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月清尘只是静静看了眼前的蓝衣男子一眼,就自顾自地向着梅林深处走去。
毕竟按照望舒君的性情来说,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不会与眼前之人有太多的言语交流。
果然,云圣君对于被冷淡已然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他只是无谓地耸了耸肩,便大步流星地跟了上去。
“怎么,这么久不回来,难道连跟我多说几句都不肯?说来也是奇怪,你说说你这一峰的梅子精个个吵得人心烦意乱,你这个主人反倒整天不声不响,让人着急得很。”他边走边一脚踢飞滚落脚下的石块,“不过反正我也不喜欢吵的,你这样清清静静,倒也刚好。”
“哎呦!”右前方突然传来小梅树精的一声痛呼,接着那眼泪汪汪的小童子就从天而降,摇摇晃晃就想要抱住月清尘不撒手。
可是在旁边云□□包圣君威严恐吓的眼神下,小梅子哆嗦了一下,最终还是只敢轻轻扯了扯衣摆。
为什么不扯衣袖?
因为不够高够不到啊,小梅子看着在头顶飘来飘去的洁白袖子,天真地想道。
说起来,原来是那倒霉石块被云琊踢得正中右前方一株腊梅,而一只原本正利用枝叶作掩蔽偷听二人说话的小梅树精,便被那石块砸个正着,额头上肿起好大个包。
“圣君,你能不能给我揉一揉,一下,就一下。”小童扯着月清尘的衣摆,奶声奶气道,“圣君给冰过的地方一定就不痛啦。”
“那可不一定,”云琊似笑非笑:“他给冰过的地方我有至少三种办法让你痛上加痛。”
月清尘看他一眼,摇了摇头,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地目光柔和了一下,俯下身来用手指触了触小梅子额头肿得老高的那个包。
“呜哇不痛啦,”小梅子惊喜道,伸出短短的树枝手指摸了摸自己瞬间恢复的额头,“圣君好厉害!包一下就不见啦!”
“不想再加两个包就快走,”云琊不耐烦道,冲小梅子威胁性地比了个手势,“大人说话小孩不许插嘴,也不许偷听!”
小梅子精瑟缩了一下,接着后退几步,嘟囔了一句什么便飞快地上树跑走了。
“它说什么?”云琊有些恼,“是不是骂我来着?”
“它说很喜欢你,欢迎你常来玩。”月清尘淡淡道,没再多说便又继续朝着梅林深处走去。
“我才不信,”云琊冷哼一声,暗自握了握拳,心道将来总有一天要好好让这些总坏人心情的小鬼们尝尝巨雷加身的滋味,“喂你等等我,见掌门师兄不急在这一时的。”
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沿着梅荫小道不急不缓地走着,期间云琊倒也没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只是默默跟在月清尘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出神,眸中不时闪过些极为复杂的神色。
“你……”云琊犹豫半天,终究还是咬咬牙一把拉住前方只顾走路的人,沉声问道:“那件事,你成功了吗?她……回来了吗?”
月清尘沉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
“现在想来,当年我们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云琊话中有深深的懊恼之意,“是我们对不住她。”
“现在说这些,为时已晚。”月清尘淡淡道,“我会继续想办法,无论代价。”
话音未落,二人忽闻一声极清越的鹤鸣,紧接着,一身着玄苍色道服的男子自梅林深处信步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只优雅踱着步子的丹顶仙鹤。
“几天前听灵犀说绝尘峰的雪梅有重开的迹象,我就猜着可能是你要回来了,”他冲月清尘微微颔首道:“这三日去哪了?怎么回来了也不先回绝尘峰看看?”
男子此刻虽神色和悦,但仍剑眉微蹙唇角轻抿,眉宇间自凝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周身气度沉稳非凡,锋芒不露而令人为之折腰。
只是,掌门不愧是掌门,说话间总能一语中的,直戳要害。
总不能说这三日都耗在跟山崖下面的巡山小弟子玩躲猫猫上了吧?
“有些事耽搁了一下,”月清尘回以一礼,“见过掌门师兄。”
“客气什么?”叶知秋笑了笑,看了他和身边的云琊一眼,随即转身朝身后轻声招呼道:“灵犀,清尘都回来了你还怕什么,还不快点过来?”
