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徐青柚到医院时,谢华英还没醒,助理小吴去楼下缴费,司潮一个人在病房里陪着。

    徐青柚大致了解了一下谢华英的情况,就开始赶人,“你快回去休息吧。”

    司潮点点头,“剧组那边的事有制片和副导演商量着安排,你就不用操心了。网上的事有小吴,她跟着谢导好几年应该有经验。你就把谢导照顾好就行了。”他知道徐青柚此刻需要的不是安慰的话,而是需要一个人帮她理清现在的情况。

    果然,徐青柚闻言感激地朝他笑笑,“幸亏有你,否则我还真有点儿慌。”

    嘴上说着有点慌,徐青柚的表现却一点都不慌,从进病房到现在没有一句废话,就连面对谢华英的主治医生时,也句句问在点儿上。

    大概只有心里有数的人,才敢这样坦然承认自己有点慌吧。司潮笑笑,戴上墨镜口罩,“那我走了,你也好好照顾自己,别累着,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联系我。”

    徐青柚嘴上答应,心里却并不想再麻烦司潮,一来她自己有能力处理好的事从不喜欢麻烦别人,二来司潮这个人情不好还。

    似是看出了她的想法,司潮又把墨镜摘了,含笑对她道:“我帮谢导是因为谢导从前对我有恩,你不用有负担。”

    徐青柚不料他会这么说,她抬眸看他一眼,“行,我信你。”

    “那我走了,”司潮往外走,又回头嘱咐,“谢导醒了给我发个消息。”

    徐青柚摆手,“知道了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谢华英的助理小吴是个二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说话温声细语,比徐青柚还更像谢华英的女儿。两人处理完正事,就坐在病房里低声聊天,小吴说:“谢导这些年确实太累了,导演拍摄一部电视剧付出的精力要比演员多得多,她几乎不怎么休息,一部戏刚刚结束就在看下一部戏的剧本了。”

    徐青柚叹息,“这次生病,希望她能想明白一点。”她看了眼病床上静静躺着的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为了别人的几句话,拼死拼活几十年,父母女儿都不要了,这世上怎么会有她这么傻的人。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病床上,给谢华英的轮廓镀上一层温柔的光。徐青柚记得三年前在外婆的病房里,也是这样的晴天,外婆握着她的手,“你妈妈还没回来啊,外婆是等不到她了,你以后可别学她,人活一世不容易,要为自己活,不能为别人的嘴活。”

    徐青柚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她这个人比较懒,凡事不喜欢为难自己,也不想为难别人。就像她现在来了医院,心里就不会再有什么怨气,不管谢华英当年对她怎样,她现在揪着那些过往不放,只会让两个人都难受。

    小吴叹了口气,“谢导还指望着这部剧能大爆,彻底让那些不看好她和司潮的那些人闭嘴。”谢华英这次之所以找司潮合作,就是想用实力证明她和司潮合作也能成功。

    徐青柚问:“那两部戏是哪里出了问题?”

    “具体我也说不好,就是不对观众的胃口吧,一部戏结果怎么样,是很复杂的。”小吴说:“潮哥的演技肯定没问题,但是一部剧不是导演和主演两个人能救回来的。”

    徐青柚轻笑,“咱们这些旁观者都明白的道理,偏偏身在其中的两个人不明白。”

    “谢导和潮哥应该也明白,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小吴说:“谢导从来不愿意服输,潮哥又是个重情重义的人。”

    徐青柚还记得早上司潮和她说过的话,于是好奇问:“我妈以前帮过司潮?”

    “就是《沸腾》那部剧,是谢导从中牵线搭桥。”小吴说:“演《沸腾》之前,司潮虽然火,但顶多算是当红流量里的一员而已,勉强挤进一线,又因为上一部和谢导合作的戏成绩不好,在网上被嘲的很厉害。谢导很欣赏他,就向《沸腾》的导演推荐了他。”

    “说起来,司潮的运气真的好,入行这么多年一直能遇到帮他的人。”小吴笑笑,”网上一直有人传他背后有金主撑腰,其实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能有今天,全靠谢导这些人提携。不过谢导这些年也帮过不少人,要么对方烂泥扶不上墙,要么过河拆桥,也就只有司潮,红了以后也一点都没飘。“

    徐青柚至今记得她爸出国前和她妈最后的争吵。

    “你知道这个圈子多难混吗?你什么都帮不上我,凭什么天天劝我坚持?”

    谢华英那时候还只是个导演系刚毕业,只有一部作品的小导演,“你有没有想过是你自己能力不够?再坚持一下,会等到机会的。”

    “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天真的人?”男人冷笑,“这是娱乐圈,不是慈善机构!”

