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尔做了一个梦。
在梦境中,她躲在一个人迹罕至的丛林深处的小木屋里,和她两年前在戈德里克山谷附近的丛林里暂时躲避暴风雪的小木屋一样——只不过她现在是为了躲避一只会说话的大蝙蝠。
她从没见过如此骇人的蝙蝠——它那漆黑的眼睛就像是隧道一样空洞,有力的翅膀将门板拍得摇晃起来,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竟然能说出人类的语言…
“坎宁安!坎——宁——安!”
克莱尔一声不吭。那只蝙蝠应该还没有足够的力气用翅膀拍开门闯进来,所以她只要不发出任何声音,它最终肯定会飞走的。
等到门外的声音终于消失,蝙蝠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远后,克莱尔这才长出一口气。但是这个屋子很多年无人打扫,空气中飘满了灰尘,她被呛得咳嗽了起来。
然后她醒了。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微微发黄的天花板,还有周围那一大堆蒙上了厚厚一层灰尘的纸盒箱,头脑放空开始发呆。借着厚重的灰黑色窗帘缝隙里透进来的微弱的光束,她看清了周围的环境,并且终于意识到了这里不是梦境中的那个小木屋,门外也没有一只黑漆漆的蝙蝠,她安全了。
这里很显然是个巫师的家,因为像小山一样堆满了角落的纸箱上写着“猪鼻蛇魔药材料店欢迎您下次光临”。床头柜上有一个破旧的老式台灯,它看到克莱尔坐起身后便自己伸出一只手扭开了开关,昏黄色的灯光洒满了这个狭小的——储物间。
克莱尔像梦游一样下了床,脚步虚浮,她缓慢地转身环顾四周完全陌生的一切,然后这才彻底清醒,慌乱地找着自己的魔杖。
身上没有,枕边也没有…她拽着被子的一角猛地一抖,这才看到卷在了被子里的魔杖。魔杖握在手里后她终于心安了许多,尽管心跳还在高速跳动着。
克莱尔的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早上睡醒睁开眼后看到的不是低矮的布满青苔的桥洞,不是漂浮着垃圾和死老鼠的浑浊的河流,不是戴维灿烂的笑脸,不是他递过来的夹着培根或是煎蛋的三明治?
昨晚的一些碎片慢慢浮现在她眼前,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跟在邓布利多和斯内普身后走向麻瓜警局的大门。她拖着沉重的行李箱,把装着姜饼和罗伯特的背包背在胸前,一路小跑才能勉强跟得上两位教授的步伐。
走出伦敦警察局的大门后,麻瓜空调带来的凉爽瞬间消失,燥热的带着水汽的夏夜的热风扑面而来,她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邓布利多依旧在和斯内普交谈着什么,又或者说是斯内普正在十分不满地反驳着邓布利多。克莱尔没有竖起耳朵偷听他们的谈话,而是频频回头,看向身后的麻瓜警局。
她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戴维。明明几天前刚找回行李箱时她还毫不犹豫地带着所有家当离开了桥洞,现在她居然开始想念戴维了。
“克莱尔,”邓布利多招呼她走过去,“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西弗勒斯同意暂时收留你住在他家。”
“不!”她愣了几秒,便开始像个顽劣的小孩子一样大吵大闹,“我介意!我不要!”
回想到昨天晚上自己撒泼的情景时,克莱尔绝望地用手捂住了脸,无声地哀嚎起来。昨晚理智一定离家出走了,克莱尔心想。她究竟吸了多少大/麻、神志不清醒到什么地步才敢说出那些话的!
如果她完全忘记了昨晚发生的事情还好,但是偏偏她的记忆力没有离家出走——这就很让人痛苦了。
“你看他!邓布利多教授!你看看斯内普教授那副表情!”她可怜巴巴地喊着,“他的脸上写满了‘我不愿意’!我们两个都不同意!”
“是吗,西弗勒斯?”邓布利多微笑着问道。
斯内普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愿意,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教授!您不能假装没有听出来他真正的意思!”克莱尔绝望地喊着,“我拒绝您的这个提议!我拒绝!我不要跟他住在一起——他太可怕了!我不想每天都挨骂!我会抑郁的!”
