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荡门正门往日里是极庄重的地方,除了一干守门的弟子,绝无人敢在此喧哗。今日却不然,门口人喧马嘶,热闹得很,几乎将这一片山路都堵了个严实
这也难怪,今日不独四海帮帮主、风雪寨寨主等人要启程返回,连秦开云都因着要送妻子下山,离开两天,因此铁斩以下,众人都纷纷出来相送。铁傲当日受伤虽重,但将养了这几日已经大好,他深感秦开云厚谊,也特来相送。秦开云如往常一般,一脸沉稳之相,并未因自己众星捧月一般的地位而有半点衿傲,长袖善舞,把这些不同帮派不同地位的大小头领招呼的十分周全,让大家无不叹服
这次合攻雁荡,虽然是同仇敌忾,但众人心中却想法不一,除了铁家这种有血海大仇的咬牙切齿立誓要取莫玄草性命之外,其他人来之前还是在心中打小鼓的,毕竟雁荡门雄踞东南十数年,想要一举攻破何其难也。没想到秦开云居中谋划,暗藏奇兵,终于胜了这一局。虽然莫玄草当场身死,许多线索就此终止,但单论此一节,亦是足堪震慑武林的成就,因此隐隐间,众人皆以他为首,私下没少赞叹烟霞宫毕竟底蕴雄厚,代有人才出
一干人等正热热闹闹在此,突然门内传来一阵杂乱的喊声,现在其他帮派的大都已经撤走,留下的多是飞鹰帮弟子维持秩序,铁傲不悦的蹙眉转身,正待发作,却看一个白衣身影冲出门来,径直往人群中而去。在场的各位均是武功高手,还没这身影冲到近前,早被人出手拦下,众人这才看清,这来人竟是一直被幽囚在后院的“朝廷内奸”
这时几个飞鹰帮的年轻弟子才气喘吁吁的跑到门口,铁傲怒道:“你们怎么办的事?”几个人登时面色惶恐不敢答话,只有为首一个略大胆些,上前半步道:“她突然冲出来,弟子们一时疏忽没拦住,这些天她一直待在屋中,我们都没想到她会功夫,所以——”
既然已经丢了脸,铁傲也不再纠缠,直接喝呼他们自己下去领罚,刚才他也看出来,景若轻身功夫甚是精妙,确是不是自己门下这些劣徒仓促间能对付的。秦开云已看清来人是谁,心道有些麻烦,微蹙了一下眉头,立刻又神色如常,在旁静观其变
景若被人制住双手,表情紧张的在人群中扫视,却没有看到想见的人,她的神色由刚才的奋不顾身,逐渐有些惊慌,及至看到秦开云,这才挣扎一下,硬是往前几步到秦开云身前道:“秦大哥,落笳呢?”
秦开云当时脸色就冷下来,周围人也神色微妙,尽管秦开云威望日涨,但关于他师妹和这朝廷奸细有瓜葛之事却私下传的纷纷扬扬,各种说法都有,不过当着他面每人敢提,没想到今日这女子居然敢跑到这里声张
雁荡门前门这宜步行或骑马,顾惜竹和落笳一干人等带了行李早乘了大车从后门出发下山,现在恐怕都已经快走到了,秦开云心中有底,语气倒也不是太过严厉:“她们已经下山了”
景若一时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自昨夜落笳破门而出,她便心中惊惧惶恐,思来想去,总归还是想要再见见落笳,还有许多话没有说。可还没等她想出办法,便听到前面隐隐有声。往日里旁的动静景若很少理会,但此刻她已如惊弓之鸟,听到这风吹草动,忍不住破天荒的头一遭去向负责看守自己飞鹰帮子弟询问,得到的消息让她吃了一惊,原来前面正在午宴,午宴之后,秦开云等人便要下山
景若乍闻此讯如被抽去魂魄,她只当落笳还要过段时间才会离开,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要走。待落笳一走,雁荡昆仑万里之遥,岂会再有相逢的机会?万般情丝就此便烟消云散
景若失魂落魄的回到房中,略一迟疑,便决定要硬闯一次,无论如何也要见到落笳。她既然打定了主意,心里也没那么害怕了,趁着那两个看守弟子吃饭,终于找到机会冲了出来
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落笳并没有和秦开云一起走,而是已经悄然下山,如此一来,谈何相见?