    徐青柚不知道谢华英帮司潮是为了什么,但至少她还愿意伸手拉别人一把。

    徐青柚小时候对娱乐圈的印象很不好,充满了潜规则和PY交易,但长大一点她才知道没有一个圈子是真正干净的,就连那些尚未开化的原始部落,也一样有着不公和阴暗。

    时隔多年,她突然有了想了解娱乐圈的欲望,就像了解西非婚姻制度一样。她下了个微博的APP,去热搜看了一圈,关于谢华英住院的热搜已经掉到了十几,在谢华英醒来前,他们不会做任何回应。

    小吴看她刷微博就说:“谢导在圈内人缘不错,没什么人趁机捣乱,倒是有些看不惯司潮的出来蹦跶。”

    徐青柚翻了翻,果然热度比较高的几条微博都提到了司潮,其中有几条的语气就很奇怪。

    【心疼哥哥,遇上这么倒霉的事情。剧方赶紧给个交代好吗?不要耽误演员的时间。】

    就算徐青柚不关注娱乐圈,也能看出这人是在装粉,果然,下面评论引来一群人骂司潮和司潮的粉丝。

    【某人时间真是太宝贵了呢,那就别出来浪费时间了啊!】

    【早就听说司潮出了名的自私,看粉丝这口气,果然。】

    【谢导眼睛瞎了,请了这种忘恩负义的演员。】

    当然,司潮的粉丝也没闲着,纷纷出来控评,祝福谢导早日康复。

    还有人发了两人这些年的微博互动,表明司潮对谢导一直十分敬重。

    徐青柚第一次在微博上围观娱乐圈的事,还挺新鲜。

    正琢磨着找几篇关于粉丝文化的论文看看,谢华英醒了,但是如医生之前所预料的,谢华英留下了后遗症,最明显的就是不能正常言语。

    徐青柚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谢华英本人却一时不能接受,医生走后默默流下了泪水。

    徐青柚叹气,“别哭,及时康复治疗是能恢复的。”

    谢华英摇摇头,情绪一时无法平复。

    徐青柚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说:“别哭了,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等各项指标都稳定了,我带你回平城做康复治疗。剧组那边制片会安排,你不用操心。”

    谢华英到晚上的时候,情绪才慢慢稳定下来。

    吃过晚饭,制片人来看谢华英,后面跟着司潮。

    “你怎么又来了?”谢华英醒了后,徐青柚给司潮发了条微信,让他放心,安心忙剧组的事情,谁知他偏偏又要跑来。

    司潮从提着的袋子里掏出一本书递给她,“今早去片场找到的,我怕他们给弄丢了,赶紧收起来拿给你。”

    徐青柚接过来,低眉一笑,“多谢。”

    “谢导说这本书不好买。”司潮意味深长地看着徐青柚。

    徐青柚一眼就看出来他打什么主意,翻了翻眼皮道:“网上可以下pdf。”

    司潮:“……一点版权意识都没有。”

    徐青柚:“那就别看了。”

    司潮:“……”

    制片人和小吴商量了一下发声明的问题便走过来拍拍司潮的肩膀,“去和谢导说几句,让她放心养病,谢导最信任你了。”

    徐青柚欲言又止,往旁边让了让,“去吧。”

    司潮看她一眼,坐到病床前,说了一大通让她放心的话,“……您的想法我知道,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谢华英见到司潮,眼神欣慰多了,手指艰难地碰了碰司潮的手,像是要把自己的责任交给他一样。

    司潮一个劲点头,把接下来的安排跟谢华英说了。为了把损失降到最低,接下来的部分直接让副导演来指导,资金上暂时不会出现太大问题,资方都还算有良心,不会因为这种原因撤资。

    谢华英听完,果然放心不少,制片人又跟她交代了一些问题。

    司潮安慰完谢华英,就走出病房,见徐青柚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便低头问她,“你刚想跟我说什么?”

    徐青柚往周围看了一圈,“微信说。”

    比他还警觉,很有做顶流女朋友的潜质嘛。司潮在心里想,坐到徐青柚身边,拿出手机,静静等着她发消息。

    柚子:“不要有太大压力,我想演戏和任何创作一样,越在乎结果越发挥不好。”

    司潮侧头看她,她低着头,一缕发丝垂在颊边,神色认真地看着手机屏幕,似是感觉到他的视线,也侧过头与他对视,又低下头打字。

    柚子:“我不是指导你演戏,就是怕你因为我妈的事情背上包袱。”

    司潮:“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接这部戏只是因为我和谢导每次合作都很愉快。”

    司潮:“当然,我也希望会有好的结果,但不是为了给别人看,是为了给自己一个交代。‘

    徐青柚盯着那两条消息看了半晌,抬头看看坐在身边的男人,他发完消息仍然盯着屏幕,侧颜俊朗,神色认真。

    ”那就好。“徐青柚低声叹了一句,说完站起来。

    “但是……”司潮抬头看着她,眯起眼睛笑了起来。

    “什么?”徐青柚一看他这笑容,顿觉不妙。

    司潮没说,而是笑着低头打字。

    徐青柚只好又坐下,忍不住偷偷瞄他的手机屏幕。

    司潮抬手挡住她的视线。

    徐青柚翻了个白眼,别开了目光。

    很快,司潮的消息到了。

    司潮:“我知道谢导是你妈妈以后,稍微有了一点压力,自己丈母娘的剧没演好就有点说不过去。”

    徐青柚:“……”

    司潮:“丈母娘对我这么信任,我可不能让她失望。”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司潮:“……”他用手肘碰碰身旁的人,讨好地笑,“我错了,快放我出来。”

    徐青柚不理他,站起来直接进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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