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绝交

    曹秀萱有个堂兄,是做记者的,最近不得意,被扔去负责娱乐版块,单位是地方大报,当地居民男女老少都看,再加上网络还未像后来那么普及,习惯看报的人仍占多数。只要她堂兄写好文章往报上一登,权威性十足,学校那些荒诞不经的流言就会不攻自破,连带丁真茹那一分真里掺了十分假的谣言也会跟着消失。

    但这是有条件的,需要江忆萼接受曹秀萱堂兄的采访。江忆萼很犹豫,不知道该不该接受采访,想回去找闻子灵商量。

    没想到曹秀萱性急,回头就打电话跟堂兄说了。堂兄很兴奋,希望能约一个时间,让他做一个专门采访。

    江忆萼不忍拒绝曹秀萱的好意,答应约定第二天中午午休和曹秀萱堂兄见面。

    第二天午休时间一到,曹秀萱就拉江忆萼离开教室,直奔约定的饭店。堂兄递出名片,上面写着他的姓名:曹胜强,旁边印着他所属单位和名衔。为了赢得江忆萼的好印象,愿意出钱请客,曹胜强找了家不错的饭店,包了个包间,点了五样菜,还要了两瓶饮料。

    曹胜强还不到三十岁,除了谈吐间还能听出点文人味外,完全就是一个随处可见的青年。他拿出录音笔,得到江忆萼的允许,开始采访起来。江忆萼没有经验,做不到侃侃而谈,只能依之前被经纪人带领的经验,小心地挑自己觉得可以交代的内容说。就算是这样,曹胜强也收获颇丰,不但打听到了江忆萼的家事,也收集了不少她在剧组里演戏的素材。

    四十分钟一晃而过,曹胜强收起记录笔,笑着跟她们说:“你们放心,最迟后天,报道就会出来了。”

    曹秀萱看到堂兄信心满满的姿态,很高兴,仿佛看到谣言消失的样子,跟江忆萼说:“这下就解决一件大事了。”

    江忆萼微微一笑,仍保持谨慎的态度,不敢太过乐观。

    当天晚上,江忆萼如常向闻子灵汇报今天上学的情报,想了想,还是把接受同学堂兄采访的事说了。闻子灵惊得坐直了身子,皱眉向她确认:“你说你接受了一个陌生人的采访?”

    “是曹秀萱的堂兄。”

    “你了解他吗?”

    “不。”

    “那就是陌生人。”闻子灵冷冷地下了论断,“你都不了解他,就贸然接受采访,难道没想过其中的风险吗?”

    “可是……”

    “你了解曹秀萱,和你了解她的堂兄是两码事。就算曹秀萱可靠,难道她能保证她的堂兄不会出问题?她能保证一旦出了事,她能解决?”

    江忆萼哑口无言。

    “你们都说了什么?”

    江忆萼感到了不安,小心地把说过的内容大致交代了。

    闻子灵听罢,很不高兴,声音更加冷了:“以后不准接受任何采访,除非得到我的允许。”她看出江忆萼心里不舒服,于是耐心地说:“你以后是要走演艺道路的,我希望你能靠自己的实力赢得大众的欣赏,而不是通过贩卖悲惨故事来博得关注,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你的起点一旦歪了,想要矫正就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金钱,到最后,你会发现群众记住的不是你的作品,而是你的故事。”

    江忆萼如醍醐灌顶,怔忡道:“我原来做错了吗?”

    “当然,就拿虞兰青来说,很少有人提到她的生平事迹,每次有人提到她,说的都她塑造的人物。就连虞兰青和吴家过世的老爷子有暧昧的关系 ,你在网上都翻不出几个报道。而那些一天到晚炒作自己的故事的明星,又有几人能记住他们的作品?”

    江忆萼抿起嘴唇,懊悔不及,泪珠在眼里打着圈,低声说:“那要怎么办?”

    “我会找人帮忙撤下报道。”闻子灵拿着手机站了起来,“你在这里继续做题。记住,这是你欠我的人情。”

    江忆萼勉强点头,没精打彩地继续埋头做数学题。

    闻子灵来到阳台上,拨通了齐律师的电话,心想,这次欠的人情可大了。齐律师只是个办事的,真正顶用的其实是她的父亲闻博生的名头。这次动用父亲的名誉资源,恐怕会令闻博生调低对江忆萼的评价。唉,如果是吴兴怀,他就可以直接用自己的资源来压下这条微不足道的采访了。这一刻,闻子灵无比渴望能快快长大,能掌握到真正属于自己的资源。

    翌日,曹秀萱特意买了一份报纸,翻了两遍都没看到堂兄的报道。江忆萼心知肚明,又怕曹秀萱扫兴,好不容易才想出委婉点的说法:“也许我的事不足以上报纸,编辑那边不给过。真是那样的话,我们就算了吧,再想想别的办法。”

    曹秀萱不甘心,次日又买了一份,仍然一无所获,心里不知有多疑惑。晚上,她给堂兄打电话。

    电话那边,曹胜强没好气地说:“这个恐怕要问你那个好朋友了!我找了编辑,他们说有人不让登一切关于江忆萼的报道,还说对方是江忆萼的亲友,得罪不起。哼,你的好朋友,我还真得罪不起!”

