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淅淅沥沥的倾斜的雨丝伴随着微弱的晨风吹拂在脸颊上的时候,克莱尔从梦境中醒过来了。
她盯着桥洞上布满青苔的石块上的纹路发了一会儿呆,想要仔细回忆一下梦境,却发现已经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她只记得梦里有小天狼星·布莱克,并且她从心底里感到愉悦和满足。
事实上,她已经忘记了梦境中那些虚幻的美好在两三年前确确实实地发生过,只不过当时的她没能像西比尔·特里劳妮曾经做出的预言那样,“珍惜和身边人相处的每一天”。
低气压带来的憋闷烦躁让她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到现实中来。她的肚子饿得咕咕直响,坚硬的木板硌得她浑身上下酸痛无比。湿热的空气吸进胸腔内仿佛是一种酷刑,让人感到无来由的烦躁。
阴云密布,灰黑色的大片云朵仿佛近在眼前,伸手可及。燥热潮湿的空气让她浑身黏腻,长长的发丝凌乱地散落在皮肤上,难受得很。两只脏兮兮的老鼠从她的脚边蹿过,吓得她连忙蜷起了膝盖,警惕地看着老鼠跑远。
“怕什么?”戴维早就醒了,他看到她的表情后笑嘻嘻地说道,“晚上睡觉的时候它们或许还在你的脸上跳过华尔兹呢。”
他正对着地上的一个小水坑整理着自认为很帅的头发——事实上克莱尔更愿意用“刚在粪坑里撒过欢的长毛山羊的打了结的毛发”来形容他的头发。
“滚。”克莱尔没好气地说道,然后她把自己全身都蒙到毛毯下面,给自己用了一个清洁咒。
她把昨天吃剩的面包从口袋里拿了出来。大概是睡觉的时候翻身压到了面包,它现在已经彻底被压瘪了,吃起来干巴巴的。生活所迫,姜饼也不再坚持要吃昂贵的罐头或是新鲜的水煮鸡胸肉,他现在吃着克莱尔扔给他的一小块面包依旧吃得津津有味。
然而人和猫总是有很大的区别的。人总是向往更高水平更舒适惬意的生活,并且厌恶肮脏的居所以及廉价单调的食物。
一股无名火在她的胸膛里慢慢成形,然后把对于这几日生活的所有愤懑彻底引燃——她手里的那一块面包便变成了她的发泄品。
她无意识地捏着手中的塑料袋,发出了刺耳的咯吱声。她又开始回忆着那已经飘散在混乱的思绪中的梦境,徒劳地想要抓住一点美好的片段来缓解内心的焦躁。
“不开心吗?”戴维坐到了她的身旁。
克莱尔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正如你所见。”
戴维被呛了一句,但是他不气也不恼,反倒笑眯眯地揉了揉克莱尔的头发:“为什么不开心?”
克莱尔歪头躲过了他的手。
“因为面包很难吃,”她盯着手里干巴巴地面包说道,“我之前的一日三餐比这个要好上一万倍。我的学校里有很多——”,她顿了顿,“——女佣,她们做的菜大概相当于米其林三星餐厅的水平,又或者比那个还好吃。”
“你去过三星级餐厅?”
