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夜深露重，乾宁殿外，淑妃已经在此跪了两个多时辰了，建元帝却始终未曾见她。
她穿的极素净，身上一件鲜艳的首饰也无，只在手腕见带了一个普普通通的玉镯子。
天快入冬，寒风呼呼的吹在人脸上，只叫人遍体生寒。
郑显将拂尘搭在手臂上，眼观鼻鼻观心，愣是不去看淑妃。
殿内响起建元帝的咳嗽声，郑显忙弯了腰，低眉顺眼的进去了：“陛下可是身子不适？奴才让御膳房传碗暖身的姜汤来可好？”
乾宁殿内灯光通明，建元帝并没有一丝要休息的意思。
他撑着肘倚在桌上小憩，闻声掀了掀眼皮子，听不出喜怒：“淑妃还跪在外头？”
“是呢，奴才怎么劝，淑妃娘娘都不肯走。”郑显头垂得更低。
心里却想起了从前建元帝病重，将朝堂大事交给七殿下烈王时，那烈王是如何折辱他们这些，伺候建元帝的阉人来的。
七皇子不拿他们放在眼里，他们自然不会将七皇子放在眼中。更遑论，如今七皇子牵扯到的可是要幽禁终身的大事。
如此好报复姜明诚的机会，郑显自然不会放过。
他和淑妃娘娘不是母子吗？母亲受了侮辱，儿子脸上也自然无光。
思及此，郑显又说：“淑妃娘娘说七殿下一定是无辜的，七殿下对陛下您忠心耿耿，是绝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来的。”
郑显火上浇了一把油。
果然，建元帝听到这话，撑着脑袋的手肘直接挥掉了桌上放着的茶盅，茶盅碎在地上，声音极为刺耳。
郑显低着头，无人瞧见的阴影处，他唇边挂着笑。
七殿下啊七殿下，我们这些阉人，可不是好欺负的。
您不将我们放在眼里，自有您吃亏的时候！
“朕去看看！”建元帝说着从椅上站起身，连龙袍的衣角都没理，大步的朝殿门口走去。
淑妃跪在台阶之下，一张脸已被冷风吹得发白，发丝凌乱，衣衫素净，像是哪家服丧的婆子一般，没有丝毫身为妃位妃嫔的气度。
建元帝不易察觉的露出一丝嫌恶来。
男人都是好美色的，都说见面三分情，可淑妃这样邋遢，着实让建元帝，生不起半点儿的喜悦来。
还未等建元帝说话，跪在地上的淑妃眼尖的瞧见建元帝出来了，近乎是喜极而泣的抬起头，尖声道：“陛下！您肯见臣妾了！您相信臣妾的明诚……明诚他是无辜的了吗？！您什么时候放他出来呀？”
淑妃双目含泪，未施粉黛的脸显出苍老来，没有年轻时的半点风韵。
建元帝看她一眼都觉得多余，移开目光，面色冷然。
淑妃上前拽住建元帝龙袍的一角，连忙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陛下，明诚他身子骨弱，天牢那种阴森森的地方，明诚他怎么能在那种地方待？明诚是您的小皇子啊，您不能这么对他的！哦，还有那个……”
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样，淑妃又说：“这件事情，一定是三皇子陷害我的明诚的！他妒忌明诚独得您的青睐啊，陛下！求求您，您放明诚出来吧！”
她发髻散乱，满脸的泪，发丝被风吹的凌乱。
建元帝挥手，拎起自己的衣摆，直接将淑妃挥开了：“他怎么样朕是不知道，可是你这样子，倒真是叫朕心烦！”
淑妃怔怔的盯着自己空了的手心，难以置信的看着建元帝。
陛下说她让他心烦……
不，不，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一定要为明诚求情！一定要让建元帝松口，放她的明诚出来。
她的明诚那么聪慧，那么有勇有谋，只要出来了，她的明诚就一定能当上皇帝的！
这样想着，淑妃看向建元帝的眼神里，骤然满是恨意。
建元帝正准备进殿，低声吩咐着郑显：“把淑妃送回去，不许让她出来。”
这是要囚禁淑妃娘娘了？
“奴才知晓了。”郑显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压抑着心底的畅快。
远处的宫道上，一个小太监神色慌慌张张的，朝这一处跑来，地砖上沾了露水，小太监跑着跑着竟是摔了一跤。
郑显听到声音，扭头看过去。
那是在乾宁殿内伺候的小其子，也是郑显的干儿子。
“慌慌张张的，成什么体统！”在建元帝发火之前，郑显先一步斥责出声。
建元帝也看了过去：“这是做什么？”
那小太监面色惊惶的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建元帝脚边，结结巴巴的说：“陛下，陛下……大事不好了！”
郑显一脚踹在他身上，拂尘往他身上打了一下，“连句话也说不利索，什么大事不好了？没见着陛下心情不畅快吗？”
小太监连忙擦着脸上的冷汗，屡直了舌头，“陛下，三殿下在天牢里面自杀了！”
建元帝面色一震：“自杀？老三？”
淑妃听到这话也急了起来。
若是建元帝对三皇子心软了，那她的明诚不就……
小太监头磕在地上，忙道：“奴才不敢说谎，这是刚才天牢里的狱卒告知的，狱卒们不知该如何是好，便让奴才来求陛下的旨意。”
建元帝想起姜鹤轩小时候是如何可爱，如何惹人怜惜，他的箫吹得如何好。
“去，让太医去为三殿下诊治，郑显，朕去天牢看看他。”
郑显心想，若是三殿下得了建元帝的怜惜，那七殿下自然不会好过：“陛下万万不可，天牢阴气重，还是奴才去瞧瞧吧，奴才让人将三殿下安置妥当陛下再去看望。”
建元帝颔首，算是应了郑显的话。
淑妃神色恍惚，只能呆呆的看着建元帝的身影步入乾宁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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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朝散后，建元帝便准备去看姜鹤轩。
郑显面色却极难看，建元帝瞧见了，问：“怎么了这是？”
“奴才说几句话，陛下放宽心。”
建元帝哼了声：“你倒是会卖关子了？”
“昨晚太医为三殿下看了一夜的诊，三殿下的腿……怕是，怕是已经废了。”郑显却是跪在了地上，俯着身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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