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走后,季思危没多久就找到了胖老板所说的废弃电梯。
这里明显比其他地方要冷,季思危觉得自己仿佛置身雪柜之中,只有握着刀的手有些温度。
电梯旁边堆着很多贴着封条的破旧箱子和椅子,上面布满灰尘,织着一层厚厚的蜘蛛网,看来有不少小昆虫在里面安了家。
灰色的电梯门上贴着很多褪色的传单,一层叠着一层,好像很多年了也没揭下来过一样,偶尔的空隙上还有用黑色水笔写的各种小广告。
最引人注目的是,横贯了两扇电梯门,用红色油漆竖着写的两行红字:
生人勿近,有去无回。
字迹张牙舞爪,看久了不太像油漆,反而像血。
天湾广场一共五层楼,但这部电梯只有一个向下的按键。
季思危看了看表,距离七点钟还有十几分钟。
背包背在胸前,手机放在方便拿的地方,握着刀的手藏在毯子下,季思危深深呼了口气,按下电梯等待键。
在按键亮起来的那一刻,电梯响起提示音,门应声打开。
电梯里面灯光很亮,只是莫名泛着青光,显得整个轿厢阴森森的。
正对面是一面狭长的镜子,光滑的厢壁上用红笔写了一些小广告,内容都十分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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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起来不像是针对活人打的广告。
不知道从哪刮来一股风,走廊里响起呜呜的声音,季思危侧头一看,只见走廊里的灯一盏盏地熄灭,可视范围越来越小,远处的黑暗中慢慢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子,正在向着这里靠近。
后背有些发凉,他没有再停留,进入电梯之中。
电梯里的温度更低,吸进肺里的空气冰凉,简直冻到了骨子里,季思危刚呼出一口气,马上在空中结成细小的白霜。
抬眼看向电梯显示屏,这部电梯按钮一共有五个,分别是三楼、二楼、一楼、负一楼和负二楼。
没有负三楼。
长眉微蹙,季思危并没有第一时间按下按键。
胖老板没必要对他说谎,也就是说想去负三楼,必须乘坐这部电梯。
也许要去到负二楼,才能找到去负三楼的通道。
戊时是七点到九点,在这个时间范围内把木盒送到负三楼,应该不会有问题。
但是负二楼……按那青年所说,是专门留给大量孤魂野鬼住的地方。
到了负二楼之后,还能不能活着去到负三楼,这是个问题。
“靓仔,帮忙……按一下负二楼……谢谢。”
就在季思危思考的时候,背后有一个声音轻轻地说。
那声音有些卡顿,像信号不好的收音机里发出来的一样。
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滴在了肩膀上,季思危思绪“啪”地一声断成了几段,他暗暗握紧刀,回头一看,却只看到镜子里一脸戒备的自己。
“我没有手……麻烦你……你帮我按一下。”
见季思危没按按键,说话者又补充了一句。
那语气,平淡得简直像正面对着他说出来的。
甚至还很礼貌。
目光扫过轿厢的每一个角落,还是什么都看不到,一股凉意顺着脊柱爬上后脑勺,季思危忽然不知道该按还是不该按。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一阵阴风刮过耳边,负二楼的按键轻轻一凹,倏然亮了起来。
“谢谢。”
声音卡顿的“人”说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脑中闪过,季思危的心彻底凉了下来,连水果刀传来的温度都不能给他带来温暖的慰藉了。
说话者说自己没有手,他也没有按,按键却亮了。
这一声谢谢,是说给第三个“人”的!
此时的电梯里,到底有多少个“人”?