仙鹤骄矜地迈着细碎的步子向前踏了几步,随即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发如丹枫羽衣胜雪的小小男娃。
这小男娃比梅子精高了那么几头,差不多能够到月清尘的衣袖了。
只是这瞪着云琊时脸上的表情,却如小梅精们一般苦大仇深。
“呦呵,敢这么看我了,上房揭瓦了啊小灵犀?”云琊一挑眉,轻声给灵犀隔空传了个音,“别以为你家主人回来了我就没法揍你了,我要想揍谁谁都拦不住。”
灵犀一撇嘴,眼皮一耷拉,以一副没娘疼没爹爱的标准可怜小白菜形象缓缓走到月清尘面前。
“圣君,”他叫了一声,随即哇地一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抽抽搭搭道:“圣君我……没能好好护住……峰上的梅子,自从你走……走了以后有好多……都被……都被其他峰里那些又懒又馋的坏弟子和……坏峰主偷吃了!圣君你罚我吧,我本来也没……没脸回绝尘峰了。”
“阿琊,这种事归你管,你来说说。”叶知秋沉声道。
“咳咳,”云琊清了清嗓子,开始用一种背书似的腔调沉痛道:“按照昆梧门规第一百三十八条,凡盗窃公私财物,数额较大或者多次盗窃的,处一月以下扫山梯、倒丹炉或者裁云制衣,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如伤害同门的,处一月以上三月以下扫山梯、倒丹炉或者裁云制衣,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如不敬师长杀害同门的,处三月以上扫山梯、倒丹炉或者雷火水刑择一适用。”
“门规最后一条是什么?”叶知秋依旧面沉如水。
“峰主犯法,与弟子同罪。”云琊沉痛道。
“知法犯法,该当如何?”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云琊继续沉痛道。
“很好,”叶知秋神色和缓下来,“去查清楚,然后照做吧。”
“是,师兄。”云琊点点头,然后正正经经地冲灵犀伸出手来,“证人,跟我来,我帮你。”
“你……你……”灵犀气得说不出话,颤抖着用手指着罪魁祸首,“梅子做……做鬼也不会放……放过你。”
“灵犀,”一直未开口的月清尘突然唤了一声,“此事容后再议,你先回去。”
“是,”灵犀不甘心地撅了噘嘴,随即抽抽搭搭地应道,“那灵犀先回梅坞去收拾收拾了。”
说完,他瞪了云琊一眼,一摇身变回了仙鹤模样,展翅飞走了。
“师兄,”月清尘目送着仙鹤远去,“我想收个徒弟。”
“哦?”叶知秋深深看他一眼,“好,这届弟子资质上佳的不少,名单在馥郁那,等会我派人去檀华峰取。”
“不用去了,”一道鸢啼凤鸣般婉转悠扬的女声突然自上方随风悠悠传来,“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还是红绫刚刚说起来,我才知道是清尘回来了。”
随这婉转女声一道而来的,还有几缕馥郁甘甜的桂香,迅速在梅林中氤氲开来,转瞬间香飘百里,沁人心脾。
馥郁对得起这个名字,走到哪哪都馥郁芬芳。
然而,总会有些出人意料的地方。
从云上慢悠悠下来一顶软轿,软轿上坐了个姑娘。
软轿是加宽型的,姑娘是加胖型,哦不,丰满型的。
那姑娘拿着个绣花的帕子悠悠地绞来绞去,直到抬轿子的四只仙禽稳稳落地,这才风风火火地下了轿子,直奔着林间三人而来。
期间带起的香风直直扑面而来,惹得云琊捂住鼻子,月清尘蹙了蹙眉。
叶知秋身为昆梧掌门众峰表率,神色依旧如常。
“哎呦我的尘尘啊,这几年不见你真是愈发消减了,是不是在外面睡不好修炼不好灵气吸收消化不好啊?我滴个乖乖,来让我看看,看这小脸瘦的,哎呦喂。”待终于至三人面前,馥郁一晃手中帕子抿唇娇羞一笑,边说眼珠边滴溜溜转着上下打量了月清尘一番,接着豪迈地一拍胸脯,“瘦了不要紧,有你郁姐在,包你不出一月恢复如常。”
“郁姐,”云琊似笑非笑看她一眼,“我觉得他这样正好。是,我知道您比小湄还会养生,但这要是都像您一样,那……”
“阿琊,”叶知秋抬眸看他一眼,“你不是还有事要处理吗?”
“我没……”云琊张口欲辩。
“有事就快去。”叶知秋认真打断道。
“啊,对,我想起来了,我的确有事,”云琊讪讪一笑,“你们聊,我,我先走了。”
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完这句话后,他一把勾住月清尘的肩,在后者略显不悦的眼神中凑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怕是帮不了你了,郁姐最近因为收弟子的事忙得有点昏头,你好自为之,一会儿等师兄走了我再来看你。”
说完,他盯着对方近在咫尺的侧脸看了一瞬,之后不动声色地松开了手,迅速转身离去。
“小子安还是那么不讨喜,难怪到现在都从来没找到过双修对象,”馥郁看着他的背影怜悯地摇了摇头,之后扭过头来一把拉起月清尘的手,眉开眼笑道:
“不过我刚刚好像听见尘尘你说要找人双修是不是,终于开窍了,对的嘛,要说这修真界适龄女修的名单那就是我檀华峰最全了,不用叶叶说我也会给你送来的,来来来我先跟你说说,其实我觉得洛家的女修都不错,比较大气,还有慕家也挺好,比较温柔,看你喜欢什么样的,还有……”
“抱歉,”月清尘打断道,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我想你可能听错了,我其实是想收个徒弟。”
“啊?哦,”馥郁叹了口气,点点头表示接受,随即一副我懂你的样子,“那就更没问题了,这届新入门弟子的名单文慧峰的弟子刚刚誊好给送过来,而我恰好就带在身上。
随即,她从怀中掏出一沓厚厚的绢帛,打眼一看便了然道:“嗯,不错,蘅芜家那个小祖宗和风家那个小福星都是这届的弟子,我昨天刚见过,他们俩一个单系水灵根一个单系火灵根,皆是绝好的胚子,道心也都稳得很,如果有好师尊教导将来必成大器。”
“名字?”月清尘表示了恰到好处的疑问。
“小福星叫风满楼,至于小祖宗,你不记得了?”馥郁讶然,“那小女娃满月酒的时候咱们还去潇湘给蘅芜家随过礼,她是蘅芜兄长遗留的唯一血脉,青字辈,单字鸾,名字挺好听,叫洛青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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