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会议，没什么大事的话，常规一赛季一次。
苏确第八赛季一半的时候替了孙翔，没赶上第八赛季的队长会议。但第九赛季的她去了，在B市。
冯主席高坐上首，长长的会议桌两边联盟十几支战队的队长依次坐着。
位次不固定，但是人嘛，不成文的就自然而然把前面几位让给几家豪门战队，接着季后赛强队，再接着，苏确随便找了个末尾位置安然一坐。
她记得当时身边的是轻裁的队长，二十三岁的一位前辈。虽然在社会上还是个大小伙子，联盟里已经是前辈了。
“确妹确妹。”轻裁的队长徐翼给她拉开椅子，说：“第一次来吧。”
苏确点头，徐翼就说：“恭喜你年纪轻轻就要来一起感受中国式开会现场了。”
苏确：“……？”
已经参加了两年队长会议的徐翼同一种过来人的沧桑叹了口气说：
“这种常规会议，先主席致辞，鼓掌，再队长代表致辞，鼓掌。然后再说正事，也没什么正事说。”
苏确：“好无聊啊。”
徐翼发自内心地点头，他叹气：“叶神还在的时候队长代表发言他就溜。听说以前让叶神发言的时候叶神总能控制在三句话以内，太羡慕了。”
苏确：“现在是谁发言啊？”
徐翼看了看前面几位，小声说：“前年让韩队讲，差点讲成劳改现场。去年是喻队，我估计今年说不定还他呢。”
苏确默默地也叹了口气。
徐翼问：“你叹什么气啊确妹。”
苏确：“不能说，说了要挨打的。”
徐翼好奇，非问出来不可。冯主席在上面拿着个稿子念，下面苏确小声说：“为联盟歪瓜裂枣叹气。”
徐翼：“……”
歪瓜裂枣·徐翼现在就想打死苏确。
苏确撑着下巴，无聊的要命。就像……就像梦回高中课堂。
冯主席念完，大家鼓掌。接着换人，喻文州仍坐着，调了调手边的卖。
其实苏确快睡着了。她被徐翼疯狂摇醒的时候，听到的第一声就是：“……很高兴作为队长代表发言……”
那个声音通过麦，通过电流，通过空气，鼓噪着使她的耳膜震动。
苏确慢慢地转头去看发言的人。
她听到的第二个声音是徐翼凉凉的声音：“别睡，拍照呢，摆样子也得认真听歪瓜裂枣发言。”
苏确依言做出认真听的模样，老实去看那个发言的歪瓜裂枣。
喻文州的稿子放在手边，并没有一直看着。那双眼睛微微弯着，温和的声音就那么响起。
她刚睡醒，视网膜上的神经在一点点复苏。
最先是一个圆融又模糊的光影，光影中的人影影绰绰地兀自挺拔。
然后一点点清晰，睡着了的视网膜神经开始清醒。然后呈现给苏确，告诉她这个人逆光站着的样子。
阳光都在帮他。
……苏确想：我错了，我不该说歪瓜裂枣的。
——
喻文州不追问队长会议上怎么了，苏确也没有主动说。
因为……
四分钟快过去了。没时间说来话长忆往昔峥嵘岁月稠了，更何况苏确还有那么一点微妙的不好意思在。
反正就……这样了吧？
应该说的够清楚了吧？
唔……
苏确默默地想：不管了，反正爸爸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
有句话叫尽人事听天命，和喻文州这呢……
手机又响了。
还是肖隐。
沉稳响起的铃声很有几分催魂夺命的意思在，催着苏确的魂，夺来苏确的命。
“……”
苏确的脸色很不太明显垮了些，细细的眉尾垂下。
亲——姐——姐！！！
才会这种时候干出这种事情！
呜呜呜呜呜呜。
苏确心里有点儿抗拒。
不想接不想接不想接——
啊啊啊是心里很！抗！拒！啦！
苏确抿着唇，在一声一声的铃声中越抿越紧。
……为什么，没有回应呢？
——【弦歌雅意/问君能有几分明了/】
——【谁曲声有误/惹一顾回首笑/】
“要不要接电话？”
喻文州在沉默了那么好像很漫长很漫长的几分钟之后，开口说的话是问她要不要接电话。
苏确慢慢地眨了眨眼。
“噢噢。”
她低头手忙脚乱地在手机里摸出手机。
眼睛有一点点红。
——【书生意气/挥剑划破晓/】
——【犹听采莲女/呢喃总角之好】
喻文州说：“我好像对你很有好感，换句话来说……”
“应该是‘我喜欢你’。”
——【总角之好/】
苏确终于接通了这破电话。
她现在开始又有点……不受控制了。
“你爸被吓死了。”肖隐劈头就说：“我给他看了卢瀚文的微博。”
苏确：“啊，对啊。”
