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世子妃,用力!用力呀!”
“马上就出来了,再用点力!”
一盆盆血水自房中端出,萧平章在门外来回踱步,面对再凶猛狡诈的敌人都能从容应对的长林世子,此时却如一毛头小子般慌乱无措,听着房中妻子压抑不住的痛呼,萧平章额头尚淌着冷汗,双手又开始微微发起颤来,抓住一个侍女就追问:“里面怎么样,世子妃生的可还顺利?”
萧平旌比他还不济,他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院子中的杂草,瞟都不敢往门里瞟一眼,随着蒙浅雪骤然拔高的音量,萧平旌手一抖,差点把挂在腰间的剑拽掉。
两兄弟都穿着盔甲,身上脸上的鲜血都没来得及擦,显然是刚从战场上下来就直奔这儿了。
萧庭生晚了他们一步,一进院子就看到兄弟俩这德行,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命亲兵拉开萧平章抓着侍女的手,道:“赶紧的放开!让她进里面去帮忙!”
前长林王妃生萧平旌那会儿他也是见识过这场面的,安慰道:“平章啊,别急,啊,女人生孩子都是这样的,雪儿会没事的。”
萧平旌慌乱道: “大嫂流了好多血,真的不会有事吗?”
眼见着萧平章被这话激的又神色紧张起来,萧庭生狠狠瞪了这不省心的小儿子一眼,骂道:“你懂个屁!不知道就别乱说话!”
萧平旌小声嘟囔道:“我也是担心大嫂嘛……”
“哼!”
没好气的哼了声,萧庭生对大儿子道:“你母妃生平旌那会儿身体可比雪儿差多了,还不是平平安安的把这皮小子生下来了,雪儿胎养得好,连御医都说顺产的可能性很大,不会有事的。”
萧平章正愧疚自己累得老父担心,萧平旌突然道:“怎么没声儿了?”
“哇——哇——”
父子三人傻眼。
萧平章结巴道:“生,生了……”
“大哥,你当爹了!”
“我当爹了?我当爹了!父王、平旌,我当爹了!”
萧平旌傻乐道:“哈哈哈我当叔父了~”
萧庭生难得没有嫌弃萧平旌犯傻,脸上的笑遮都遮不住。
过了片刻,绮罗小心地抱着一个红色襁褓从屋内出来,几人围过来,兴奋的看着长林王府的第三代。
绮罗把襁褓掀开一个角,道:“是个小公子哦~”
萧平章眼里的慈爱都要溢出来,虽然儿子和女儿都是他与雪儿的心尖尖,可他与雪儿成婚多年未有子嗣,他一方面为了雪儿不肯纳妾,另一方面则是怀疑自己的身世,想要让平旌将来的孩子继任王府,致使王府迟迟没有继承人,这么多年来雪儿一直心怀愧疚,如今她多年的心事终于可以放下了。
见屋里没什么动静,萧平章急问道:“雪儿呢?雪儿如何?”
绮罗道:“轻声点儿,你吓到孩子了,蒙姐姐没事,就是累得睡着了。”
萧平旌想要拿手去碰碰婴儿红彤彤的小脸,被绮罗一把拍开,“身上脏兮兮的,别碰他。”
几人互相看了看,尴尬地放下了手。
“哇——哇——”
绮罗轻轻摇晃着,道:“哎呀他可能是饿了,这么小的孩子也不能吹风,我先抱进去了。”
萧平章听到蒙浅雪并无大碍后就放了心,依依不舍地看着绮罗抱着孩子进去后,和萧庭生告了声罪,便跑去换衣服去了。
萧庭生笑着嘟囔道:“这孩子,很久没见他这么活泼了。”
萧平旌听到了,了然道:“大哥这是急着洗簌好后去看大嫂呢。”
然后遭到了自己父王的白眼:“我当然知道!去,把今天的战事拟个总结给我。”
萧平旌:“……父王,这不是你的活吗?”
