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延卿想了想，道：“不是太熟。”
“……哦。”许麦秋略显失望，她也不看他，只低着头道：“那我进去了。”
“嗯。”
韩延卿见她进了院子，便走了。
不过他自一转身，嘴角便微微上扬，浅浅的笑意藏也藏不住了，慢慢漾开。
许麦秋进了院子正准备要回屋，李氏听到动静打开门，小声叫住她，“秋儿过来！”
许麦秋依言过去，李氏一把把她拉进屋里。
“秋儿你可算是回来了，我听人说你弟弟和郑丰打架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他他也不说，还有，你可知道为何宝秋他突然回来了？一回来就和香翠关在屋里，我听见香翠一个劲儿的哭，我敲门他们也不开，发生什么事了？”
许茂盛坐在桌边，一脸关切地看着她，也想要知道答案，两个娃一人一边抱住爷爷的胳膊，也不乱跑也不闹，眼神胆怯，无比安静。
许麦秋想了想，若是许宝秋没有跟他们说，她还是先不要告诉他们，便道：“爹，娘，宝秋已经长大了，等到他觉得可以跟你们说了，他便会告诉你们的。春霖春皓，晚上你们跟姑姑睡，来。”
许麦秋带着孩子们从主屋出来的时候，路过弟弟的厢房，里面灯还没熄，但已经没了动静。
不知他们谈的如何。
许麦秋正在想着，忽然手被拽住了。
春霖拽住她的手不肯走了，“姑姑，我想跟娘睡。”
春皓见哥哥这样做，他也有样学样，“姑姑，要跟娘睡。”
许麦秋蹲下来，把他们都搂进怀里，说：“你们爹和娘有事情要说，你们晚上跟姑姑睡，姑姑给你们讲故事，好吗？”
春霖看了看弟弟，犹豫了一下，试探地问：“讲两个故事？”
“好呀，”许麦秋又看向春皓，“弟弟觉得呢？”
春皓看看哥哥，见哥哥点头，便道：“好。”
“那就这么决定了！”
许麦秋站起身，牵着他们俩回了自己屋子，给他们洗漱，安排上床后，又给他们讲了两个小故事，孩子们的情绪渐渐又活泼起来，笑了一阵睡着了。
哄他们睡了之后，许麦秋给他们盖好被子，又去沐浴房清洁一番，待她出来，便看到许宝秋蹲在院子里。
抱着脑袋蹲在那里。
许麦秋默默站了一会儿，先回屋把换下来的衣裳放了，又拿了两个小凳子，出来坐到许宝秋旁边，也没说话，就这么陪着他。
过了一好会儿，许宝秋低声说：“我明天送她回娘家。”
“嗯。”
“我跟她，和离。”
“……好。”许麦秋顿了顿又问：“你什么时候跟爹娘说？”
“明早。”
“好，那明早我先把春霖春皓带出去你再说，别让他们知晓这事。”
“我明白。”
许宝秋靠了过来，搂住姐姐的腰，头枕在她腿上。
许麦秋的腿上，他趴着的那块渐渐湿润起来，夜风吹过，有了凉意。她没动，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像小时候哄他睡觉一样。
韩延卿回到他曾经在村子里住过的小院时，发现他的娘亲柳氏在他屋里，正在帮他整理屋子。
“娘，你来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柳氏嘴上这样说着，却立即把手上的书本都放下，走到屋子中间的圆桌旁。那上面有一个用蓝花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包袱，那是她给儿子炖的补汤。
她把盖子揭开，香气四溢。
柳氏装了一碗，端给他，“卿儿来，娘给你炖了你最喜欢的老鸭汤，快趁热喝。”
韩延卿换了衣裳，净了手，又拿了碗给柳氏也装了一碗，“娘，你也喝。”
“好。”
柳氏坐在韩延卿的身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口接一口地喝汤。
“晚上吃了什么？”
韩延卿拿汤匙的手停了一下，笑了笑，说：“还没吃饭。”
柳氏一听就恼了，“这都什么时辰了，你还没有吃晚饭？你都忙什么？我说让你住到我哪里去，你又不听，一个人住在这里，谁照顾你？”
