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顺和三年七月十二,宜嫁娶。
远宁侯府早早就亮起了灯,满府的红绸带和喜字彰显着府内即将迎来一场喜事。
远宁侯汪修业更是兴奋得一晚上没有睡觉,早早起来,难得的在镜子前转来转去。
“白染,你说我穿这身怎么样?”汪修业扯了扯衣衫,略带几分紧张的看向旁边的小厮。
白染难得看到自家能使幼儿止啼的侯爷这副模样,颇有些忍俊不禁,但还是故作认真的仔细打量了一番,肯定的点了点头,“侯爷今天这身特别精神,比平时的装扮看起来更加英勇孔武。”
汪修业却是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显然对于白染的这个评价不是很满意,对着镜子努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抹自认为很是亲和儒雅的笑容,只可惜配上他那张僵硬无比的脸,倒是把白染给吓了一跳。
“你觉得本侯这样看起来是不是像个白面书郎一些?”
白染深深觉得自家侯爷可能对白面书郎这个词有些不太理解,稍微沉默了片刻,才用自认为很委婉的语气说道:“我觉得侯爷刚刚的样子就是极好,侯爷莫不是忘了去年凯旋回朝时有多少女儿们掷来荷包,那些所谓的白面书生哪里能有这种待遇,想必夫人也是极喜欢侯爷平日的模样,若不然也不会千里迢迢和侯爷来京,侯爷又何必刻意去学那些迂腐书生的做派。”
汪修业听得心里颇为熨帖,这才放平嘴角,恢复到往日僵着一张脸的模样,也让白染默默松了口气,他可生怕侯爷非得用刚刚那副模样去迎亲,吓着其他人事小,万一到时候再把夫人给吓着了,可是不得了。
汪修业这边紧张得不行,距离远宁侯府不远处的一个宅院里,也有人心情万分忐忑。
许苓早早就被叫起来,由着宫里派过来的这些人在她脸上身上折腾。
虽然说这样的经历对许苓来说并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这次和之前两次明显大为不同,且不说她这次要嫁的人是远宁侯,朝廷新贵,当今皇上的心腹大臣,单就是这些出自后宫的嬷嬷宫女们,都让她整个人也如同新嫁娘一般紧张不安。
可偏偏许苓还不能表现出来,她的身份已经足以被人诟病,如若再撑不起场面来,到时候不只她难以在府中立足,就连两个孩子也会因此被耻笑。
许苓这么想着,表情就越发的冷静,倒是真唬住了一旁的小宫女,心想着怪不得远宁侯放着京中那么多待嫁闺秀不要,却偏偏选择了这么一个嫁过两次人还带着两个孩子的乡下寡妇。
要她说,这位远宁侯夫人不只人长得好看,丝毫不逊色于京中娇养长大的千金小姐,就连浑身的气度也不落他人,难怪能让远宁侯甘愿把那一双儿女记在自己的名下,一跃成为京城高门少爷小姐,这种命当真是羡慕不来。
尚且不知自己成为别人艳羡对象的白浅婼乖巧的坐在屋子里,身上也穿着一件鲜亮的衣服,可是本该喜庆的小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紧张不安。
“兰心姐姐,你说,他们会喜欢我吗?”
兰心是一路陪着白浅婼从丹城一路过来的,对于白浅婼的性子也多少有些了解,轻声宽解道:“小姐放心,侯府里人不多,都是小姐已经见过面的,等今日夫人进了门,小姐就是名正言顺的侯府千金了。”
兰心越是这么说,白浅婼就越是紧张,侯门千金这四个字在之前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是一种荣耀,但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担得起这个身份,万一在那些从小就被娇养着长大的千金小姐面前失了面子,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
就在白浅婼情绪有些低落的时候,玉竹端着东西过来了。
“夫人担心小姐饿着,特意让厨房给做了些吃食,小姐先填填肚子,等下到了侯府可能事情比较多,担心会顾不上小姐。”
白浅婼的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带着几分关切地问道:“娘怎么样了?”
