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阁。
乔笙来时,诺大的院里仍旧只有兰珏一人,甚至连位置都未曾变过。
他闭着眼,睫羽在眼睫下洒下淡淡的灰影,眼角下的泪痣也藏在了阴影中,一袭白衣,肌肤如玉,配上这一身的孤寂和清冷,像是要羽化升天的仙人遥不可及。
没经历过他这种状态,心却突然酸了一下,她想象不到身边清冷的模样。
可兰珏却是整日如此,或许是思渊贪玩,又或许是他授意,每次来时,碧霄阁总是他一人,似乎幼时也是如此。
像一块暖不化晒不穿的千年寒冰。
可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成为今日这副模样?
乔笙咬了下唇,打算先离开,等他睡醒了再说,可刚一转身,就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许是刚睡醒,声线带着点沙哑和慵懒。
“回来了。”
乔笙转身一笑,“嗯,白焰呢?”
“饿了,思渊抱出去了。”
“哦。”
人都醒了,乔笙自然进了屋拉了椅子到他身边坐下,“你用膳了吗?”
“没。”心里装着太多事,没胃口吃。
乔笙无奈,“就算您是玉公子也不能跟自己身子过不去啊,等着,我叫人弄点东西给你吃,桂花糕行不行?”
兰珏看她一眼,“随你。”
那就桂花糕吧,反正她也挺喜欢吃。
下人都在院外等着,乔笙出门吩咐一声又回来坐下了。
即便日头西沉,但天气还是炎热无比,来回几步的功夫乔笙的额头便出了薄薄一层汗,脸颊绯红越显的娇艳可人。
她看了眼兰珏裹得严严实实的衣领,“你当真不热?”
兰珏摇头:“不热。”
“是有什么秘诀吗?”乔笙兴奋问。
玉公子都能活死人医白骨,夏日保持清凉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兰珏没说话,只是突然伸出了右手。
“嗯?”
乔笙眨眨眼,这什么意思?
兰珏依旧看向门外,喉结轻滚,缓缓吐出一字:“摸。”
这是一只很好看的手,玉白色的,手指纤细,骨节分明,但…
乔笙还是忍不住又问一句:“你确定?”
“嗯。”应完兰珏又补充一句,“摸吧。”
乔笙一听感动死了。
洁癖出了名的玉公子竟然主动伸手让她碰,这得是多么深厚高尚的友情!
既然如此,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乔笙在裙子上擦了下手心里的薄汗,然后便伸手握了过去,为了表示她的真诚和感动,还是用的双手。
一热一冷,对比很是明显。
乔笙立刻便发现了不对劲,“你手好凉。”
好奇的碰了下他手腕,也是凉的。
“天生的。”兰珏解释。
可能是随了这凉薄的心性,年纪越大这特征就越发明显,长到现在,炎炎夏日对他来说与春天无异。只是到了冬日,免不了要吃一番苦头,但此事还无需同她说。
乔笙也听懂了这话的意思,羡慕的松了手,“玉公子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兰珏没吭声,把手放回了原处。
他侧脸是真的好看,差点让乔笙忘了来意,怕耽误大事,乔笙不敢再拖。
“有件事想跟你说。”
“说。”
乔笙搬着椅子又凑近一点,桃花眼忽闪忽闪,笑得又娇又乖:“你可不可以帮太子看病?”
“他有心疾,太医都治不好,所以想请玉公子出山帮忙瞧一下。”
兰珏琥珀眸闪烁一下,看过去,“理由?”
“理由啊…我爹要跟太子合作让他登基。”所以得有个好身子。
不知道哪里取悦到兰珏,他眉眼竟柔和了几分,声音缓缓:“这种话都同我说?”
“我们信你嘛。”
玉公子的人格魅力自然是没话说的。
如果没有这个‘们’,兰珏想自己会更高兴,可现在他还没资格要求太多。
他抬眼,“我可以帮他看病,但是…你欠我一个人情。”
乔笙:“???”
不应该是太子欠他个人情吗,她只是个传话的,关她什么事?
不等她问,兰珏就已经别过脸,“不答应就算了。”
“别别别!”
乔笙鼓起雪腮,“我答应!我答应还不行,先声明,太过分的事我可不会去做。”
兰珏似乎勾唇笑了下,又飞快抚平,“知道了。”
待思渊把桂花糕端来,乔笙便抱着白焰走了。
思渊把水盆端过来让兰珏洗手,却见自家主子瞥了眼,把右手又往袖子里藏了藏:“端走。”
“什么?”思渊都以为自己耳花了,惊问:“您不洗了?”
