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注定是失败,我也有必须去做的理由。’
“老师……”
“不、不是!他不是老师,他不是!老师早就死了、死了!被天道众杀死了!那个人不是他,不是!”
可是,如果真的不是的话,为什么会跟老师那么相似?!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明明发色、眸色、五官……通通不同,在外表上找不到一点相似之处!他、他根本……
挣扎。大脑在高速运转分析,说着这是多么荒唐可笑的猜想。理智也在冷酷地指出让人不容逃避的事实。可是为什么该死的他会认为那么相似呢,甚至在那么一瞬间像个白痴似的抱有了那么一丝老师真的回来了的愚蠢的念头,多么可笑!
不是,绝对不是。就算那个笑容再怎么相似也不是!已经死了的人是不会复生的。就像他曾经最珍爱的小雪兔一样,再怎么珍惜、再如何不舍也,找不着了。那个特地拿出来的铺有上面有着很好看很好看图案的柔软的绸布的木雕盒子里面,记忆中被珍而重之地收藏起来的小雪兔早就化成了一汪雪水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消失了,干干净净的。泛着柔亮光泽的红色绸布上,只有指尖还残留着最后一丝凉意。
‘晋助。’穿过层层雨幕从遥远的记忆的彼方传来的飘渺的温柔声线,化入冰凉的雨水中,将他重重包围。一定是雨水太冷了,他想,不然他的眼睛怎么止不住地发疼呢,一片模糊。
“老……师……”艰难地吐出最后一个字词,高杉只感到满嘴的苦涩。说不出口,曾经让他只要一想起就满心欢喜的熟悉无比的称呼,此时却似压了千斤的重量,沉沉地、沉沉地压住了舌尖、锁住心口,痛彻心扉。
什么时候起,那个从遥远的记忆里传来的熟悉的声音已经变成心里再也不敢触及的禁忌了呢。一定是,因为记忆太过美好了吧?正因为太过美好了,在失去了那个人的现在才会更加不能容忍任何有可能让他回想起那个人进而记起那个人已经死去的事实的存在!
所以,那个人绝对不是!
“不是,一定不是。那个人,绝对不会是老师,绝对不是……”他一遍又一遍地念着,终于像被说服了似的慢慢地平静下来了。不再见任何迷茫、痛苦,方才的一切挣扎消退得一干二净。碧色的眸清明、冷静,还有理智到近乎空洞的犀利。
雨势越来越大,刺得皮肤生痛。茫茫的雨幕中,他的身影越走越远,渐渐看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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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攘夷分子的破坏活动频率大大上升了,几乎每天都有破坏事件发生。简直就像是李亚姆科长的暴走机器人穿越时空降临江户一样,在周边地区狠狠碾压而过一路推向京都。因为这个原因,真选组里各番队的出勤率大幅度上升,虽然每次都只能赶上围观犯罪现场收拾残局。我有听原田抱怨过,“最近攘夷分子该不会是吃错药了吧?跟破坏狂似的走哪爆哪。”“不!我想他们一定是集体失恋了才会报复社会!”不用怀疑,这么一句充满怨气的话的确是出自山崎的嘴里。也是,破坏活动天天发生却偏偏收不到一点风声无法阻止,心里压力最大的就是刚刚升职为监察负责收集打探消息的山崎了。
看着山崎眼下明晃晃挂着的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我有点不忍地摸摸他的头:“晚上给你送宵夜吧,不要太拼了。”
看着山崎欲言又止的表情,我马上领会地补充了一句——“不会让冲田知道的。”
“呼~~大幸!”山崎马上拍着胸口顺气,“那我就不客气了!”
