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苦境,最大的团伙就是三教。
三教指的是佛、道、儒。佛门悲悯众生,道门清静无为,儒门明德重礼。听上去挺像那么回事的,但无奈人无完人,有人的地方就必然也有纷争私欲,在不同的立场与利益之前,这些教条有时候也是要让让路。
却尘思的症状已经很稳定了,有关这点云寒可以用信誉保证。
只是前些天那次异状有些问题,证明蛰伏于却尘思身上的异识不但可以滋长,更是可以被外物诱发。在尚不能根除之前,云寒还是建议却尘思继续留在华灯碍月留院观察。
可却尘思有不同的意见。
此人虽然是祥和悲悯,却也很是钻牛角尖,执拗起来是够可以的,执意要回佛门报到一遭。说是前段时间行差踏错,让一际云川蒙羞,甚至还伤到佛门同道,为佛门带来许多困扰。如今既然情况已经稳定,总该回去请罪,补偿前段时间犯下的错。
小和尚主意也是正正的,一旦下了决定,他两位好友也劝说不动。他们两人自是熟悉却尘思的个性,只怕是再阻拦下去就要自己偷跑,无奈只能顺他的意,同意他回佛门一遭。
先前他意识不清,大多是由与他结识更久,也更擅长安抚工作的缥缈月相伴。而此回要去佛门,身为女子的缥缈月就多有不便。
这一遭自然是鹤白丁陪同前往,缥缈月留在了华灯碍月。一来,是想多了解些却尘思这回异状的情况,二来,是云寒对三式热情极高,道儒颇有共通,两个姑娘近段时间因为一本《周易》卯上了,整天都争的不可开交。
…………
以往佛门中的消息都是圆回呗带来给云寒知道,不过最近他另有事情需要着手,会有段时间没有余力关注别的事情。
圆回呗比云寒关注异识动向更早,他隐隐察觉三教本源似乎也在异识的焦点当中,而三教本源是经由三教遴选衔令者轮流保管,下次交接便要移交佛门,所以圆回呗跑去接受百年监察,希望能担当佛门衔令者职责。
这段时间内,大和尚分神乏力,加上不久前元神受损,与云寒的信息来往也就少了很多。
所以云寒并不能知道……
这次佛门对却尘思的事情,反应格外激烈。简直好像佛门从未出现过这种道德败坏影响恶劣的污点一般,态度格外坚决。
而却尘思这边,人若遭遇大难,易有戾气滋生,所以便是如今却尘思受异识影响已经微不可计,其言行也会与过往有异。
这一来二去的,却尘思回了佛门一遭,反倒让矛盾冲突更为激化了。
远在华灯碍月的两位姑娘自然是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偶尔缥缈月也会惦念着两位好友进展,只不过转眼又跟云寒针锋相对,就三式之见解各抒己见,噌噌的飙升着好感度。
估计就算却尘思与鹤白丁回来,这两位姑娘也会继续如此旁若无人,不带那俩老爷们一块玩儿。
不过那两个不省心的男人也走的太久了些……
待一轮争论方休,缥缈月坐到边上去喝茶润嗓,忍不住一吐心中挂念。
“小道脾气比较暴躁,素来放纵妄行,让他陪同却尘思一行佛门,真是叫人难以放心。”缥缈月毫不顾忌形象的牛饮了一口,才缓解了些争辩半日带来的□□,又忍不住继续念叨,“小道对却尘思的佛门朋友之观感都不太好,希望这回是不要惹是生非,连累却尘思才好。”
云寒瞥眼:“虽然我是很赞同你对鹤白丁的评价,不过既然是佛门之人,修善的,总不会太难讲话。”
缥缈月:“嗯……那可未必,你对佛门很了解?”
云寒:“不多,认识的和尚只有俩。”
缥缈月一笑:“哈,想来其中之一便是却尘思,另一位该是那位指点却尘思的前辈了?”
云寒点头。
缥缈月则摇头,叹道:“要是人人都像这样,那就好了,但事实是……这世上难以沟通的家伙占了大多数,佛门的那些人,真的执拗起来,比谁都要更不讲道理,完全讲不听。”
她一语成谶,不多时就看到鹤白丁搀扶着却尘思回来,后头还跟了个景深湛,一脸铁面无私不近人情的模样,好像那两人是他的人犯。
大老远的,鹤白丁就在召唤:“云寒,你来为却尘思一观!”
听他这样说,缥缈月还以为却尘思又再犯病,顿时紧张起来。而云寒专业对口,则并未发现什么异状,诊视的结果也是同样。
“并没什么异状,倒是有些郁结于心,通俗来讲就是气着了。”
鹤白丁顿时得到了理论支持,理直气壮,向景深湛道:“看吧!早就说过他没事了,你们还非要咄咄相逼!”