当然不洗,这辈子都不想洗了,他宝贝的手真是又小又软。
“公子?”思渊又唤了声,心想好好说着话,这人怎么还发起呆了。
兰珏被迫回神,瞥了他一眼,用行动表明立场,直接用左手控制着轮椅掉头走了,留下思渊端着水盆站在原地一脸懵圈。
-
临近月末,白马寺便放出消息,下月初的听禅会由玉公子主讲,这短短几个字的消息,却在京城掀起了轩然大波,大街小巷都在谈论这件事,乔笙自是不可避免的知晓了。
惊讶是难免的,毕竟佛法这种东西晦涩难懂,像她们这种年纪的人根本看不下去,但兰珏竟然还成为了听禅会的主讲?
啧,玉公子果然是不一般。
世人皆有好奇之心,江思琪也一样,知道了这消息就立马跑到了右相府。
“笙宝,听禅会去不去?”
乔笙挑眉,“你不是不爱听这个。”
“那些老和尚我不爱听,但是这次可是玉公子欸!”江思琪看着好激动,“你就不好奇他长什么样子吗!?”
还真不,她天天见,一点儿也不好奇。
不过既然小姐妹想去,乔笙便也答应了,正好去给玉公子捧捧场。
见她同意了,江思琪更是乐的笑弯了眸,又一溜烟窜出右相府去找李楚楚了。
乔夫人得知这消息后也很是赞同,她和乔远舟自是没空闲去的,不过想让家里几个孩子都去听一下。
一来聆听佛语明悟本心,二来也是起了给兰珏捧场之心,只可惜乔衍之那日学院有事,脱不开身,乔夫人便把目光放在了殷筱雅身上。
她笑说:“要不筱雅也去听听,你在家里闷了许久,也该出去走走了。”
殷筱雅闻言面露难色,“姨母,筱雅也想去,只是初一那日已经跟小姐们约好同去赏花了,只怕不好爽约。”
的确是跟人约好了,不过却不是同哪家小姐,而且跟许寒晟,这可是她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可不能错过。
乔夫人听完也没有强求,只是笑着让两个小姑娘玩的尽兴。
转眼便到了听禅会当日,乔笙临走时原想去给兰珏鼓鼓劲,到了碧霄院却被告知他天不亮就出了门。
既如此,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跟自家娘亲说了声,乔笙便出了门,却见三人的老地方还多了几位‘不速之客’。
桑游率先看到了她,兴奋的挥挥手,“笙宝!”
乔笙也跟着挥挥,看到倚在墙壁上的许墨尧后挑了下眉。
“好久不见呀游游。”
桑游眼都要笑没了,不等她过来就从怀里掏东西,“给笙宝的!”
沉甸甸的钱袋落入乔笙怀里,不用猜,她也知道里边装着黄金。
这就是首富儿子的骄傲。
早就习惯了他的豪放,乔笙也没拒绝,笑着道了谢后看向一边的许墨尧。
“大少爷身子好了?”
“早就好了,那点小惩罚对小爷来说不算什么!”
不过这还要多亏乔笙送来的药膏,格外好用,才涂了三两日伤处就结痂了,道谢的话他是说不出口的,许墨尧上前两步别别扭扭的拿出怀里的簪子插进她发间:“小爷送你的,不用太感动。”
感动个鬼,她今儿的发型都快被他大力戳坏了。
闲聊几句,一行六人便翻身上马往白马寺方向赶去。与此同时,打扮一新的殷筱雅也欢欢喜喜的出了门。
在府中尚且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可一出了门,主仆两人的笑便憋不住了。
“弄蝶,你看我头发乱没乱?”只拂过几缕微风,殷筱雅就担心起来,生怕哪里被弄得不完美了。
弄蝶也没含糊,凑近了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这才舒了口气说:“放心吧小姐,您今儿美极了,保准四殿下他挪不开眼!”
殷筱雅自然也希望如此,她挺直腰板,唇角含笑,保证自己用最好的仪态来迎接许寒晟。
可主仆二人在约定好的凉亭等啊等,殷筱雅额角都出汗了,也没等来许寒晟。
天气又热,殷筱雅不免心急了,“怎么回事?四殿下怎么还不来。”
弄蝶也有些心慌,“可能、可能是四殿下遇上什么事耽搁了吧,小姐别急,咱们再耐心等等。”
二人总觉得许寒晟应该不是忘了,毕竟可是他主动邀约的殷筱雅,若是忘了也太说不过去了。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许寒晟的确是忘了。
玉公子现身的消息实在太过震撼,他和寻常人一样只想着去碰碰运气结交一番了,哪里还记得什么邀约。
直至他到了白马寺看到那些个打扮娇嫩的小姐们,才猛然惊觉失了佳人约。
“那依殿下看,是小的现在去知会殷小姐一声让她别等了,还是…”贴身小厮柏志问。
旁人都是成双成对的,许寒晟又有意于殷筱雅,思考片刻后说:“这样吧,你驱车去将殷小姐请来。玉公子讲禅可不是常有的事,她也应当听一听。”
殷筱雅如此文静懂礼,想来也会对这感兴趣。许寒晟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却不知得了信的殷筱雅唇畔笑容瞬间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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