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过百叶窗格，在室内留下一条条光影。
美人坐在沙发上，手中拿着遥控器盯着不远处的屏幕。
屏幕里女孩把自己包裹得密密实实，大夏天里穿着长衣长裤，帽子、口罩、墨镜一个不少，一看就鬼鬼祟祟的打算做亏心事。
她也不负众望，犹犹豫豫地走到一栋别墅前伸出手……
秦简眉头微蹙，把画面倒了回去，女孩伸出手熟稔地输入一串数字。
门开了，她却身形一滞……似乎也被惊到了。
秦简一遍遍把录像倒回去，确认从她肢体语言里传达出来的信息，好看的眉皱得更紧了。
他看得出来那个女孩就是慈善晚宴上遇见的人，名字叫……
乔乔。
屏幕里女孩迟疑地推开门走进庭院，纤细的身影就此消失在镜头前。
秦简的脸隐在百叶窗格明明暗暗的阴影里，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画面定格在别墅门前，如果不是右上方的时间和偶尔驶过的车辆，会让人以为录像已经暂停了。
“乔乔……”
安静的办公室里，美人小心翼翼地念出那个刻在他心尖上的名字，呓语一般。
“一样的名字……”
“出现在她的家里……”
“在那么多昂贵的首饰里，只带走了我送给她的银手链……”
“一举一动都让我想起她。”
“故意的吗？”
“为什么……”
“既然条条都指向她……那个乔乔一定会自己找上门来。”
“我只需要等着，看她究竟在卖什么关子……”
秦简站起来，给罗胜发了一条消息。
安城一角，床头的手机“嗡嗡”响了一下，趴在床上睡得口水直流的某特助睡梦里听见声音身体抖了两下，下一秒迅速爬起来拿起手机，一手还在床便乱摸寻找他的眼镜。
看完手机上的消息，罗胜哀嚎一声又钻进了被窝。
才早上5：30，秦总发什么信息啊。
吓死人了！
还以为又有什么任务抛过来，不就是给一个叫乔乔的小丫头直达秦总办公室的权限吗？
等等……
罗胜从被窝里钻出来，再三看了几遍屏幕上的名字，脸上仍是不可思议。
乔乔？
这下罗胜是真的睡不着了。
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真是见鬼了！
……
早上八点50分，唐浩楠一手拎着老婆做的爱心早餐，一手勾着西装外套走进思创总部大楼。
刷卡，按了直通顶层的电梯，唐浩楠心情颇好地吹着口哨。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唐浩楠眼角余光瞥见对面办公室里的亮光，脚步一顿。
他放下手中的早餐袋向对面走去。
象征性地敲敲门，唐浩楠径自开门走进去。
这间办公室30多平，放了不少绿植，几束浅紫色绣球花尤其显眼，墙壁上、办公桌上放了不少相片，都是同一个人的。
让人忍不住猜想这间办公室的主人就是照片上的女孩。
唐浩楠知道不是，但是看着办公桌前长发及腰的大美人，他越来越不确定起来。
美人见他进来，抬头看了他一眼之后继续打电话。
一口流利地道的伦敦腔，低沉悦耳的男声。
唐浩楠还记得十多年前这人刷题可以，口语却是不行的。
时间过得真快……
蹩脚的口语可以进化成伦敦腔，男人也变成……
唐浩楠目露惆怅，他一边听美人打电话，一边拿起摆在办公桌上的相片。
女孩笑容甜美，阳光四射。
她留下的照片都在这间办公室里。
唐浩楠忍不住叹气。
片刻后美人挂断电话，走到茶几旁，唐浩楠这才看见屏幕上被定格的女孩，女孩推开那栋别墅的门正要进去。
唐浩楠：“这就是那个人？”
“嗯。”秦简淡淡应了一声。
“她拿走了什么？”
“那条银链子。”好听的声音沉了下去。
唐浩楠抖了抖为那个女孩默哀，偷什么不好偏偏要偷那条手链。
想了想，唐浩楠还是劝了句：“你下手别太狠了。”
“她不喜欢……也不能戴在别人手腕上。”秦简答非所问。
唐浩楠顿了顿，他知道秦简口中的“她”是谁，一个已经死了十年的人。
“也许她喜欢呢？不然也不会收在……”
唐浩楠的话被秦简打断：“那她为什么不告诉我？”
唐浩楠：“……”
“没跟我说，就是不喜欢。”
唐浩楠：“……”秦简的逻辑已经死了。
唐浩楠扫过秦简眼底的青黑：“……你这样下去不行。”
“我很好。”秦简反驳，声音像浸了冰的酒。