    曹秀萱惊讶极了,江忆萼的亲友不让登载报道?她知道堂兄没理由跟她说谎,他都比她还着急出成绩,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么好的题材呢?那江忆萼又为什么要答应接受采访?这不是在耍他们吗?她越想越气,真想冲到江忆萼的面前质问,为什么要出尔反尔?

    再次日,江忆萼一早来学校,在通往教学楼的路上看到曹秀萱,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打招呼。却见对方投来冰冷愤怒的目光,仿佛被泼了一桶凉水,呆住了。

    曹秀萱转过身,直面江忆萼道:“江忆萼,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不愿意接受采访的话,当初为什么不跟我说?为什么要耍弄我们,让我们白忙一场?”

    江忆萼急忙摇头辩解:“我没有耍弄你们的意思,我当初确实希望能得到你们的帮助……”

    曹秀萱厉声质问:“那又为什么要找人撤下我哥的稿子?”

    江忆萼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曹秀萱冷笑道:“好,你做了亏心事,却不敢说。我就当没交过你这个朋友,我哥得罪不起你们,我也交不起!”说罢,她愤然掉头,大步离去。

    这天,人人都看到江忆萼过去找曹秀萱,却被拒绝了。那是非常强硬的,愤怒的拒绝。曹秀萱的朋友是曹秀萱的朋友,不是江忆萼的朋友,她们站到了曹秀萱的一边。

    江忆萼再次变成孤身一人。

    丁真茹冷眼旁观,嗤笑起来:“贱人就算有朋友,也只是一时的。”

    刘正豪看到了,也听到了,很不高兴地转头对丁真茹说:“不要说别人的坏话。”

    丁真茹变了脸色:“我爱说什么,你管得着吗!”

    刘正豪哼了一声道:“对,我管不着!”

    江忆萼默默回到自己的座位,中午独自吃饭,觉得周围仿佛在对她窃窃私语,感到无比煎熬。

    刘正豪打开饭盒,里面飘出韭菜炒鸡蛋的味道,他再看同桌那精致的菜肴,笑了笑说:“你的饭看起来真好吃。”

    江忆萼抬起头,望着这位避之不及的同桌,忽然感到有些羞愧,勉强笑了一笑:“你要喜欢,可以拣喜欢的尝尝。”

    “那我不客气了。”刘正豪作出却之不恭的样子,果然从江忆萼的饭盒里挑了一小撮咸菜,放进嘴里嚼,半晌才叹道:“哎,能和你天天一起吃饭,就好了。”

    江忆萼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笑了一笑。

    饭后,刘正豪邀请江忆萼出来一起玩,江忆萼犹豫了下,还是摇摇头。刘正豪也不勉强,跑了出去,托人打听江忆萼和曹秀萱在闹什么矛盾。

    这天,流言的内容变得更多了,直指江忆萼和曹秀萱友情破裂,还点出江忆萼没了朋友,干脆和男生在一起玩,活脱脱的一个□□。

    刘正豪听到,不知有多生气,找上丁真茹:“是不是你传的?”

    丁真茹勃然变色:“你说什么?那么多人传话,你就怀疑是我?”

    “大家都知道你和江忆萼关系最差!”

    “放屁!我和她关系差,就非得是我造的谣?那曹秀萱你怎么不去说啊?”

    “曹秀萱不是那样的人!”

    “我就是吗!”丁真茹气得眼泪都飙了出来,“刘正豪,原来你一直这样看我的,我看错你了!很好,你以后再不要跟我说话了!”她边哭边跑远了。

    刘正豪呆在原地,如果丁真茹是冤枉的,那又是谁传的谣?

    放学后,江忆萼落寞地背着书包走过来,闻子灵看在眼里,何若晴也发现了:“她今天怎么没人陪着啦?”

    “不知道,你等下别问。”

    “以后记得跟我说。”

    闻子灵点点头。

    三人在车上温习英语单词,江忆萼频频出错,比何若晴的次数还要多。何若晴不知费了多少劲,才忍住好奇心,装作不知道,还故意出声嘲笑她。江忆萼一如既往地温和微笑着,没有吱声。这让何若晴反而不知道怎么装下去了。

    回到闻家,用过晚饭,江忆萼过来闻子灵的房间补课。不等闻子灵询问,她就主动汇报今天的情况,说起了一直刻意没提到的流言,说起了她和曹秀萱的绝交,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哽咽地说:“阿灵,你教教我,我应该怎么做才好?”

    闻子灵默默听着,直到江忆萼向她求救,这才平静地说:“这应该由你自己解决。”

    江忆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震惊地望着她:“你说什么?”

    “我不能事事都帮着你。你的人际关系出了问题,应该由你解决。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将来在娱乐圈要怎么混下去?”

    江忆萼呆呆地问:“只能我自己解决?”

    闻子灵没有回答,只是冷漠地望着她,让江忆萼再说不出话来,只感到自己的身体在发抖。江忆萼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补习时间,是怎么回到自己的屋子的。直到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她方才躲在被窝里,压抑地哭泣起来。

    第二天,江忆萼晨跑结束,照旧去看望外婆。闻子灵在自己的屋子的窗前,悄悄看她乘坐徐元德的车子离去。又过二十分钟,她这才下楼出门,何家的车已经停在闻宅的门前,司机下车给她打开门,问:“闻小姐要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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