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往南, 空袭就越严重, 在这样的情况下, 车队只能白天隐蔽, 夜晚赶路。
沿途都是被炸毁的道路, 在夜行军中,随处可见妇女、老大爷、老大娘们自发的出现在公路上,他们用头顶、用背架背石头填弹坑、抢修公路,保证运输线的畅通。
车队在敌机的轰炸下走走停停,遇到敌机空袭就跳下车躲进壕沟或大树下。
两天后,车队在一个叫金川的地方停下来, 十二军野战医院到了。医院遭遇过一次空袭, 医务人员伤亡很大,十六个人来的非常及时。
野战医院设在几个相连的防空洞里,医院医疗设备非常简陋, 医生点着汽灯做手术。
为了迷惑敌人,防空洞外面是普通的民房, 有房屋, 有院子。平时, 大家在院子里活动, 炊事班就在院子里做饭。一但防空枪声想起, 大家就迅速的躲进防空洞里。
野战医院的常院长对新同事的到来非常高兴, 医生护士不够用, 很多医生护士几乎都是连轴转。
张依一和战友们来不及修整, 就投入了工作中。大家都是一职多用, 护士除了护理伤员,还要给伤员洗衣服、洗绷带,医生除了自己的本职工作,还要做护士的工作,化验员和司药员甚至还担任炊事员的工作。
算上新来的十六个人,野战医院目前有三四十个医务人员,加上大量的伤员,军里专门给野战医院配备了几个炊事人员。
“同志们,上级为了照顾咱们医院,炊事员今天中午给大家准备了高粱米饭,猪肉炖粉条,大家敞开了吃。”常院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大家。
医务人员走出防空洞,先为伤员们打来了饭菜,有双手缠了绷带的伤员没法吃饭,就有护士去喂他们。
张依一端着饭盒走到一个双手被炸伤的小战士身旁,柔声说道“同志,我来喂你”
“谢谢医生同志”小战士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羞涩的笑了笑。
小战士将饭盒里的饭菜吃完,张依一又端着茶缸子给他喂了半缸子水,这才出去吃饭。
“姑娘们,我特意给你们留了瘦肉,趁热吃吧”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炊事员,笑着往几个女战士们的饭盒里打菜。
张依一打了饭菜过来,端着饭盒,像其他人一样蹲在地上吃饭。还别说,老炊事员的厨艺真不错,将一道缺少作料的猪肉炖粉条,做的香喷喷的。
这几天都是夜行军,白天隐蔽,大家都是饿了吃炒面,渴了喝水壶里的凉水,好几天没有吃过一口热乎饭了。这顿高粱米饭猪肉炖粉条,简直成了人间美味。
“孟大爷,您做饭真好吃,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猪肉炖粉条。”蓝灵冲老炊事员竖了个大拇指。
“小同志,锅里还有。”孟大爷一脸笑意。这些姑娘们,比自己闺女还小,让人忍不住想要心疼。
见大家都吃上了饭,孟大爷和炊事班的几个人这才给自己盛了饭,蹲在地上吃起来。
远处传来一阵轰炸声,张依一和大家一样,继续淡定的吃着饭。趁现在没有新伤员,她们得赶紧补充能量,一但战斗激烈起来,伤员增多,别说是吃饭了,就是睡觉都成了奢侈。
果然,一个多星期后,高大伟和刘恪非率领的两个高炮营经过徒步夜行军,马车拉大炮,终于抵达了金川,新的战斗也打响了。
从前线下来很多伤员,防空洞里,屋里院子里全是伤员,连走路的地方都没有,有些轻伤员被分散到附近的老乡家里。
院子里,张依一已经连续忙了半天,连口水都没喝,嘴唇干裂,声音都有些嘶哑了。可她根本感觉不到累,看着一个个血人一般的伤员,真的应了乔健老师的那句话,除了愤怒就是心疼。
“张医生,你快过来,这个同志肠子出来了”年纪最小的护士林寒大声叫着张依一。
张依一刚给一个小腿血肉模糊的伤员清好创,正准备包扎,便将手里的纱布递给旁边的崔玉婉,让她给伤员缠纱布。
她赶紧跑了过去,看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小战士躺在担架上,从肚子那出来一大截肠子,伤口在潺潺的冒血。坚强的小战士还冲着眼睛红红的林寒笑“没事,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张依一迅速的用消过毒的纱布覆盖在小战士的肠子上,伸手捂在上面防止受到继发伤害。接着,她对两个抬担架的大嫂,用朝鲜语说道“跟我来”
小战士被抬进了手术室,马上有医生护士过来准备手术。这台手术是金医生做的,手术只做了一个多小时,很成功。
医院的人忙了大半天,才将院子里的伤员处理好。可还没等大家喘口气,担架队又送了十几个重伤员过来。