唐浩楠无语，他和秦简是大学室友，也是一路打拼过来的朋友，看着秦简现在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唐浩楠气不打一处来。
一把捞起桌面上的相片，怼到秦简面前，唐浩楠气急地说：“你看看她！再看看你自己！即使乔乔还活着也不会像你这样！”
“不要自以为是！你们一点也不像！她可没你那么漂亮！”
秦简目光闪了闪。
“你是秦简！乔乔已经死了！你装成她的样子，穿她喜欢的衣服，吃她喜欢的东西，开她喜欢的车子也没办法替她活着！”
“乔乔如果看见你现在这样，她不会开心！”
“如果她不开心了，应该告诉我。”秦简抬头。
仍是那句。
唐浩楠原本还有许多话想说，却全被秦简那句话闷在嗓子眼里，怎么都不畅快。
秦简的眼睛形状很美，瞳仁很黑，但只剩下了黑。
像两口深黑的井，无论投什么下去，也只是黑洞洞的波澜不惊。
锤得狠了也能听到回响，沉沉的，闷闷的。
曾经那双漂亮的难以形容的眼睛也曾有过高光时刻，但是那些夺目的光彩全都跟着一个人消失了。
只剩下黑。
“不这样，我睡不着。”秦简这样说的时候，更像自言自语。
唐浩楠：“……”
“一开始只要抱着她的衣服就能睡着，慢慢地必须穿上她喜欢的女装才能睡着……”秦简漫不经心一笑，“到了现在，每次换回男装后总要失眠一阵子。除非她告诉我，否则我只能这样下去……”
唐浩楠盯着秦简，眉头快能夹死蚊子。
“你从来没这么激动过……今天是怎么了？”秦简问。
沉默片刻，唐浩楠才问： “……你打算跟顾家对上了？”
“嗯……你刚才不是都听见了？”秦简拿出泛黄的格子手绢，擦了擦唐浩楠拿过的相框，“我把收集的信息都发了过去，克劳斯会适时发布顾氏的沽空报告。”
唐浩楠知道克劳斯是国际著名的做空机构，被它盯上的公司不死也得脱层皮。
但是……
“顾氏没那么容易被击垮。”
秦简的唇危险地勾起，狠厉在他黑洞洞的眼底沉浮，“只是先试试顾氏的斤两，探探他们究竟能调动多少能量。”
“秦简……”
唐浩楠犹豫着说道：“我知道你想要报仇，可是打击面会不会太大了？顾家当年没有直接参与……”
“所以顾氏才能活到现在。是顾家把消息传出去的。我不会放过他们！”秦简的声音低了下来，“和那件事相关的人只有两个结局。”
“死，或者生不如死。”好听的声音浸满寒冰。
唐浩楠心中一跳，话脱口而出：“乔乔她不会怪你。”
这句话唐浩楠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次，却越说越无力，因为他知道秦简不会听。
“东西是我给她的……”
秦简忽然神经质地笑了，凄凉的笑声让唐浩楠心中一寒。
“如果她不怪我，为什么不来看看我？”
“她不是喜欢我吗？”
“为什么从来不出现，托梦或者显灵……什么都可以。”
“我知道她一定是在怪我，怪我把东西给她……”
“秦简！”唐浩楠听不下去了，出言打断。
秦简的目光却停留在女孩的相片上，低声轻喃：“我好后悔……”
“明明我也喜欢，为什么就为了那点自尊没有回应。”
“钱什么时候都能赚……”
“她喜欢这张脸，给她就是了……”
见秦简这样，唐浩楠心中只剩下忧虑，他不在乎顾家被秦简折腾成什么样，他只是害怕……
当顾家垮了之后，秦简该怎么办呢？
当仇人一个不剩的时候，秦简会怎么做？
唐浩楠不敢往深里想。
女装只是秦简祭奠那个人的方式。
记忆里那个秦简早就随着那个人一起飞灰湮灭。
留下来的，不过是一具为了复仇行走在人世间的行尸走肉。
秦简的时间还停留在那个傍晚。
那个女孩被卡车碾压得不成形状，秦简抱着七零八落的血肉，呆愣愣地坐在血泊里，沾了血痕的脸上只有绝望。
那是唐浩楠最恐怖的记忆，也是秦简的。
唐浩楠慢慢缓过来了，秦简却选择生不如死。
沉默片刻，唐浩楠无力地走出秦简的办公室。
他什么也改变不了。
……
日光渐渐炽烈起来，秦简站在桌边，手指轻轻碰触相框里女孩灿烂的笑脸。
瞟了眼屏幕里鬼鬼祟祟的人，秦简目光凌厉起来，拿起桌面上的车钥匙走了出去。
那个叫乔乔的人做了那么多，总会找过来。
可是……
和她相关的事，他等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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