就知道压榨他。
萧庭生摸着胡子,眼里染上了一分笑意道:“我得写个折子把这好消息告知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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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证明自己与淑妃的死无关后,梁帝便待皇后亲昵了许多,此时帝后二人正坐在亭中看太子嬉戏,突有一内侍上前道:“启禀陛下,有甘州的译报到了。”
“哦?是王兄?快呈上来。”
“是。”
梁帝一看就笑了,“哈哈哈——好啊!真好!”
皇后好奇道:“陛下怎得如此开心?”
“雪儿生了个儿子!王兄这是写信和我炫耀他当祖父了呢,哈哈哈——”
一个臣子竟如此没大没小!
皇后向来不喜欢长林王府一家,但她好不容易借着梁帝的愧疚重得宠爱,梁帝素来敬重长林王,她也不敢乱说话惹得他不喜,便附和道:“那可真是件好事儿了,臣妾这就准备贺礼。”
梁帝满意的看了皇后一眼,道:“此事就交由皇后了,就按照元…元嘉出生时的礼吧。”
“……是,陛下。”
皇后咬牙,萧元嘉虽是庶出,那也是正经的皇子,一个王府的世子之子,陛下竟把他与皇子相比较!
心中气不过,她没忍住道:“臣妾真是为世子妃捏一把汗呢。你说说她当时都多大月份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不好好在京里安胎待产,非要跟着世子去甘州,这万一……还好总算是母子平安。”
在她看来,蒙浅雪不顾肚子里孩子的安危执意去甘州那等战乱之地,实在是愧为人母!
梁帝正高兴,也不计较皇后的小酸小醋的,想了想后道:“说起来,平旌那孩子也快二十二了,他过年的时候还说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了?”
“是这么回事儿,”皇后起身请罪:“还请陛下宽恕,陛下当时还让臣妾宣那岳家姑娘进宫看看的,只是太子病了,臣妾一时着慌便给忘了,后来又是墨淄侯又是北燕的,臣妾……”
梁帝扶起她,道:“好了好了,朕明白,朕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快起来。”
“太子感染疫病时,朕不在他的身边,多亏了你悉心照顾,辛苦你了。”
皇后心里一跳,强笑道:“臣妾是当母亲的,怎么能说是辛苦?臣妾倒是十分庆幸陛下那时不在,太子是陛下的儿子,自有皇室祖先保佑,现在疫情已经稳定,太子身子骨也无大碍,都过去了。”
梁帝安抚地拍拍她的手。
每听见疫病之事,皇后就心慌的厉害,见梁帝不说话,便道:“不说这事儿了,陛下方才不是说萧二公子的事吗?臣妾虽没见过他口中的岳姑娘,但也着人打听过的。”
梁帝来了兴致,道:“哦?说说。”
皇后头一次谈起长林府的事时没有不高兴,笑道:“萧二公子的心上人呀,姓岳,名唤绮罗,她的父亲想必陛下还有些印象的,就是前一任工部侍郎—岳迎。”
梁帝一愣,恍然道:“原来是他。”
“是啊,听闻是很有才华的一个人,可惜去的早,留下一个老母亲和身怀六甲的妻子。他母亲本就身体不好,得知儿子没了,一下子没缓过来,也跟着去了。周围的人暗下里都说是她肚中的孩子不详,未出生便克死了父亲和祖母,岳夫人害怕孩子将来受影响,足月生下孩子不久就回了师门居住。”
说完皇后也是有些感慨。
梁帝叹道:“这个岳迎啊,确实是个人才,在治水方面见解独到,解决了不少难题,要不是意外遇到了水匪,定是我大梁的一良臣呐。”
他对皇后道:“既然是官宦之后,平旌又喜欢的紧,倒也勉强相配,到时你见见那姑娘,看看相貌人品如何,”复又摇头笑道:“有平章把关,想来是不差的。”
皇后道:“是,臣妾领命。臣妾先去准备给世子妃的封赏,先下去了。”
“嗯,去吧。”
梁帝冲着不远处的太子挥挥手,声音平淡道:“查清楚了吗,确定此事与荀氏无关?”