这十几个重伤员是高炮团的战士,是在空袭中受伤的,有两个年轻的战士,因为失血过多,还没来得及抢救就牺牲了。
张依一没有忍住,眼泪刷的一下就出来了。其中一个战士正是她从金陵回来时,帮她拎行李的那个战士。
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么走了,让她有些难以接受。她清楚的记得这个笑容腼腆的小战士,年龄还没有她大。
现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下来,有几个年轻的护士小声啜泣起来。在常院长的带头下,现场的医务人员脱帽向两名战士的遗体鞠了个躬。
大家来不及悲伤,立刻投入了工作中。
“血库里没血了,谁是ab型血,或者o型血”程护士长沙哑着声音问。
金医生疲惫的说“我是o型血,抽我的吧”
“我是ab型血,还是抽我的,你做了好几台手术,身体哪能吃得消。”张依一连忙说道。金医生是野战医院的骨干,他可不能倒下。
最后,是张依一和司药员小孙共同为那个需要动手术的伤员输了800毫升的血。因为手术及时,伤员的命保住了。
救治完所有伤员,天已经黑透了,炊事班早就为大家做好了画卷和稀粥。饭后,常院长留下一部分医生护士值班,剩下的人去了附近的老乡家里休息。
张依一、崔玉婉、蓝灵和林寒四个人的住处,被安排在了一对六十来岁的老夫妇家里。老人的儿子儿媳被美军的飞机炸死了,剩下两个孙子参加了朝鲜人民军。老两口除了修路,还会帮着抬伤员。
老两口把四个人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般,恨不能把家里最好的东西拿出来给她们。阿妈妮给她们烧了热水,阿爸吉还把家里唯一的好东西拿了出来,一颗珍藏了几年的高丽参,切成了片,让她们泡水喝。
几个人推辞不过只能收下他们的好意,为了以示感谢,四个人将朝鲜老乡都喜欢的肥皂和毛巾送给了老两口。
喝了参茶,泡了脚,四个人躺在一个大炕上,度过了她们来到朝鲜后最舒适的一晚。
接下来的几天,没有新的战斗打响,就连空袭似乎也减少了。没有新的伤员,野战医院的人鲜有的轻松了几天。
朝鲜百姓生活困难,缺医少药。常院长带着大家利用空余时间给朝鲜百姓看病,并免费常用药品。
这天,张依一和崔玉婉背着药箱从老百姓家里回来,刚到医院没多大会,小何就骑着一匹白马就过来了。
小何跳下马,焦急的跑向张依一,“依一,刘政委受伤了,你过去看看他吧”
“怎么受伤的严重吗”张依一顿时紧张起来,连声音都变了。
“前几天空袭,指挥所被炸了,刘政委为了掩护高团长,手臂被弹片崩伤了,卫生员给他简单包扎了一下,我让他来医院处理,他根本不听。今天,他好像发烧了,不知道是不是胳膊的原因”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张依一又气又急,快三十的人了,还不知道爱惜自己,不把身体养好,怎么继续战斗。
张依一从司药员小孙那领了几支盘尼西林和口服消炎药,连同纱布消毒棉球等,一并放进了药箱内,跟着小何去了驻地。
驻地离野战医院有三公里,不光有高炮团的两个营,还有步兵的两个团兵力。
两人很快就到了驻地,小何的骑术不错,张依一坐在他的身后,也没觉得颠簸。
到地方时,刘恪非和高大伟正在给干部们开总结会。张依一在远处等了一会,等他们散了会,才背着药箱过去,
张依一见他披着棉袄,受伤的左胳膊缠着纱布,简直气不打一处来,上来就是一顿数落“你还说我莽撞呢,你都多大的人了,受了伤也不来医院,你不知道小病能拖成大病吗”
刘恪非睨了小何一眼,小何缩了缩脖子,讪讪的笑了笑“依一,我去给你倒茶去”说完,滋溜一下就跑了。
“你别听小何瞎说,哪有这么严重”刘恪非看着她气得通红的小脸,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忍了忍,才没有伸手抚上去。
张依一板着脸,伸手试了下他的额头,气得直想挠他“你都发烧了,说明伤口已经感染了。这种伤口处理不好,会得破伤风的,破伤风的致死率高达40,你真是无知者无畏。”
张依一拆了他胳膊上的纱布,果然看到伤口已经腐烂溃脓。
消好毒,她用手术刀,将他溃脓的伤口切开,将脓血挤了出来,处理好后上了药,又用纱布将伤口包扎好。
接着,她又从药箱里拿出注射器和针剂,粗暴的解开了他的腰带,“脱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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