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月居管事远远的看到成敏儿等人便迎了上来，似成敏儿柳夫人等人已是挽月居常客，管事自然一眼便认出来，倒是一旁那位娇娇怯怯的着草绿色衣裳的小姐看起来颇为面生。
管事阅人无数，自然一眼便看出这位小姐出身定然不大显赫，尤其是同这位气度非凡容貌清丽的柳大小姐一处，虽然竭力掩饰，却还是不免显出几分小家子气了。
这也难免，毕竟刘大人家底浅薄，刘夫人身为庶女嫁妆自然也不甚丰厚，是以像这一件首饰便要上千两银子的挽月居，也并非刘如玉能常来消费的。此次也是因着将要入宫待选，央了刘夫人拿出私房来置办些首饰的。
心内闪过数个念头，管事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能同左相母女一起来的，必然也是官家小姐，万万不是自己能小视的。
想必定也是为了选秀一事而来，思及此，吴管事心中敞亮，恭身含笑道，“夫人小姐来的可巧，小店今日正好上新了一批首饰，容小的带您去看看？”
柳夫人既是常客，对这管事自然也是熟悉的。遂也温和的颔首，“有劳管事带路了。”
“能为夫人小姐效劳是小的有福气，这边请。”
这挽月居乃是京中最好的首饰铺子，不仅做工精致，难得的却是花样百出，样式每每极为新颖。颇受京中有钱有势人家的夫人小姐喜爱，再则这位管事待人接物极为精到，圆滑而不卑不亢，也算得个人物。故而如柳夫人对这管事也是以礼相待的。
刘如玉此时却是三分心思在这些晃花眼的金钗玉环上，七分心思去琢磨如何继续方才的话题了。
看了看正挽着自己胳膊的眉表姐，再瞥一眼独自走在一旁，盛气凌人的成敏儿，白皙娇弱的脸上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终究按奈不住的试探着开口，“后日便要入宫待选了，也不知到时是个怎样的章程，眉姐姐可有什么准备？不妨同妹妹讲讲，也好叫我了解一二。”
成敏儿闻言也不由收起了漫不经心，悄悄竖着耳朵听。柳凝眉父亲好歹是丞相，必然晓得的小道消息比自己多，哼。
柳夫人没理会这个侄女儿的小心思，眉儿随便就能应付她。
若是以往，柳凝眉必是对这个表妹敬而远之，不愿与之为伍的。不过嘛，今日对她态度大变，迥异于往常，自是因为如今情形不同了。
听到刘如玉如此一问，柳凝眉脸上适时的显出一丝为难之色来，“玉妹妹何来此言？那选秀诏书上也并未提到半点消息，姐姐又如何得知呢？”
成敏儿不屑的撇撇嘴，平时装的倒挺像，如今还不是暴露了。要说这柳家没有得到半点消息，谁信？不过是不愿与人分享失了先机罢。那张淡泊名利，清高孤傲的皮终于遮不住了吗。
刘如玉却是了解自己这个表姐的，看她神色便知道此事定有转圜的余地，于是脸上笑容越发甜美。
娇俏的道，“姐姐还信不过妹妹吗？我也是想着倘若有幸能和姐姐一起入选，也好相互有个照应。妹妹自知才疏学浅，定是比不得姐姐的，咱们毕竟是姐妹，岂不比那外人更亲近？”
这便是隐晦的投诚了，以刘如玉的资质，即便入宫，位份也定然不高，倒不如早早的抱棵大树。
当然，这只是她言辞间表露出来的意思，至于心里真正的想法，却又不得而知了。
柳凝眉也未必相信她这番话，不过，这送上门的椽子，不用白不用不是。
遂脸上为难之色稍缓，斟酌着开口，“妹妹多虑了，我自然是信妹妹的。只是姐姐知道的也不多，不敢妄言，万一耽搁了妹妹就罪过了。”
刘如玉闻言忙道，“能得姐姐提点一二便是妹妹的福分了，妹妹定当感激在心，又怎会有半句怨言？”
柳凝眉似松了口气，“其实妹妹也无须妄自菲薄，以妹妹的才貌，想必问题也是不大的。”
瞥了眼刘如玉脸上情不自禁流露出的一丝自得，柳凝眉心中哂然，还当这表妹有所长进了，结果还是这样，不堪大用。
眼见着一旁的成敏儿隐隐的也望着自己，柳凝眉脑海中闪过长公主府上那日她与秦家小姐对上的情景，心中一动。
接着道，“我也只知道因今年乃是陛下登基以来第一次选秀，且当今陛下勤政性俭，特地下令此次选秀从简。不只是流程，选秀人数应该也不会太多。”
成敏儿听到这儿心中不免焦急，这样一来自己岂不是把握更小？想到那位英明神武，俊美非凡的皇帝陛下，心头犹如蚂蚁攒动。
刘如玉也着急，不过好歹按捺住了，轻声问道，“就是不知这选秀考核是怎样的？也没有旧例可循，真让人为难。”
柳凝眉这会儿倒是没再卖关子，径直回道，“也没甚特殊的，第一关自然是验身以及仪容仪表的初筛，其后自有教仪嬷嬷指点宫规礼仪。最后便是由太后亲自检验各秀女才艺德行决定去留。”