名为景深湛的佛者却似乎并不赞同,甚至以审视之色观察着云寒。
“吾从未听说有何医术能治疗心性,心性偏激,不回佛门清思,反倒向个来历不明之人求医,这样的行径如何能让人信服?”
鹤白丁不忿:“喂!你……”
景深湛又抢白道:“你们愿意相信什么人,旁人本无权置喙,但事关佛门清誉,希望各位也可体谅吾之苦衷,何况关于此事佛乡已有结论,如果对处置的方式不满,大可以提出证据,吾相信佛乡自会秉公处理,如果这当中真有什么误会,佛乡会换却尘思一个清白。”
鹤白丁本想说什么,冷不防被云寒一巴掌推开。
云寒:“要么动手,要么说结论,麻烦这位大师说话精简一些。”
一个打四个?景深湛又不是傻。
所以他只是拧着眉头道:“吾希望这段时间却尘思不要离开此地,佛乡方面吾会再与商议,在此期间擅离的话,任何后果吾不能保证。”
云寒:“所以,佛门是没有‘言简意赅’这个词是么?”
“…………”景深湛一副‘跟你们讲不通’的表情,相当沉重的叹了口气,“告辞。”
云寒:“需要我送大师你出去吗?”
刚才还言辞不善,突然释出如此好意,景深湛愣了愣,才答:“不用。”
等景深湛的身影远去不见了,鹤白丁一胳膊肘撞在云寒身上。
鹤白丁:“被当面呛声还这么客气?真不像你的风格。”
云寒做远眺状:“你知道吗,其实,我家门口的阵法,是会变的。”
“……”鹤白丁沉默,也同做远眺状,“唉~呀~今天天气真是不错。→_,→”
…………
总结一下景深湛的意思,却尘思被软禁了。
稍微比较不寻常的是,软禁地点不是佛门,而是云寒家的华灯碍月。这个结果估计他们也不想的,看却尘思和鹤白丁动过真气的样子就知道了。
却尘思这一趟回来,整个人都很是低迷,还强撑着苦笑对云寒致歉:“抱歉,连累你了。”
当时云寒瞧着他那样子,恍然看见个忍辱负重的小媳妇,顿时觉得这位却尘思小和尚真是有种让人想欺负的气质,所以被佛门欺负成这样……还真挺合情合理的。
根据却尘思本人转述,此回审理过程相当简单。
你杀人了吗?
杀了。
你伤人了吗?
伤了。
人犯已招供,拿下!
……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那是却尘思的师弟刚死的时候,他所受异识影响最深之时做出的事。佛乡揪着这点不放,可能是因为却尘思差一点就要接任佛乡首座之位,出了这种事让佛乡格外的脸面无光,处置起来也就丝毫不留情面。
至于佛乡对却尘思的处置方法?
杀。
这回,佛门倒是够言简意赅了,太言简意赅了,这结论给云寒和缥缈月都震的一愣一愣的。
说好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呢?佛门那帮不是一群修善的吗?
倒是却尘思本人对这个处置好像还挺认同?陷入自我厌弃的情绪无可自拔,在那里苦笑喃喃,说着什么‘杀人偿命,并无什么不对’之类的话。
缥缈月顿时就炸了,腰一掐,劈头盖脸的开训。
看这架势,以及这几天云寒跟她辩论的经验来看,没个把时辰是不会停嘴。
话说鹤白丁是跑到哪里去了?回来不多久就没了踪影,这个爱在别人家闲晃的毛病怎么就不改改?
云寒在自家地头晃悠了一大圈,最后在酒窖门口瞧见了鹤白丁,道长在那捂着嘴咳个不停,那架势简直好像肺都要给咳出来。
云寒蹑手蹑脚的靠近:“呦,道长出门一趟,就受不了我家的严寒了吗?”
鹤白丁把手缩进衣袖,没好气道:“是啊是啊,谁会把家建在这么冷飕飕的地方,现在好了,接下来的日子有的熬。”
云寒:“别人熬不熬我是不知道,不过道长你确实有的熬。”
鹤白丁:“啊?”
云寒:“道长……你咳到吐血唉,还不是有的熬?”
鹤白丁眼珠子一瞪,藏于衣袖中的手又收紧了些:“你眼睛怎么长的?这都看得到?!”
云寒:“请叫我无所不知的云寒,谢谢。=v=”
鹤白丁:“……不装逼咱们还能做朋友。”
道长有意躲避,云寒就打算随他去,正要迈开悠哉悠哉的小步子离开,又被多事的道长一把扯了回去。
凶巴巴的警告:“你是别给吾多嘴!”
云寒:“呦呦呦~有没有必要这么藏着掖着?”
