女孩语塞，用傻笑掩盖尴尬，打消了还想合影的念头，默默决定还是专心做他的事业粉。
柳惜兜完一圈回来，女孩已经走了。室内拥挤燥热，她找了个空地站着。不一会儿罗奕就找过来了。
罗奕递了张纸巾给她擦汗：“跑哪儿去了？”
柳惜拿纸巾扇着风，答非所问：“有粉丝喜欢不好吗？高冷个什么劲儿啊。你那些微博评论从来都不回，八成私信也不看吧。”
“看作品就行了，我又不是明星。”罗奕发觉她热红了脸，把宣传册当扇子替她扇着风，“说到评论，你是不是黑过我？”
“……”柳惜把宣传册拿过来遮住自己半张脸，“说什么呢，咱们俩是一家人，我黑你有什么好处。”
“谁知道呢。”罗奕虚情假意地笑一下。
柳惜猛然想起来一茬，立刻点开班级群看，果然不出她所料，罗奕果真被偷拍上传，群里前所未有的热闹。
“本人好帅好高哦！”
“你也太幸运了吧，去看个展都能看到大神。”
“笑起来好迷人哦！”
“啊啊啊他帮女孩子背包！”
“老师好暖哦，旁边的是他新女朋友吗？”
“不会吧，裴之越的作品也参展，那岂不是修罗场？？？”
“分手本来就是裴之越的问题，大神还那样替她说话，够仁慈了，就该带新女朋友去炫耀炫耀……”
“就是啊，老师这么帅，又这么厉害，甩裴之越那个未婚夫几百条街好嘛！”
……
“裴之越劈腿？我的天呐，快来扒一扒！”
“开小群吧，这里说不太好，万一罗老师看到了怎么办？”
……
“你在看什么呢？”罗奕见柳惜看手机看得津津有味，低下头凑进她。
柳惜把手机收起来，低声对他说：“群里在八卦你跟裴之越的爱恨情仇呢，非常精彩，当事人想看吗？”
罗奕立即绷着唇角敲了一下柳惜的脑门。
“我没用力。”他又在柳惜气得想要回击之前没好气地说出这句话。
“我就觉得看着像你们俩，来看展？”故事里的女主角真是来得恰到好处。
柳惜笑嘻嘻地跟裴之越打了个招呼，偏过头，罗奕也露出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
“这里有点热吧，要不要去休息室坐会儿？”裴之越见柳惜一直给自己降温，对两人发出邀请。
“好啊好啊，我要热……”
“不用了，我们现在去第二展区。”罗奕手指推了下柳惜的胳膊肘。
兄妹之间的别扭没必要闹给外人看，柳惜只好无语地往前走。她有种想给群里小伙伴直播的冲动，想着最好能应该开个收费群，发红包看罗老师和前女友八卦，一准赚翻。
柳惜把罗奕晾在了身后，跟着裴之越走在前面。过去的“姑嫂”，如今的朋友，女生之间总有话说。
罗奕在两人身后看着，也不知道柳惜说了什么，裴之越一直在笑。两人的关系似乎比之前还要融洽。又想，也是，她们俩本来就是朋友。
到了裴之越的作品前面，她主动跟柳惜介绍了自己的创意和想法，柳惜拍了好几张照片，还表示未来有可能找她约图做公司新品。
两人的“商务”洽谈进行到一半，柳惜对罗奕招招手，把小包里一条手链拿了出来。
“之越，这是你忘在我哥家里的吧，我记得咱俩是同款的，这条是你的。想着今天要来看你的展，就带过来了。”
罗奕听到她这句话，再看裴之越的态度，脑子有点懵。这手链是他浴室抽屉里那一条？她什么时候拿走的？
“惜惜，你心好细哦。”裴之越接过手链，又转头看向罗奕，“其实你可以自己快递给我的。”
“我一直以为这手链是惜惜的。”罗奕快速作出解释，静静地看着柳惜笑，眼神向她传递三个字——你真棒。
“是，我哥最近比较迷糊，总觉得他家里很多东西都是我的……”柳惜说完话，挽着裴之越的胳膊，又去看别的作品了。
罗奕见不得柳惜演戏，裴之越也是个会接招的。他知道网上有个词，叫塑料闺蜜情，这两人虽称不上是闺蜜，但因为明白对方心里的小九九，也算是互相“欣赏”的“知己”了。
柳惜是聪明的。罗奕在近段时间才承认这一点。
十分钟后，主办方代表在展会中心发言，许多看展的人都围聚过去。罗奕不爱凑热闹，和程姣靠墙站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柳惜和裴之越站在舞台不远处围观，柳惜知道那人找他的师妹去了。她刚刚跟裴之越去看了程姣的作品，也是个有灵气的女画师，八成是罗奕喜欢的类型。
