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傅瑜景特意命李安将当初元儿给自己绣的那只荷包找了出来。
当日瞧着是怎么看怎么丑,哄她一会儿之后便取下来收起来了。
不知怎的, 如今再看竟也觉出它几分可爱来, 傅瑜景为自己扭曲的品味沉默了片刻,最后仍是怀着莫名的心情戴上了。
晚间回到熙和宫时还有意将荷包露出来给她看, 瞧那不动声色的模样, 秦怀妩很难相信他是在同自己卖好。
想起绣那只荷包时自己存着的作弄心思,不免赧然。
“皇上, 您怎么将它戴出来了”
“元儿送给朕的礼物,自然要时刻带在身边才好。”
傅瑜景含笑望着她, 完全看不出心里的纠结, “前些日子被李安不知道放哪儿去了,寻了好久, 前两日才找着, 朕立刻便戴上了。”
李安默默退出殿内。
秦怀妩意味深长的瞥了眼他离去的方向, “那皇上可得好好罚罚他, 臣妾可花了不少心思呢。”
李公公后退的步伐顿了顿,暗自叫苦,更加快了步子。
不自在的咳了一声, 傅瑜景沉着嗓音道,“朕已罚了他俸禄了, 元儿莫要怪罪他。”
笑看他睁眼编瞎话,秦怀妩不再打趣。
今早他离去后, 妙云便提醒着自己是否要重新绣一个, 堂堂天子, 整日戴着那样一个荷包也不成样子。
秦怀妩自己也觉得不妥,这才重新取了绣样,准备用心绣一个。
这次秦怀妩老老实实的绣了个梅花的,虽仍算不得十分精致,但比之前那只着实好了许多。
傅瑜景下朝后直接回了熙和宫,李安早已习惯皇上拿熙和宫当自个儿书房与寝宫了。
跨进殿门,一眼见着元儿竟没有如以往一般赖在榻上,反而拿着荷包在绣。
“元儿何时如此贤惠了莫不是被谁附了身”
“见过皇上。”妙香妙云听到皇上又在调侃娘娘,笑着行礼。
“起来吧。”
拿过她手中已有了大致轮廓的半成品,傅瑜景挑挑眉,“嗯,不止被人附了身,这绣技也是显见的突飞猛进,判若两人啊。”
再想到自己腰间的荷包,傅瑜景哪能不明白这女人做了坏事,这是想要补偿朕
他眼底笑意更浓,将荷包放在手中把玩,似笑非笑的盯着秦怀妩看。
秦怀妩本还有几分心虚,被他这样打趣,自是不肯的。
“臣妾拙技,怎堪入皇上之眼,像这等粗制的荷包,想来也只能送给渊儿玩玩了。”
“”不小心又将人惹着了,傅瑜景看了看两个丫鬟,见她们没有离去的意思,面色不免有几分尴尬。
“朕错了,能得贵妃娘娘青眼,费尽心力给朕做荷包,是朕的荣幸,还请贵妃娘娘原谅则个。”
“噗嗤。”见他这般伏低做小的,秦怀妩嗔了他一眼,“皇上可是折煞臣妾了,臣妾只是想着您每日接见大臣,总不能也戴着那只不像样的荷包。”
说到这里秦怀妩眼底闪过羞涩,谁知道他真的会如此招摇
“朕明白了,元儿是怕这只荷包太丑了朕不愿佩戴,所以想要用一只更好的替代,好让朕能时刻戴着你绣的荷包”
傅瑜景故意曲解,“元儿这般小心思,朕受用了。”
“”您高兴就好。秦怀妩不理会他自言自语。
“元儿就不好奇今日早朝结果如何”
“皇上心中自有定论,臣妾怎好妄言何况您那一殿的大臣,哪个不比臣妾通晓政务自是有人为您分忧的。”
见她是真的不感兴趣,傅瑜景提起另一桩事来。“元儿与云妃关系如何”
诧异于他头一次在自己面前提起别的宫妃,还是受过他宠幸的,秦怀妩一时竟半点摸不透他的想法。
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只能斟酌着道,“云妃妹妹性情温和,淡雅如兰,但是臣妾向来便喜爱待在熙和宫,也不常出去走动,实在算不得熟悉。”
虽然没有过与其他女子相处的经验,但以他对元儿的理解,这语气分明有点不对劲。