景若脑中一片空白,在这关头上,也顾不得自苦落泪,急忙拜倒在地,声音凄楚道:“秦大哥,求求你,我要再见见落笳”
听她口口声声都是师妹的名字,众目睽睽之下,秦开云颇觉有些尴尬,对这个女子,因为一直没审出什么结果来,一直颇为棘手。按铁斩的想法,像景若这等罪大恶极之徒,最好用刑逼问,但其他人包括他自己在内,都认为毕竟事情未明,对一个弱女子动手未免有失道义。然而这些天一直没什么进展,让他很是气闷,一时间对于如何处置景若,众人都有些觉得难办。此刻见到景若苦求,他只冷了声不带情绪道:“她们已经下山了,这件事不必再提,你早点把自己的事交代清楚才好。”说罢,秦开云不想再在此时纠结,翻身就上马,这件事还是留给铁傲处置比较好,周围都是他的弟子,自己一个外人,说多了倒不美
没想到景若执拗不已,用力一挣竟脱开身来,奔到近前拉住了秦开云的佩剑
这下秦开云也被吓了一跳,还不等他开口,铁傲在旁已经忍无可忍,指挥弟子们把景若拉开。但景若此时已近绝望,为着这一线希望几乎用上了全身之力,手指关节发白都不肯松手,而飞鹰帮弟子碍于男女之别,也不好十分用力,一时间,倒成了僵持之势
秦开云气的脸色发白,厉声喝道:“景姑娘,请你自重!”
往日里,景若是无论如何做不出这样的事,但此时即便公开被斥责也顾不得了,带着哭腔道:“秦大哥,你不要走,求求你,让我再见一眼落笳吧,我有许多话要对她说”
秦开云使劲掼了一下剑鞘,景若手臂被扯的生疼,却依然咬着牙不松手,眼中已是泪光晶莹,眼巴巴的望着秦开云
秦开云被她弄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异常窘迫。铁傲在旁看到,早就不耐烦了,他和铁斩脾气相似,都是个急性子,又深感杀父之仇,对景若仇视不亚于乃叔,见弟子们不得力,干脆自己一步上前,一把拽住景若的胳膊拖向一旁。但景若此时也是用尽全力,他一把之下,不但没有拉开,反而自己踉跄一下
铁傲顿时涨红了脸,没想到自己身为一帮之主,威震青州多年,居然在一个柔柔弱弱的女子身上丢了脸,旁边还有这许多弟子,再也顾不得什么,顺手拔出腰间马鞭,狠狠抽了下去
景若一力都在秦开云这里,根本没注意其他,只觉手臂一痛,不由自主的松了力,她双臂本是洁白如美玉,此时却多了一道血痕。飞鹰帮弟子见机的快,趁她心神动荡时,几人一起动手,景若一时站立不稳,扑跌在地。铁傲恶狠狠道:“拖到后面关好!”众弟子一拥而上,推推搡搡的拉起景若往回走
眼看着他们走远,铁傲这才转身一拱手,面色赧然道:“本帮弟子愚钝,让大家见笑了”
经了这么一周折,刚才其乐融融的众人也没了什么兴致,互相一拱手便匆忙出发
秦开云也是意兴阑珊,直到到了镇上客栈,见到顾惜竹已将一切安排妥帖才露出笑容。雁荡门外那插曲自然不必提起,只问了问一路上事宜,絮些日常冷暖
顾惜竹对这个安排很是喜欢,这镇上明显比山上和暖多了,正宜于落笳休养。更何况此镇靠近河道,通商极便利,各色药材用度都丰富的很,在这里住着,比山上方便多了
秦开云听了妻子一番话也甚是满意,顺便问道:“师妹如何?下山这一路颠簸不知她受的住么?这下要好好休养一番”
顾惜竹欣慰的点点头:“落笳那孩子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就算难受,为了不给我添乱,便是咬了牙也不肯说的。不过一住下我就找大夫给看过了,吃过药就打发她睡下了”
秦开云温存的握着妻子的手道:“辛苦你了,我抽不开身全靠你在安排”
顾惜竹笑道:“云哥,你又取笑我——”说到这里,却想起一事,不由正色道:“落笳告诉我,她当日在公主府时,得那公主赠了许多银子,是为了酬谢她效力。到现在还有数千两之数。她说自愧负了门派,不敢自己留着,将那银票都交给我了”
秦开云乍然听到这么大数目,也是吓一跳,随即就明白过来,这银子既然是公主所赠的酬金,来历恐怕有些问题。不过师妹肯这般坦诚交代,他觉得是件好事,可见师妹终究没有被迷了心志。倒是这钱颇有些烫手,他沉吟一会儿道:“先放着吧,待咱们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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