鹤白丁:“啧,此回受伤是吾一时不察,被缥缈月知道又要嘲笑吾学艺不精,吾是懒得与她理论。”
云寒:“喔~~是因为爱面子?”
鹤白丁:“不行吗?”
云寒:“不是因为怕好友担心?”
鹤白丁:“……不说实话会死吗?”
云寒:“你随意,我什么都不知道。”
二次抬步,又被道长扯的一个倒仰。
云寒:“道长你又有什么事?能不能干脆点一次说完?”
鹤白丁:“借个隐蔽的地方来疗伤。”
云寒一指酒窖:“这地方就不错,除了你也没别人来了。”
鹤白丁:“…………”
当晚,云寒躺在冰棺里给躯壳保鲜,睡意正酣,又被人拎起来一阵摇。
睁眼又见某位道长。
云寒:“……又是怎样???”
鹤白丁:“你这地方可有别的什么通路可以到外面?”
云寒:“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能问你想干嘛么?”
鹤白丁:“啧,却尘思师弟出事的地方,吾想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异状。”
云寒:“就算真有异状,你又能看出来什么?”
鹤白丁:“嗯,所以吾打算叫上你一起。”
云寒:“……走着!”
狡兔尚有三窟,乐忠于‘小~游~戏~’的云寒又岂会让自家只有一条通路。
云寒反拉着鹤白丁,兴高采烈的带他来了三层小阁的二楼。
鹤白丁:“你怎么……这么高兴的样子?”
云寒:“一想到要去做什么偷偷摸摸的事情我就开心!=v=”
鹤白丁:“………………”
这都什么癖好_(:зゝ∠)_
上回鹤白丁在她家闲晃,以为这地方藏着什么邪恶的秘密,当时他以为二楼会是云寒的卧室,所以才转而去探索地下室,哪知道地下室才是云寒的卧房。后来也没来过二楼,并不知道这里有啥。
二楼很空,几乎都没什么东西,唯独显眼的是一面墙,那墙上有道巨门。
这小楼本就是紧靠一处冰川所建,倒是让人想不到,二楼这里竟是直接在冰川上打通了一条路。
鹤白丁:“把自己家搞成这样的还真少见……→_→”
云寒:“嗳~这只是一点小~游~戏~”
那通道漆黑一片,地势还不平坦,上下左右全是冰,扶不住不说,脚底下还一个劲儿打滑。鹤白丁被推进去的时候差点滑个跟头,门一关,半点光线都没有,夜视能力再怎么好也不能在完全无光的地方看路。
云寒:“道长啊,你是伤的有这么重?走路都慢成这样?”
被落在后头大老远的鹤白丁不屑的嗤了声,但无奈形势比人强,对方在前头昂首阔步走走跳跳,他在后头扶墙磨蹭,跟个小姑娘似的走的畏畏缩缩。
怪他咯?看不见,地又滑,墙都不好扶!
不过被如此调侃都没反应,也太不符合鹤白丁的个性。他本就容易急躁,在外人面前尚且记得收敛,在熟人面前就彻底无顾忌起来。
云寒跟他不是很熟,但折腾这几回,也能算有点熟。
他憋着口火气往前急迈了一步,脚底一滑,重心一偏,想要扶墙又不巧错手。好一个天翻地覆,叽里咕噜地也不知滚出去多远,因着地势变缓才好不容易停下。
小道觉得自己整条脊椎骨都要被撞散架了!
冰是水做的,但撞上去的感觉简直比石头还要硬,这一路滚下来,手掌几番摩擦冰面,现在都已经麻木了,麻木到触觉都出了问题,好像手掌下的地面有些柔软似的。
云寒:“道长,考虑减肥么?=_=”
这通道又不宽敞,那么大一坨的道长那么气势万钧的滚下来,交通事故是难免的……
小道后知后觉的搞清楚状况,猛地跳起后撤,然后云寒就听到,嗤的一声脚滑,咚的一声闷响。
而后一切归于沉寂……
云寒:“鹤白丁你还活着么?→_→”
过了好久,才听一声极其压抑的回答:“……活着。”
但是全身都好痛_(:зゝ∠)_
好不容易走出了冰川,到了阳光下,鹤白丁看了云寒一眼就立刻捂住了脸。看云寒满头满身的冰碴子,估计着自己的形象只会更糟。
鹤白丁:“吾的形象啊,被你毁于一旦了。”
云寒:“怪我咯?是谁下盘不稳还一头撞到我身上,害的我也变这样!”
鹤白丁:“你这条路修的也太粗糙了吧!”
云寒:“再粗糙也是给人用走的,不是用滚的!”
鹤白丁:“…………”
云寒:“自知理亏了吗?→_→”
鹤白丁:“吾是懒得与你争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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