只是一时他也想不明白,便放在一边。
说来若不是此次蒋振东有异,他都快忘了云妃是他女儿了。
上次看她好似很怕朕
“她的父亲还在西南,朕当初命他前去查探月桑异动,谁知他竟谎报军情,贪功好大,但他是奉了朕的命令前去,手里又带着几千兵马,未免打草惊蛇,一直没有动他。”
听他说到这些秦怀妩瞬间便明白是自己胡思乱想了,“皇上是怀疑蒋将军同月桑还有朝中某些人”
“暂时还未确定,朕当初既然赋予他权力,自然是或多或少有些信任在里头。蒋将军虽是先帝时的心腹武将,行事也不甚合朕的心意,但朕从未想过他会有反心。”
“兴许其中有什么误会”秦怀妩若有所思。
“去行宫前朕私下命你兄长去寻了卫国公。”傅瑜景握住她的手。
“外祖父可是他年事已高”
“放心,不到万不得已朕自然不会劳动卫国公。只是托他派人替朕办些事罢了。”
虽说卫国公长子与次子都镇守在北部边疆,卫国公本人也留守京城,与西南联系不大。但卫家在军中威望极高,有些事由他们去查比自己插手效果更好。
秦怀妩这才放下心来。
如往常一般,两人用过午膳休息了半个时辰,秦怀妩见他赖在熙和宫还不离去,微微疑惑,“皇上今日无事”
傅瑜景由李安伺候着穿戴好衣物,闻言挥挥手让人退下,“本来是有事的,不过在元儿面前,都是小事。过些时候再处理也无妨。”
行至她身后,低头嗅了嗅她发间的淡香,轻笑着道,“下午陪你。”
尽管觉得自己并不需要他陪,秦怀妩仍是笑着应下。
“听李安说御花园中那片睡莲近日开的极好,正好那里有个凉亭,朕陪你去坐坐吧。虽是白日,这殿里光线也不如外面,不如去亭中绣,以免太伤眼。”
敢情是要盯着自己绣秦怀妩嘴角抽了抽,一言难尽的仰头看他。难道自己还能赖账不成
“是,有皇上在一旁看着,臣妾定能绣的又快又好。”
傅瑜景满意点头。
“娘娘,这是今日送来的荔枝,只得这么些了。”
妙云为难的看着娘娘,又频频向皇上示意。
傅瑜景皱起眉头,果然发话了,“荔枝性热,朕记得你前几日吃了许多,怎的不听话吃多了上火,到时候伤的可是你自己的身子,莫要让朕担心。”
秦怀妩遗憾的看了眼那篓子新鲜香甜的荔枝,撇撇嘴,也不再去拿。
妙云松了口气,与妙香对视一眼,还是只有皇上才能镇得住娘娘。
“这般大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贪吃。”
“食色性也,遇到难得喜欢的东西一时管不住性子也是人之常情。便如皇上,不也经常管不住自己”
听她意有所指,傅瑜景面不改色,“这怎能相提并论元儿总是歪理多。”
迟钝如妙香跟在娘娘身边见了这么多也听明白娘娘的言外之意,脸颊红扑扑的,只觉自家娘娘如今修炼的是越发到家了。
这些话也能随口道出,不见赧色。
都是跟着皇上学坏了。
在御花园同皇上闲闲的乘了一下午的凉,其间李安挡下了几位得知消息想要来与皇上“偶遇”的低位嫔妃,没让人扰到皇上和贵妃娘娘。
秦怀妩一下午工夫总算将新的荷包绣好,傅瑜景神色自然的将旧的那只换下,交给李安保管好。
“朕待会儿还有事,元儿先回去吧。”
没问他何事,秦怀妩领着人回了熙和宫。
“摆驾朝云宫。”李安听到这句话愣了会儿,不知为何,他竟然感到了几分不可思议。
傅瑜景见他没动静,回头看了眼李安,“怎么”
“是,是。奴才方才走神了,皇上恕罪。”
傅瑜景没计较,心里揣着事。
待他第二次走进朝云宫时,突然明白了李安方才那瞬间的愣神是为何。
因为看到朝云宫这些因为自己的到来而面带喜色的宫人时,他心底竟然产生了些心虚之感。
真是荒谬。
甩掉这些念头,傅瑜景面色更冷了些。