“夫人很好,小姐放心就好,”玉竹随后抬头看了兰心一眼,“今天事情会比较多,人也比较乱,你务必要照顾好小姐。”
“玉竹姐姐放心,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姐的。”
“玉竹姐姐放心,我会乖乖听话的,你赶紧回去照顾娘亲吧。”白浅婼一脸乖巧的模样,坐得板板正正的。
玉竹轻笑了笑,“好,小姐先用着吃食,奴婢就先告退了。”
玉竹走后,白浅婼也稍稍用了些吃食,因着心情有些紧张,胃口也比往日少了些许,放下筷子后就忽闪着眼睛看着兰心。
“兰心姐姐,我们去看看平平好不好?娘亲不在,不知道他有没有哭。”
“小姐放心,有奶娘在,肯定会照顾好小少爷的。”兰心虽然这么说,但还是领着白浅婼去了旁边的院子。
平平原本是和许苓住在一个院子的,只是因着今天事多,天不亮就要起床,所以昨日睡前才把人给移到了旁边的院子里。
白浅婼到的时候平平刚刚吃完奶,被奶娘换好了襁褓,正躺在床上咧着小嘴咬着小手,瞧见白浅婼过来,还难得的对她吐了个泡泡。
白浅婼原本不安的心情在看到平平这副模样的时候也渐渐平静下来,坐在床边,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小脸,又担心把他给逗弄哭了,快速将手收回来,表情像是做了什么坏事的小孩子一样,看得一旁的兰心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再加上自家夫人又改嫁过一次,六岁的小姑娘,本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却硬生生养成了一种谨慎怯懦的性子,平日里难得看见一点属于孩子的性情。
白浅婼正逗弄着平平,外面突然响起一阵炮竹声,把她给吓了一跳,还没等缓过神来,就听见原本乖巧的平平突然间哭嚎了起来,更让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还好这时奶娘出现了,急忙将人抱起来,轻轻晃动着,柔声哄着,这才渐渐止住了哭声,整个人眨了眨眼,一副苦累的模样,慢慢进入了梦乡。
“平平没事吧?”白浅婼整个人吓得眼眶都红了,一副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模样,只能用眼神表露出自己的关切之意。
“小姐放心,小少爷只是被外面的炮竹给吓到了,不过好在声音不太大,奴婢老家那边有防止小孩子被吓掉魂的方法,等会儿给小少爷叫叫就行了,应该没什么事的。”
白浅婼这才松了口气,这边丹珍从外面匆匆走了进来。
“小姐,迎亲的队伍已经来了,侯爷那边说了让您和小少爷等下和夫人一起进府,院子里的东西稍后会有人收拾好送到府里。”
白浅婼闻言,不由紧张起来,忙不迭下了床,简单叮嘱了奶娘几句,就匆匆回了自己的院子。
原本说的是明天再让他们进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了主意,幸好有许苓的叮嘱,白浅婼也早早就准备好了给府里每个人的礼物,现下回房间急忙把那些东西都收拾好,等着随身带过去。
白浅婼在后院忙着收拾东西,前面也是热闹非凡。
素有冷面杀神之称的远宁侯终于娶妻了,而且娶的还是一个三嫁寡妇,更别提还让前面两个孩子入了远宁侯府的排行,不说侯府中来了多少朝廷官员,攀交情的亦或是看热闹的,就连路上都围着不少好奇的老百姓,等着瞧那新入府的远宁侯夫人到底会是怎样一个绝代佳人。
许苓听着外面的炮竹声,感觉自己手心里都沁满了汗水,但还是按照宫里嬷嬷的话,努力维系着自己的身姿,把这些日子苦学苦练的成效都完全展现出来。
嬷嬷看着许苓的行止,不由满意的点了点头,搀扶着人往外走。
因着许苓身份特殊,再加上父母早亡,家中又没有其他亲人,所以成婚的流程就简化了不少,直接就由着嬷嬷扶着到了门口。
汪修业坐在马上,整个人的紧张情绪也传给了身下的坐骑,惹得马儿不停的原地打转,而汪修业的眼睛却是一直直勾勾的盯着宅院里面,直到那一抹红色映入他的眼帘,他才迫不及待的从马上跃身而下,不理会身后一起征战的兄弟们的取笑声,旁若无人的走到了许苓面前,却猛地停下身来,颇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
一旁的嬷嬷之前见到汪修业时都是黑着一张脸,倒是头一次见到赫赫有名的战场杀神仿佛是个毛头小子一样,两个马上就要成为夫妻的人就这么呆愣愣的站着,谁也不说话也不动,还是嬷嬷最先开了口。
“恭喜侯爷,祝侯爷夫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汪修业这才回过神来,深深看了许苓一样,虽然还隔着一个盖头,却让许苓感觉整个人都忍不住浑身发烫,立马收敛了眼神,不敢再抬起头来,却猛然间感觉自己腾空而起,吓得胳膊不由得抱住了那人的脖颈,耳畔传来一阵粗热的呼吸声。
“别怕——”
许苓这才慢慢放松了身子,身子的一半重量都放到了汪修业身上,虽然按照规矩来说这个环节应该由娘家兄弟来做,但是谁让许苓是独生女,父母早逝不说,老家那边也没什么亲戚,再加上汪修业这个实打实从战场上厮杀下来的人,对很多所谓的规矩并没有太多的敬畏,干脆就自己直接出马,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将人给抱着送上了花轿,自己又翻身上了马。
起哄声随着迎亲队伍的离开渐渐远去,宅院这边又悄悄抬出了两个轿子,远远跟在迎亲队伍后面,悄无声息的从侯府侧门抬了进去。
皇宫这边,顺和帝听说了汪修业不守规矩的做法后,无奈的笑骂道:“这个汪铁柱,就知道在朕这儿讨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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