贴身侍从恭声道:“李固死前荀大统领曾到过刑部,在此之前,有一荀氏死士进入关押李固的刑房,在大统领离开不久才从刑部出来。”
他头越发低垂,道:“据悉,赤霞镇疫病暴发前,皇后娘娘召见过李固。”
梁帝闭眼:“……退下吧。”
“是。”
…………………………………………
甘州
绮罗把一根手指伸到孩子的手心里,立刻便被紧紧抓住,孩子双眼圆睁,呆呆的看着某一处,嘴里还吐着奶泡泡,真是可爱极了。
许是一直拿精气帮蒙浅雪保胎的缘故,绮罗倒是挺喜欢这个孩子的,也不管孩子还小给不了她多少反应,自顾自玩得开心。
蒙浅雪温柔地看着,对绮罗道:“妹妹很会照顾孩子呢。”
绮罗道:“收养我的道观经常收到被遗弃的孩子,我们这些大孩子就会帮着照顾小一点的孩子,照顾的多了,自然就熟练了。”
她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小孩子,爱哭爱闹的,更因为每多一个孩子,就意味着多一份负担。记得她小的时候,道观里养着一只母羊,小孩子都馋肉,她师傅便和他们说要把母羊杀了给大伙儿煲汤喝,结果第二日清晨便在门口捡到了一个不足月的婴儿,母羊最后自然是没有杀,哪怕母羊产的奶水根本不够,那个孩子常常是羊奶伴着大半的粥汤在喂养,可最后谁都没再提要杀羊的事儿。
手指慢慢抽出来,小手留恋似的紧抓着不放。
她想起那时,自己一面心中抱怨着那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一面把粥汤吹凉了小心的喂给他喝,他把嘴巴咧开,冲她笑。
蒙浅雪没想到自己一个问题问到了绮罗的伤心事(并无),岔开道:“等妹妹与平旌成了婚,生了孩子,定是一个好母亲。”
萧平旌一进来就听到这话,插话道:“生孩子多痛啊,绮罗最怕疼了,我可不想她去受那份罪。”
蒙浅雪白他一眼,还未说话,一同进来的萧平章先皱了眉,责备道:“又胡说,你可问过绮罗没有?”
萧平旌蹲在悠车旁逗弄着小侄子,闻言头都不回道:“我不管,我以后就是不要孩子,反正王府有策儿了,对不对呀策儿?”
被取名为萧策的婴孩懵懂的回看他。
绮罗抬头看了他一眼。
蒙浅雪扯扯萧平章,制止他未出口的责骂,道:“现在说这个还早,要紧的是先把你俩的婚事办了,策儿都两个月了,眼看着可又要年底了。”
萧平旌道:“我也想啊。”
这不是这一年来事情发生的太多了嘛,哪有时间去想这些呀。
“世子,二公子,王爷叫你们过去。”
东青神色凝重:“王爷脸色不是很好。”
萧平章与萧平旌对视一眼,同时起身往外走去。
等人都没影了,蒙浅雪问绮罗:“快了?”
绮罗点头:“快了。”
四个月前,金陵疫情得到控制后不久,绮罗便推算到萧平章有大劫,适逢兄弟俩准备出发去甘州替换萧庭生,蒙浅雪害怕萧平章出事,执意要与他同去,萧平章拗不过她,只能带着她一同前去甘州,因此还被萧庭生狠狠骂了一通。
绮罗倒是不着急,她早便与蒙浅雪说过,可以用木偶为萧平章重做一具身体,只是依着萧平章的性子,愿不愿意以这样一副非人身躯活在世上还是另说。
绮罗道:“蒙姐姐,这件事你可与他说过?”
蒙浅雪道:“未曾。”
“那你今日可以去与他说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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