发言的代表正是裴之越的前未婚夫，她听了几句就兴致缺缺地拉着柳惜走了。两人走到罗奕和程姣跟前，四人齐齐整整，可以凑一场牌局了。
程姣和裴之越先前已经打过招呼了，唯独对柳惜不熟悉。
罗奕先跟柳惜介绍程姣：“我师妹，你见过的。”
“我们见过吗？”程姣发出疑问。
柳惜觉得罗奕脑子有病，握了握程姣的手：“没打过照面。”
“那天她去机场接我。”罗奕说。
“是这样啊。”程姣看了眼罗奕背的小包包，恍然大悟，“学长，她是你女朋友吧，难怪那天你非要让我先走，是不想你女朋友误会吧。”
啧啧啧……师妹好会来事，学长前女友还在这里呢。柳惜看了眼罗奕，算是先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开口解释：“不不不，你误会了，我是他妹妹。”
罗奕知道这人会这样说，也没想要反驳。谁承想，裴之越在这时开了口：“不是亲妹妹，他家庭关系你应该知道的吧。”
回去的路上，柳惜坐回到她喜欢的后座。看着沉默开车的罗奕，她忍不住吐槽道：“开心了？”
“我开心什么？你别没话找话。”罗奕看向后视镜，这人的状态是要作妖了。
“罗老师，你说说，你约我去看展，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提高你的审美，丰富你的知识面。”罗奕知道她不信，冷笑一声，揭开今晚的序幕：“你跟裴之越明争暗斗有意思吗？”
“没意思，特别没意思。你也知道的，我不是什么好东西，睚眦必报。你不就享受我跟裴之越对你的明争暗斗嘛。”她开始了。
“你想多了，我说过裴之越已经是过去时。”
“我以前在你家乱丢东西就是存心的，可我都这样了，你们分手后裴之越还想跟我做朋友呢。”
罗奕：“……”
“我哪次扔的东西被她发现了？她不常去你那里，我何必呢。再说是她先对不起我。”柳惜又接着说。
“想说什么就直说，你知道我脑子转不过你。”罗奕听到了这句“她先对不起我”，可他觉得这件事情没必要再被提起。
他是和裴之越某次吵架时才得知的这件事。那之后没多久，他们俩就分手了。
换作是以前，柳惜会说出更难听的话，比如裴之越明知道她喜欢罗奕，却没过几天就大一早从罗奕的房间里走出来，成了他女朋友……
但现在，她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说什么会伤情面，说什么是完全没必要的事情。
柳惜做作地叹了口气：“其实你才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竟然会把女朋友的东西认成是妹妹的。”
“……”天知道她们俩会有一模一样的手链，看到东西被丢三落四，罗奕就惯性认为一定是柳惜的。但此刻他不想解释了。
“裴之越已经不喜欢你了，我对你也没感觉了。我们俩之间没什么好争的了，所以才能做回朋友。而你……你心里在享受什么感觉，我懒得戳穿你。”
“你瞎说些什么？”罗奕有些气急败坏，主要是对那句“我对你也没感觉了”。
“在你心里，我就是挺没羞没躁的对吧，明知道你有女朋友还要故意搞破坏是吧？反正你只要分手都是跟我有关。”
“你今天也没喝酒，平白无故说这些干什么？”罗奕没想让她翻旧账，觉得局面不可控了。
“我好生气啊，我今天特别生气。你知道你前女友和你暧昧对象在场，你约我去干什么？证明你的个人魅力吗？”柳惜果真要爆发。
“我的天，你竟然想歪成这样。我有那么坏吗？”罗奕无可奈何地叹了口短气，“裴之越这个人我不评价，我完全忽略她的存在。我带你去，只是想让你看到，你所谓的我的暧昧对象，我师妹，我跟她不是你想得那样，要真是暧昧，我带你去干嘛？岂不是让你更误会？”
“我跟不上你的脑回路，不说了，我心好累。我对你没什么误会，你私生活丰富多彩，我老早就领教过了，我……”
柳惜话还没说完，罗奕抑制不住地低头闷哼了一声。
“怎么了？”柳惜问他。
车缓缓靠边停下来，罗奕额头抵在方向盘上：“胃疼，被你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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