柳氏在十年前做了村中一名富户的继室。
韩延卿尊重柳氏的选择，但他并没有跟着柳氏过去，依然自己一人住在这里。
就在这小院子里看书，考试，中举。
他早已经习惯了。
韩延卿笑笑道：“我每日都忙，住这里不会打扰你们。”
“傻孩子，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要知道，娘会嫁给那人，都是为了你！”
又说这话。
韩延卿有些无奈地摁了摁额角。
当年韩延卿的父亲病重，家中的银子都给他看病了，后来人一走，家里也空了，孤儿寡母的，连生存都困难，更别说考科举的事了。
柳氏无奈之下，只得寻人再嫁，唯一的条件便是要拿银子供她儿子读书。
她样貌出众，又识文断字，倒是很快就做了别人的继室。
柳氏嫁过去之后，母子俩的生活都好了，那人也真心实意拿银子供韩延卿读书，现在韩延卿也算衣锦还乡，柳氏的日子也更好了。
但韩延卿希望柳氏嫁人是为了她自己，而不是他。
“娘，你要这么说的话……”韩延卿放下筷子，很认真地看着柳氏道：“你看我现在有俸禄，也能养活你，你要是在那个家里过得不好，我马上接你出来，银子我慢慢还他。”
“你这傻孩子，”柳氏忍不住拍了他一下，“说的什么话？”
韩延卿见柳氏明显舍不得的模样，一下没忍住笑了出来。
柳氏这才反应过来，敢情她这儿子是在逗她呢！
“臭小子你皮痒了！”
韩延卿立刻正襟危坐，不过眉眼俱是笑意，“娘，他对你这么好，你以后就别老说这样的话，万一让他听见了，多伤心。”
“你别说我了，说得好像你有多懂似的，”柳氏随手一指他的屋内，“你看你这里，冷冷清清，一丝热火气都没有。我问你，你什么时候娶个媳妇回来？人家像你这把年纪的，孩子都满地跑了，你倒好，这么多年，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
柳氏见韩延卿不语，便道：“你是不是还惦记着许家那姑娘？”
韩延卿喝汤的手顿了顿，什么也没说，又继续舀汤喝。
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柳氏一见他那样，就知道他还没忘。
她哼了一声，道：“你别惦记了，我当初不过是把现实情况在她面前摆了一摆，她就选择嫁进王家。儿子，”柳氏拍拍他的手，语重心长道：“她没那么喜欢你。亏得你当初还偷偷跑去做木匠学徒，想要赚银子给她。”
说完又道：“现在你出息了，她男人死了，没准她还回来找你呢！你看着吧！”
“娘，许麦秋她也许是没那么喜欢我，但她绝不是嫌贫爱富之人。”
“人心隔肚皮，你怎么知道？”
韩延卿笑了笑，道：“我心悦之人，我自然知道！”
说完他端起碗，一气喝完了汤，便道：“娘，天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我还有好多事要做。”
“你别送，我们约了时间，一会儿他会来接我。”说着，柳氏又起身，“我去厨房给你擀点面条，刚好配我这汤，”边说，柳氏边往厨房去，“这晚上不吃饭怎么行呢？大小伙子怎么抵得住饿？”
韩延卿看着柳氏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拿布巾擦了擦手，便坐到书桌前，开始工作。
他提笔给施道沣去信，提到盛飞押解郑丰之事，毛笔忽然停了下来。
‘现在你出息了，她男人死了，没准她还回来找你呢！你看着吧！’
‘今天，谢谢。我们……不算是陌生人了吧？’
韩延卿认真地想柳氏刚刚说过的话。
过了半晌，他发现，若是许麦秋回来找他……
他……
韩延卿轻叹口气，颇有些嫌弃地自言自语道：“真没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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