“但是你还没有成年,”邓布利多用那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着,“而且从你今天的表现来看,你需要有一个监护人来对你的行为做出约束。”
“我想克里斯蒂娜或许——”克莱尔徒劳地争辩着。
“她的情况不适合再多一个孩子住在她家里。就这样定了。”邓布利多愉快地说道,“我先离开了,西弗勒斯。像我这样的老年人需要得到充足的休息。”
“不!等等,邓布利多教授——不!”克莱尔彻底陷入绝望。她才不想和斯内普天天住在同一个屋子里面!她会因为过于压抑而崩溃的!
“相信我,我比你更想像个疯子一样喊出这些话,”斯内普一字一顿地说道,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克莱尔,“但是反对无效。”
他伸手抓住克莱尔的小臂——克莱尔感觉胳膊爬上了一只巨型蝙蝠,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挣脱开来,周围的景象便开始飞速旋转扭曲,等到站定脚跟的时候她已经出现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了。
“停止你无效的反抗,并且不要试图溜走,”斯内普干巴巴地说,“那个房间现在属于你了。好梦,坎宁安,尽管你看起来已经做了一晚上的梦了。”
克莱尔迷迷糊糊地打开了房门,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她想要好好反思一下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地步,但是她实在太累了…
将昨晚发生的事情回忆清楚后,克莱尔绝望地瘫倒在地上。这里应该就是斯内普的家了,她现在所处的这个房间应该是长久无人居住的被当成储物间使用的次卧。
等等、等等。克莱尔突然想到,她刚刚在梦里听到有人喊“坎宁安”,不会真的就是斯内普在喊她吧?
不——这一定不是真的!她环顾四周,开始考虑从窗户跳出去摔死的可能性,又或者一头撞死在柜子上会不会更体面一些…在昨晚说过那些话之后还要面对斯内普?她还不如就地自杀来的更痛快一些。
“坎——宁——安!”又有人在大声喊她的名字,现在她终于听清了这声音属于斯内普,而不是梦里的那只会说话的蝙蝠。
他的声音听起来杀气腾腾,而且…还伴随着姜饼绝望的叫声。
…斯内普和姜饼打起来了?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姜饼立刻像一发炮弹一样冲了过来,三两下便顺着裤腿爬上了她的怀里。
斯内普十分狼狈地从沙发的侧面站起身来,将垂在额前的油腻腻的头发甩到耳后。“坎宁安,我命令你,让你那只肥猫把嘴里叼着的两只非洲跳鼠给我松开,”他手里拿着魔杖,指着克莱尔怀里的姜饼,怒气冲冲地说道,“那是我持续了半年的魔药实验的观察对象!”
克莱尔满脸疑惑地低下头去,这才发现姜饼嘴里叼着两只毛茸茸的老鼠,而老鼠正奋力地用脚瞪着她的胳膊,想要借力从猫口中逃生。
“啊啊啊啊——”克莱尔尖叫着松手,“有老鼠!”
姜饼又开始在地上疯狂逃窜,斯内普用魔杖射出一道又一道的咒语,不过全都被姜饼躲过了。
“教授!教授——别用咒语!”克莱尔慌张地喊着,和斯内普一同加入到了抓猫的行动中,“我、我保证会把老鼠完整无缺地还给你的!你——你别伤到他!”
斯内普恼火地收起魔杖,阴沉着脸站在一旁看着克莱尔满客厅跑着抓猫。
“姜饼,听话,到妈妈这里来。”克莱尔气喘吁吁地说道,但是根本没有任何作用,“我知道你以前喜欢抢酒鬼的非洲跳鼠干吃,但是这个你不能吃!”
“喵喵喵喵!”姜饼叫了起来,仿佛在说:“不!我就要吃!”
不过他实际上说的是:“我才不吃呢!我要留给酒鬼!”