肖隐语速很快：“跟你们经理说了没？”
苏确：“正要去。”
肖隐：“澄清的事情其实不要紧，有那条微博在什么都说得清。你好好想想那照片谁拍的，谁他妈能把你的房间号知道得清清楚楚来拍这个！”
苏确：“。”
肖隐的声音很急，音量不受控制地有些大。
她这边的气氛又很奇诡地有一点安静。
喻文州听得清清楚楚。
他对苏确做了个手势，苏确有些犹疑，桃花眼里带着些困惑，但仍是将手机从耳边拿下，递给了喻文州。
喻文州接过手机，对那头的肖隐说：“您好，我是苏确的队长喻文州。我们会与经理一起解决这件事的。”
他把手机还给苏确。
苏确：“啊……对，我要去找经理了！再见！”
喻文州站在旁边等她，手放在口袋里。他还穿着蓝雨的队服，拉链没拉，敞开着的。露出里面柔软的T恤面料。
“走吧。”
“噢。”
苏确把行李箱往房间里用力一推，任凭那四个轮子滚呀滚呀滚的把行李箱滚到了宿舍房间的中间，慢慢停在床边。
她把房门关上，跟在喻文州的身边。
今天好像有点太刺/激了。
苏确咬着下唇想。
她慢慢走着。
经理办公室在宿舍这一层的楼上。
他们很快到达，喻文州敲门在转动门把手之前，回头喊她一声：“苏确。”
“嗯？”
喻文州看着她，苏确发现他的瞳仁里映出了自己的样子。
“我希望……”喻文州斟酌了一下字句。
他突然有一种久违的、好笑的感觉。
当队长已经很多年了，临场遇到各种棘手问题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这种字斟句酌的感觉却很久违。
突然间像个不知轻重的毛头小子。
“嗯？”苏确歪头。
“我希望可以保护你。”喻文州转动门把手：“虽然同样有过自私的愿望，希望只有我知道。但是还是希望你能被所有人都喜欢。”
“网络暴力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他说：“虽然你什么都不用怕，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也会为你挡住……”
“但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会遇到这些事情。”
一辈子、一辈子都不要遇到这些具有莫大伤害的事情。
这些比血烫，比刀尖的事情。
喻文州推开了门。
经理张彦刚刚结束一通电话，老板打来的。
蓝雨的老板和蓝雨最早的队长老魏有一点交情，最早的时候，老板也是网游一区蓝溪阁公会里的一员。
虽然技术不怎么样，但奈何有钱啊！那时候网游里全蓝溪阁上上下下都知道有那么个土豪在。
职业比赛刚出来的时候，其实就魏老大那么些人根本凑不上一个战队，没钱，搞个屁。
老板是那个时候找上魏老大的。
魏老大说搞什么啊，你这水平不行！不能打比赛的！来来来，咱们这一级装备都能吊打你了啊，别瞎凑热闹了！
老板格外冷静地说：我出钱，建战队。
魏老大哑了，怂了，自打嘴巴了。然后蓝雨战队就那么建起来了。
从这个在蓝雨内部悄悄流传下来的传说来看……其实老板是个冷静的家伙，和小队长喻文州更像一点。
最早缺人，青训营里的小孩是经理和老板一起放进来的。后来魏琛第二个赛季就退了，经理焦头烂额，还得忙着思考这两个小孩能行吗得帮着他们服众啊！
结果老板亲自来了，说，行。然后亲自把方世镜拉起来顶第三赛季队长，老板说，这两个人是蓝雨的未来。
一语定乾坤。
所以说那么多的意思在哪里呢？
经理张彦见两个人进来了，咧嘴笑了笑，很是缓和气氛地说：“刚刚老板打来电话问。”
“他说好奇死了，想来看看小喻队长你找了个什么样的人。”
苏确：“……”
苏确：“……”
苏确：“……”
经理好不自知地继续：“我说是闹的，根本不真。”
“但老板还是要来了，说最近太闲缺瓜吃。”
“哈哈哈，苏确你也觉得他无聊是吧？你没见过我们老板，见过了就知道了。”
苏确：“……”
喻文州笑：“那不然我们抓紧点，在于老板来之前商量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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