朝云宫宫人见皇上心情并不很好的样子,不由收起了喜悦的心情,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云妃得了消息出来迎接,傅瑜景总觉得这情景有几分似曾相识。
晃了晃神的工夫,福至心灵的想起了今日自己提及云妃时元儿不对劲的语气。
似乎明白了什么,心里不禁生出喜悦之情,面上也带出几分。
再看云妃时脸色也不那么臭了,“起来吧。”
这片刻工夫他已经忘了自己来时的本意,暗自琢磨着该怎样同元儿解释清楚这个误会,而不至于损了自己的威严。
若是被那女知道自己干的蠢事,怕是又得打趣不知多少回。
而且如此一来她气焰还不得更盛早晚要爬到朕头上去。
但也不能让她一直存着这样的误解傅瑜景想到了秦尚书和他夫人。
虽然不知元儿是何想法,但总归得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才是。
一时的没面子换来长久的交心,应该不亏吧
想到自己那么早便已经不知不觉心悦于她,傅瑜景默默鄙视自己。
美色误朕,美色误朕啊。
云妃见皇上一动不动站在那儿,神色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又不敢上前打扰,只得静静等着。
傅瑜景回过神来发现殿内气氛诡异,清了清嗓子,“都下去吧。”
云妃垂下眼睑,掐了掐指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上次躲过了,不知这次皇上又要做什么。
但是凭她观察,皇上与熙贵妃娘娘分明正是情浓之时,自己也不是天人之姿,皇上应该不至于突然对自己感兴趣
老实说,她在宫里的日子不争不抢,不理外物,过得确实极为舒心自在的。除了偶尔有些怅然之外。
莫非皇上知道了还特意屏退所有人
傅瑜景诧异的看着眼前女人突然苍白的面色,自己还什么都没问,怎就怕成这样
狐疑的看着她,傅瑜景眼眸暗了暗。
依稀记得上次她也是吓得厉害
不过今日暂且不问此事。
想到自己要说的话,傅瑜景摸了摸鼻头,轻咳两声,走到她身后,背过手。
“朕今日来,是有一事需要爱妃帮忙。”
云妃渐渐冷静下来,低着头,轻声询问,“不知臣妾有何能帮到皇上臣妾定当尽力。”
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到了房梁之上,傅瑜景沉声开口,“因前次朕留宿在朝云宫之事,元儿熙贵妃一直存着些误会。但朕不愿她继续误会下去,爱妃能否帮朕这个忙”
云妃惊愕的瞪大眼看着皇上的背影,这
“臣妾明白了,臣妾会寻个机会同熙贵妃娘娘聊聊的。”
满意于她的识趣,复傅瑜景这才觉得紧绷的面皮松泛了些。
云妃按捺下心底的苦涩,想到那位高高在上的熙贵妃,她对皇上无意,自然生不出嫉妒之心来,只觉羡慕。
最是无情帝王家,没想到眼前这位皇上却是个异数。
自己已是不能妄想,但能帮到她二人,也算做了桩好事。
傅瑜景交代完便离去了,下意识不愿在这里待太久,这会儿回去兴许还能赶上一同用晚膳。
秦怀妩虽然没有过问,但不代表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听到小太监来报,她仍是笑着打赏了,吩咐人摆膳。
妙云不安的看着娘娘,总觉得她心里未必如面上这般毫不在意。
“稍后本宫手写一封信,派人给大哥送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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