“你别逼我,姜饼。”她最终还是抽出了魔杖,喘着粗气瞪着站在最高的立柜顶上的姜饼。
房间里已经被姜饼弄得一团乱。充满年代感的书籍散落在地,沙发上的靠垫上有好几个猫爪印,餐桌上的桌布垂到了地上,窗帘被撕碎成条状…克莱尔预感斯内普的怒气值已经达到了顶峰。
“不许用‘全部定身’,”斯内普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会影响我的试验结果。你只被允许用束缚咒和禁锢咒,坎宁安。”
克莱尔举在空中的手臂瞬间垮了下来。
“为什么不试试‘喵咪呼噜’这个咒语呢?”罗伯特轻快的声音响起,“你妈妈经常用这个咒语来让受伤的流浪猫平静下来,现在这个情境下这可比束缚咒和禁锢咒有效多了。”
“爸爸?!”克莱尔猛地回头,发现罗伯特的画像居然放在沙发上,可是她不记得她什么时候把他拿出来了。
“好久不见了,我的小甜心,”罗伯特幽怨地说道,“我真的要感谢你的这位教授把我从你的黑布下解救出来,不然我还不知道你整个暑假都做了些什么荒唐事呢。”
斯内普用罗伯特提供的这个咒语终于抓住了姜饼,将两只半死不活的老鼠夺了回来。
“把这只肥猫关进你的房间里,我再也不想见到他。还有你的所有行李,不许堆在我的沙发上。”斯内普咬牙切齿地说道,克莱尔能清楚地看到他眼里熊熊燃烧的怒火,“你最好把你自己也关在房间里,我同样不想见到你,坎宁安。”
克莱尔抱着姜饼和罗伯特的画像灰溜溜地回到了房间里,轻轻地关上了门,又上了一道锁,这才敢长舒一口气。
这出闹剧过后,她和斯内普似乎达成了一个共识:谁都别打扰谁。她尽量处处躲着斯内普,不给他骂人的机会,斯内普则把她当成是一个透明人,这也正合她的心意。
斯内普的生活单调无比,这是克莱尔几天观察下来得出的结论。他疏于社交,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几乎整日都在和魔药、黑魔法书籍打着交道。不过这或许是因为他的食死徒朋友们都在阿兹卡班。克莱尔刻薄地想到。
她和斯内普唯一的交集大概就是当她走到厨房里接一杯水的时候斯内普或许正在泡咖啡,她出门把装满猫屎的袋子扔到巷尾的垃圾桶里时或许会看到斯内普正坐在沙发上读报,她从超市里买一大堆麻瓜速食回来时斯内普或许正好幻影显形回家。这时克莱尔就会恭恭敬敬地向教授问好,斯内普抿着嘴不耐烦地微微点头,然后她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两人互不打扰。
克莱尔大多数时间都待在那个堆满了杂物的次卧里发呆、看书、撸猫或者和罗伯特聊天。罗伯特看起来并不讨厌斯内普,这或许是因为两人都是典型的斯莱特林,又或许是因为罗伯特感激斯内普发现克莱尔书包里有异样后将他放了出来,他作为一个不合格的“父亲”才有机会得知女儿的近况。
她有时会突发奇想,如果当初自己没有表现出那样强烈的对于和斯内普同住的抗拒,并且姜饼没有闯祸的话,斯内普对她的态度会不会好一些?比如做饭的时候顺带着给她做一份?又或者能手把手教她熬制一些高级魔药?
想到这里她打了一个寒颤。还是…还是算了吧。
发现斯内普并不限制她的活动范围后,克莱尔的心思逐渐活络了起来。她甚至有一次假装出门购买食物,走出蜘蛛尾巷后便幻影移形来到了桥洞下面。
可是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戴维和那些男孩儿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只好失魂落魄地提着一袋临期沙拉和打折的意面回到了蜘蛛尾巷,蹑手蹑脚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虽然她前段日子靠着“英镑飞来”偷了一大笔钱,但是考虑到圣芒戈那价格高昂的魔药,她依旧需要精打细算过日子。
在离暑假结束还剩三天的时候,克莱尔的行李箱里只剩最后两瓶魔药了。她拖着行李箱准备出门去圣芒戈的时候,被斯内普叫住了。
“我要去圣芒戈取一些魔药,教授,然后我打算去对角巷买一些书本文具,还有猫罐头。”她一边回答着,一边在思考勒索斯内普赔她医药费的可行性——毕竟他四年前也在场。
“或许坎宁安小姐可以和我一起。我今天也要去圣芒戈。”斯内普挥了挥魔杖,克莱尔的房间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差点夹到想要偷偷溜出来的姜饼。
那您今天去吧,我明天去也可以的…克莱尔把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换上了一张虚伪的笑脸:“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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