刘如玉听到才艺二字，心道果然，还好自己有所准备。不过，“皇上不会来吗？”
柳凝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刘如玉，“这我倒是不知了，陛下的安排谁又能探听到呢？兴许陛下一时兴起亲自来挑选也不一定。”
刘如玉讪讪的微微垂下眼眸，心里想着若是能在选秀时便见到陛下，让陛下对自己有了印象，也许家世的不足便能被抹去呢？
越加挽紧了柳凝眉的手臂，“多亏了姐姐这番话妹妹才知晓这些，否则心中真真是惶恐不安，就怕到时出了什么岔子，惹来圣上太后不喜呢。”
柳凝眉也不在意她是否真的心怀感激，略施小惠也无妨。便也没再说话，只含笑拍拍刘如玉手背。
在挽月居逛了许久，柳夫人为女儿选了不少首饰，俱是以典雅高洁为主调的，至于成敏儿自然钟意那富丽堂皇，雍容华贵的，唯有刘如玉囊中羞涩，只略略挑选了两件清新雅致的便罢。
好容易选完首饰出来，柳凝眉便与二人道别。
不过临走之前似是不经意般淡淡说道，“可惜今日没见到秦小姐，那日宴上秦小姐的风姿真是令人难以忘怀。如此佳人，想来便是一宫娘娘也是当得的。”
言及此处，扫了眼两人晦暗不明的神色，补充道，“虽说此次选秀能入选者寥寥，不过以秦小姐的品貌家世，怕是无人可与之相较。”
刘如玉勉强笑道，“姐姐说笑了，那秦家小姐虽也有几分才华，又怎能与姐姐相比？再则，离正式面见太后还有那么长的日子，那秦小姐也未必就是十拿九稳的。”说着隐晦的看了一眼成敏儿。
本来此次选秀纳的人数便有限，僧多粥少，自己把握并不大。况且虽然不愿承认，那秦怀妩确是长了一副勾人的样子，将来若是进了宫，自己品阶必然不如对方，怎么甘心被她压的死死的呢？
不过对她怨怼更深的另有人在，刘如玉心中也是打着隔岸观火的主意。想以这成敏儿的行事风格，必然会忍不住出手的罢。
确如她所料，成敏儿此时心中已在想法子了。
若是能少一个秦怀妩，自己的机会不就更大？
见两人神色各异，柳凝眉淡然一笑，携着母亲乘上马车翩然回府了。
转眼便到了秀女入宫的日子。
秦府门前，秦夫人神色担忧的看着女儿，小少爷秦越渊伸出胖胖的爪子紧紧抱着姐姐大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小胖冬瓜敏感的察觉到了家中不寻常的气氛。
“姐姐姐姐你要出门玩吗？渊儿也想一起！”
秦夫人听到小儿子纯真的声音，本来强忍着的，眼圈也瞬间红了。秦尚书在一旁看着妻子难过的样子，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
不愿让女儿心有牵挂，秦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元儿，此去待选当谨言慎行，万万要照顾好自己，别让为娘的担心。无论结果如何，咱们秦府还在你头上顶着呢。”
听着母亲的谆谆教诲，秦怀妩原本已冷静的心也不由生出些不舍来。俯身牵住弟弟的手，柔声安慰道，“渊儿，姐姐是要出趟远门，不能带你一起。”
眼见弟弟嘴一撇眼皮子一耷拉便要开始撒娇，忙接着道，“渊儿在家要好好照顾母亲，听母亲的话，不能再调皮惹母亲生气。否则要让姐姐知道了，就再也不疼渊儿了。”
“渊儿向来便听话的！不听话的是姐姐，前几日娘还说姐姐连渊儿都不如呢！”
秦尚书看看时辰，不得不上前打断母子三人叙别，“天色不早了，元儿得去宫中了。”
顿了顿，看了眼低眉顺眼站在最后的秦清雅母女，犹疑着道，“清雅此去同元儿切记相互照应，有什么事也可托人来府上告知一声，为父已经打点好了。”
秦清雅没想到父亲会叫到自己，吃惊之余倒是恭敬应是。
马车缓缓驶动，剩下众人心思各异。唯一高兴的怕只有秦清雅的生母，林姨娘了。幸而此次太后恩旨，便是尚未及笄，年满十四也能入宫待选，否则二小姐岂不是生生错过了？
眼见着马车即将驶远，不防渊儿突然噔噔追了两步，向着马车挥挥小手，喊道，“姐姐早点回来啊！渊儿在家等你！”
马车中情绪低落的秦怀妩猝然抬头，挑起车帘，望向身后渐渐模糊的那个小小身影，仿佛此刻才切实体会到了离家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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