“嗯。”
可能是正在长身体容易肚子饿吧,有几次做了点心想带给山崎他们几个都被冲田拿走吃掉了。果然,青春期的男生食量很大啊。唔,看来今晚要找机会多做些点心了。
思绪飘到了刚才开会时近藤局长说的,要调人手到京都增援啊七月祭的防卫工作的话。
七月祗园祭啊,还没参加过呢,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最近攘夷分子的破坏行动频频发生,戍威大使馆爆炸事件、幕府高官刺杀事件……引得民心惶惶。将军大人德川定定提出在这种时候更不能取消庆典活动反而应该将活动举办得更大规模以此来激励民心安抚民众。为此,将军大人还提出要亲自参与□□与民同乐。这样一来,驻守京都的负责防卫安全的幕府军的压力就更重了。也因此,真选组也被抽调到京都增援以此补充防卫力量。
祗园祭整个祭事从7月1日一直持续一个月,而7月17日那天的防卫兵力是最紧张的。因为,能吸引大批游客的花车巡游和神轿巡行都集中在这一天。可想而知,当天的人群密集度会达到一个怎样恐怖的地步了。更何况,巡行,是贯穿整个京都的啊。出了防御层层的二条城,将军大人的安全又该如何保证。
最后的决定是,在7月17日那天,留下第九番队留守之外,全组前往京都协助防御。
“直接用导弹把恐怖份子的潜伏地轰掉就好了。”冲田不满地撇撇嘴,心情恶劣地反复擦拭着火箭筒。
这是为什么呢?其实也很简单,因为就在今早攘夷军的檄文遍布京都,引起了一阵混乱。冲田原本想要看神轿巡行顺便吃遍小吃狠狠地花光土方的钱包的打算就这么泡汤了。甚至还要在这种刚刚停雨的天气下踩着泥泞和攘夷军作战,这让他的心情更糟糕了。
看样子,冲田队长对于不能参加庆典真的很在意呢。
走到他面前,伸手将反折的衣领整理好:“回去,给你做点心。”
“哦,那我将要三色丸子、酒酿丸子、章鱼烧、关东煮、天妇罗、大阪烧……”冲田毫不客气,一口气点了十多样菜。完全没有考虑某些小吃作为宵夜是否太过费工夫。而旁边有幸听到点菜菜单的组员们一个两个是听得各种憋屈呕血啊。魂淡,点这么多,你一个人吃得完吗吃得完吗!最重点的是尼玛的他还凶残的吃独食不带分的!斋藤,宠舍友也不带这样子啊。请看向这边吧,我们也饿着肚子啊。
默默地将点单一一记下,我点点头:“好。”不过,怎么觉得后背一阵发凉呢?扭头,也没什么啊。压下疑惑,我冲组员们微微点头打了个招呼。也许是刚下过雨有点受凉的缘故吧。不再多想,我开始盘算今晚的宵夜了。
嗯,回去要不要准备姜汤驱寒?要是有人受凉感冒了就不好了。还有,冲田今天的衣服穿得不多,回去时就把风花纱给他围上吧,幸好有带过来。
摸摸放在和服外衣内兜的围巾和塞满暗袋的急救药物包扎用品,我小小地舒口气。侧头再看了看冲田。我看向土方副长——
“万事小心。”
“斋藤啊,城内就拜托你了。注意安全。”这是近藤局长。
“是。”
向土方副长和近藤局长点点头打了个招呼,我领着三番队的队士们向二条城内行进。
京都城的外围有九门——
清和院御门、寺町御门、土界町御门、下立卖御门、蛤御门、令出川御门、乾御门、中立卖御门、石药师御门。
而现在,南、西南、西三个方向传来了兵戈交战的声响。攘夷军攻过来了。为了防止攘夷军在城内还有伏兵,除了第十番队便装入内探听消息,其余队员皆赶往蛤御门增援。也就是说,若果在内城真的遇上伏兵的话,我们也只能全靠自己解决了。
这次,是绝对会冲突见血的吧。
抿起唇,我紧了紧手中的佩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如果一定要见血的话,就先染红我的刀吧。我的部下,自由我来守护!
“三人为一小组,散开查探。现在,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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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空气闷热而阴冷,脚下踩过混着人体血液的泥泞,就像是陷入坟地周围的腐泥一样,
死亡的气味直钻入口鼻,让人隐隐作呕。
从尸体下爬起来,高杉的身体晃了一下,鲜血从他捂住左眼的指缝间流淌下来,划过脸颊滴落在紫底金蝶的和服上,晕开又一重绯色。
睁不开,被爆炸的冲击划伤的左眼剧疼难忍,像是被尖利的爪子剜去血肉,留下一阵阵血肉模糊的炙烫。
疲软无力,身体虚弱得可怕。也许是斩杀敌人后所剩无几的力气都被左眼的疼痛夺去了吧。
会死吗?一定会的吧,在这个遍布震动感应警报器、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的内城。
可是啊,为什么会这么不甘?
不是不甘死去的怨恨,而是更深的、更执着的东西。有什么在死死地挣扎着撕扯着他昏昏欲睡的神经,他茫然地睁开右眼,低声嘶哑着念着:“志士仁人,无求生以害人,有杀身以成仁。”
这是松阳老师所著的,松下村塾学生每日都必须朗读的《士规七则》。
对了,还有那个人、那个人。
“老师……”
救不了他。即便刀剑在手,或者天下无敌,仍是救不了他最想要救的人。
但是,即使如此、即使如此,还想再见他一面啊。
高杉咬紧牙关,用太刀狠狠地在身上划了一下勉强唤醒一丝气力,拖着一路血色,摇摇晃晃地往前走去。
也许是徒劳,也许终究幻梦一场,拼此残躯,惟愿再见那人一眼。
老师。
“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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