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藤强得超乎雪松预料。
明明平时体测的成绩基本上都是垫底，但他这次居然追上了雪松的速度，除灵师存着试探的心故意在楼顶间跳跃漂浮，海藤不为所动地稳稳行在她身旁，不落后，也不刻意显露身手。
枪身塔极高，塔底附近满是巡逻的雇佣兵，雪松不走寻常路，她远远地跃到枪身塔外侧，垂直于塔面慢跑，扭头发现海藤变成了光雾一样的存在，依然牢牢地跟着自己。
那团光雾极其明亮，雪松被刺得半闭上眼，“海藤同学？”
“是我。”光雾里传来了一个声音。
“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雪松问。
“这是从者的灵体形态，大部分情况下不会被常人观测到。”海藤回答，他顿了顿，“……现在在你的眼里，我是什么模样的存在？”
雪松听见了一个熟悉的词。
她如实回答，然后问：“从者到底是什么？”
“从者是一种魔术现象。”海藤回答，“英雄在死后会升格为超越凡人的存在，他们以‘英灵’之名通过仪式被召唤到现世，为了召唤者的愿望而行动，因此被称为从者（Servant）。”
雪松惊愕地看着他。
光雾安定道：“对，如你想的那样，包括我在内，以及和你一起去医院的卫宫Alter，堵在医院门口的贞德Alter，甚至连躲在病房里的童谣，都不是人类。”
“灵魂，概念，意志的结晶，人类的想象总和，”海藤继续道，“这些都可以成为英灵，毕竟我们说到底，现在也只是魔术概念上的使魔罢了。”
雪松停下脚步，“你……你死了？”
“抱歉，我的话给你带来了误解。”海藤马上说，“我没死，更准确地说，应该是还没出生。”
还没出生……雪松忽然想起了卫宫Alter的话，“所以现在真的是1999年？”
“对。你本不可能在这里出现，但你回应了某个存在的呼唤，所以穿越了17年的光阴，来到这个被一切隔绝的新宿。”海藤说，“对这里的人而言，你也是一个从者。”
雪松想了想，抓住重点：“那我只要完成呼唤我的人的请求，就可以回家了？”
“没错。”海藤说，“我大概知道你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放心吧，只要解放了那个作家，你的任务也很快就会结束。”
大部分情况下雪松都很相信自己的亲友，她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问：“我也可以变成光雾吗？”
光雾聚缩了一下，“没有实体的从者才能灵体化。”
那就是不行的意思。
雪松也不太可惜，继续往塔顶跑。
她在海藤的指引下找到了最靠近被囚禁的作家的塔层，一脚蹬碎墙壁钻了进去，雪松穿过环形走廊，走进一个巨大的房间。
一个打扮得像是舞台剧演员的外国男人被数道黑色铁链锁在房间中央，另一个穿着黑西装校服——应该是校服吧——的男生听见脚步声回头，在看清雪松的脸后惊喜不已。
“雪松同学！”他大声道。
“这不就已经来了么？你的救兵。”被束缚的男人笑着说，“挺漂亮的姑娘啊，是哪位留名于史的英雄？”
雪松犹疑地看着男生：“你认得我？”
虽然时常因为脸盲认不得人，但她1999年的时候还没出生吧？
而且——
“你的声音为什么和海藤同学一样？”
男生缓慢地反应过来。
“啊，啊。抱歉，我搞错了。”他说，“我叫藤丸立香，时常有人说我和海藤同学的声音很像。”
“我确实认识你，”藤丸立香想了想，补充道，“因为在雪松同学的未来里，我们是同学。”
雪松又是一愣——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今天已经错愣过很多次了。
“未来？”
“对，在2016年的第二学期，我和玛修转到了私立PK学校入读，我们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的。”藤丸立香说，“第一次见面时雪松同学就喊出了我的名字，原来我们是在这里认识的啊。”
雪松奇异道：“我们未来真的是同学？”
藤丸立香颔首，“真的，雪松同学十分照顾我们，我们后来还租了雪松同学公寓隔壁的屋子。”
他的表情忽然扭曲了，“……就在那间曾经死过九个女受害者的命案现场对面，租金5000日元，除灵师六折。”
雪松：“……”
“好吧，我相信我们以后是同学了。”她说，“那你怎么会在这？”
“我是被幻影魔人同盟抓来的，”藤丸立香挠头，“我这一年在为一个名叫迦勒底的组织工作，没事的时候会穿越时空拯救一下世界，幻影魔人同盟打算毁掉地球，和迦勒底的行动理念相冲，所以……”
雪松：“……”
淦，居然真的出现了一个高中生年纪的救世主。
“成吧我懂了。”她抹了把脸，“那我等下走的时候顺便把你也带上。”
藤丸立香高兴道：“那就谢谢雪松同学了！”
雪松转头研究饶有兴趣旁听他们聊天的男人身上的锁链，那些模样怪异的铁制品的表面上冒着红黑色的光，看上去十分不妙。
“吾名威廉·莎士比亚，是个作家。”男人说，“这是用于专门拘束从者的锁链，阁下的灵基反应远胜于我，如果条件允许的话，能否施以援手将我释放？”
“我正是为救你而来。”雪松说，尝试用暴力破坏铁链。
她失败了。
“用你最擅长的解析技能，入侵到锁链的内部破坏它。”进入房间后一直没有出声的海藤显现出身形，他提点道。
藤丸立香两眼一亮，“——伯爵？！”
海藤的眼里有了些笑意，“许久不见，我的共犯。”
雪松依海藤所言，成功地截断了一条锁链，依样画葫芦地把莎士比亚解救出来。
终于摆脱束缚的莎士比亚看上去高兴极了，他拍手大笑道：“自由，自由！原来自由的感觉是如此美好！感谢你，善良的救助者，你有什么渴望登演的经历吗？我必将为你书写和表演！”
“那就不必了。”雪松回答，这时她才有闲心关注别的事，“你说你是从者……那你就是写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大作家莎士比亚？”
“不才正是在下。”莎士比亚说，“悲剧总是让人念念不忘，不是吗？”
雪松心说你这话说出来怕不是会被这几百年来为罗密欧与朱丽叶流泪真心实意磕cp的粉丝打死。
“走吧，大作家。”海藤也露出一个笑，“我想你在枪身塔待着的这些日子肯定过得很不愉快，必然不会拒绝加入我们的邀请。”
“当然！”莎士比亚合上一直未曾放下的书，“复仇也是深受读者喜爱的题材，我虽然爱听他人叙述故事，但从不拒绝亲自演出。”
“很好，看来我们达成了一致。”海藤颔首，“一起离开吧，还有其它同伴在别处等我们。”
他转头对雪松道：“最多半天幻影魔人同盟就会覆灭，你先回到来处——”
“卧槽！”除灵师突然大喊。
所有人都被她的喊叫声吓到，雪松崩溃地揪抓头发，不可思议地质问自己：“我怎么把来栖给落在医院了？！”
她有毒吗？居然走着走着就把人给忘了！
海藤茫然了一瞬，逐渐回过神来。
“……原来如此。”他说，“真是不错的能力。”
慌乱中的雪松没有听到海藤这句自言自语，她完全陷入了物理意义上丢人的焦虑，使劲地催促几人离开。
离开枪身塔的捷径依然是跳楼，雪松主动抓着莎士比亚，藤丸立香只好无奈地搀住身旁的男人，不知道第几次的在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情况下从高处落下。
汹涌的风扑面而来，他坠落在黑夜中，看见极远处的高楼间亮起两道明亮的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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