冷灰色的电梯门缓缓合上,季思危闭了闭眼,他心里清楚,不管这趟电梯里混进了什么东西,他都必须要乘坐,只能调整情绪,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意外再次发生。
还剩下一掌宽就闭合的电梯门震颤着停了下来,停顿数秒后慢慢地向两边打开。
好像有人刚赶上电梯,用手强行把门撑开一样。
又有“人”上了这趟电梯。
季思危手心捏了一把汗,心想,看来胖老板给的乌金黑曜石不怎么管用,刚上四楼不久,就接二连三地撞了邪。
过了一会儿,门再次合上,平稳地向下降落。
封闭狭窄的空间里,寂静得只剩下季思危轻而克制的呼吸声。
显示屏上的数字跳到“3”时,电梯停了下来,季思危的心也跟着一跳。
门徐徐开启,季思危看到亮着惨淡灯光的电梯厅,墙下的休息椅上凭空飘着几张旧报纸,被风吹得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那几张旧报纸抖了几下,在半空中折叠成一个方块,轻缓地落在椅子上。
紧接着,季思危听到几声衰老的咳嗽声,以及一种老式布鞋在地板上摩擦的声音。
季思危知道,又有“人”要进电梯了。
悄无声息地向厢壁靠去,季思危看着再次合上的电梯门,突然就想明白,为什么通往地下层的电梯要设置在四楼,而不是在离地下层更近的负一楼。
因为有“乘客”要在这几层楼搭上这部电梯。
也不知道这辆电梯限不限载。
电梯停在二楼时,休息椅上放着一只易拉罐可乐瓶。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它一把捏扁,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季思危感觉有人撞了撞他的肩膀,电梯随之一震。
似乎进来了个“重量级”乘客。
电梯到达一楼时,一辆破旧的玩具车摇摇晃晃地开了进来。
它好像有点怕季思危,绕开他开去了另一边的角落里。
心脏跳得很快,季思危飞快地看了玩具车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丝毫不敢放松警惕。
“后生仔,又见面了啊!”
电梯门在负一楼打开时,季思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电梯厅里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咦……你怎么上这辆电梯,这电梯是死灵走的通道,活人上了这电梯,就回不去了。”
说话的“人”语气很和蔼,透着些担忧。
听到这里,季思危可以确定,说话的就是那个在一楼帮忙推轮椅的阿伯!
“阿伯?”
季思危安静地看着外面,哑声问了句。
“是啊是啊。”阿伯应了一声,扬声说道:“哎呀,这位先生,你太过分了,半只手都断了,还靠这个后生那么近,他衣服都被染红了。”
“不好……意思。”
声音卡顿的“人”语气抱歉地说道。
季思危:“……”
一直滴在自己肩膀上的东西难道是……
感觉不太妙。
“还有你们几个,手扒在人家轮椅上干嘛?虽然黑色耐脏,也禁不住你们这么折腾啊。”阿伯絮絮叨叨地把季思危看不见的乘客们数落了一通。见季思危脸色不太好,眼神一直在飘忽,于是问道:“你是不是看不见我们?”
季思危讶异地点了点头。
“你能听见我的声音,证明你天眼因为某种原因已经开了一半,只要用心,想看见的时候自然就能看见。”
“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呀。”
阿伯语重心长。
季思危闻言眼睛一亮,闭起双眼,按捺住心里面的惧意,仔细倾听周围的声音。
电梯里有风流动的声音,有液体滴落在地的声音,有人低声咳嗽着,有小孩的嬉笑声,有轻拍轮椅发出的沉闷声响……
一声、两声、三声……
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一副朦胧的画面浮现在季思危的脑中。
“我想看见。”
声音轻得几不可闻,季思危睁开双眼,一寸一寸地抬起目光,完全睁开的一双凤眼锋芒毕露,火焰色的光芒从瞳孔最深处泛出,让他看起来有种说不清的压迫感。
世界全新的面貌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一个长相普通的秃头阿伯站在电梯外面,一只手按住即将关闭的电梯门,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季思危侧眼一看,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男孩蹲在角落里,手上拿着玩具车遥控器,察觉到他的目光,男孩慢慢扬起头,青白色的脸上满是伤痕。
男孩冲他笑了笑,又垂下头去摆弄那辆破旧的玩具车。
在男孩身后,站着一个戴着渔夫帽的胖男人,他的脖子上有一圈青紫色的勒痕,嘴巴里还叼着一根可乐吸管。
虽然季思危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还是被自己身后的一幕吓了一跳。
几双惨白浮肿的手搭在他的轮椅上,一双双涣散失神的眼睛打量着他,探头探脑地想靠近。
一个断手大叔探出头,微笑地看着他,用那种卡带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嗨……靓……仔……你……好……”
季思危身体往后一退,挤出一个笑容,温和地和他打招呼:“叔叔好。”
季思危正襟危坐,呼吸有些急促,他抬眼看向自己的衣服,肩膀处红了一片,大概就是那个断手大叔干的了。
“一点就通,你天赋真是高。”
秃头阿伯慢悠悠地走进电梯,感叹道。
电梯里“热热闹闹”,已经没有多少空地了。
没过多久,电梯终于到达了负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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