“没有,”克莱尔的声音听起来更烦躁了,“但是我就是知道。我的学校是最好的。”
“那我今天带你去改善一下生活。”戴维挑了挑眉,嘴角露出了狡猾的笑容。她狐疑地打量着他,不知道他怀里揣着什么主意。
她很快就知道了戴维并没有许下一个不会兑现的承诺来骗她。当淅淅沥沥的小雨终于告一段落,好不容易露头的太阳慵懒地挂在地平线上、将金灿灿的余晖洒在亮晶晶的砖石路上时,戴维带着克莱尔来到了一家装潢看起来很精致奢华的餐厅门口。
“Clos Maggiore,法餐,我妈妈以前特别喜欢这家店。”戴维快活地吹了声口哨,“英格兰最浪漫的餐厅。”
克莱尔抬头打量着这里,却有点不好意思进去。
“我不想进…”她小声说道,“你看里面的人都穿着正装,再看看我们两个穿着什么——”
穿着破旧的T恤,短裤,和脏兮兮的全是泥巴的鞋子。
戴维耸了耸肩,将黑色的棒球帽反过来扣在头上,拉起克莱尔的手腕就走了进去。尽管两人收到了很多探究的目光,不过好在服务生并没有把两人轰出门去。戴维显然是这家店的常客,他草草地翻了翻菜单便点齐了菜。
“你经常来这里吗?”克莱尔问道。
“嗯,”戴维点了点头,“在我妈妈还在的时候。”他伸手指了指窗外不远处一栋高耸入天的玻璃幕墙建筑物,“那个最高的大楼——我妈妈就在那里工作。自从她发现了离她工作地点不远的地方有这样一家精致的法餐之后,她就经常带我来这里。”
“无意冒犯,”克莱尔小心翼翼地斟词酌句,“不过我还是想问——你爸爸呢?他也在那次恐/怖/袭/击中——”
“他才没有。他现在娶了一个貌美如花的蛇蝎女人,两人天天快活得很。”戴维没好气地回答。
“你不喜欢你爸爸。”克莱尔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但是你要知道…每个人的人生都是持续向前的。”
戴维好像突然对洁白的桌布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用手指把它卷了起来,再展平,然后再卷起来。过了半晌,他才开口:“我只是恨他在妈妈死了不到了三个月就找到了新的女友,把她的肚子搞大了,然后就结婚——再然后就对我不闻不问——”
克莱尔以沉默应对,她不想过多地探听他的家事,因为她对此毫不关心,并且为自己提起了这个话题而隐隐有些懊悔。好在服务生很快就端着前菜走了过来。
“这个是蟹肉烤花菜,淋上了鳀鱼蛋黄酱。”戴维介绍道。他的语气过于活泼,显然他也在为终于找到了其他的话题而感到开心。
克莱尔故作优雅地叉起了一小块蟹肉,然后她不得不承认麻瓜在食物的制作上别有一番造诣——蟹肉在家养小精灵手下总是与“肥美”这类的形容词息息相关,第一口下去会让人感到无比满足,但是吃多了便会觉得过于油腻。
可是眼前的这一小碟精致的蟹肉却带给人一种清新的味觉享受,甘甜而不油腻,层层叠叠的美味冲击着她的味蕾,这对于连吃了半个月的葡萄干面包来讲的克莱尔简直像是来到了天堂。
“要尝一下我的吗?”戴维将他的煎比目鱼推到了克莱尔面前。
她一点都不客气,叉起了一大块蘸满鳕鱼鱼羹和欧芹酱汁的比目鱼送到了嘴里,然后又一次发出了满足的感叹。
尽管克莱尔认为自己已经完全丧失了餐桌礼仪,不过跟戴维比起来她的吃相还算勉强能接受——戴维看起来就像是刚从牢笼里得到了释放的猛虎,他两口就吃完了碟子里的煎比目鱼,现在正在意犹未尽地舔着附在碟子上的鱿鱼粒。
主菜很快也被端上来了。戴维原本给克莱尔点的是慢炖鹌鹑胸和油醋汁蓝脚菇,但是他发觉她似乎对他的烤鸭肉更感兴趣——他便把两人面前的菜换了一下。
如果努力忽视掉鸭肉和鸡肉在肉质以及口感上的区别的话,这盘烤鸭肉几乎可以和简做的蜂蜜烤鸡画上等号了。
两人风卷残云般的解决了主菜,然后又把饭后赠送的小点心统统塞进肚子里后,戴维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翘着小拇指用桌布的一角擦了擦嘴边的油渍。
“好吃吗?”
“嗯。”克莱尔点头。
“吃饱了吗?”
“嗯。”克莱尔又点了点头。
“那你准备好了吗?”
“什么?”克莱尔疑惑地问道。
戴维站起身来,走到克莱尔旁边,像一个体贴的绅士那样轻轻地帮她擦掉蹭在了脸颊上的冰淇淋果酱,然后弯腰贴在她耳边说道:“听我口令。三——二——”
“你这是要做什么?”克莱尔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一——跑!”戴维紧紧攥住克莱尔的手腕,拉着她像旋风一样一溜烟跑出门去。服务生和站在门口的门童没能反应过来,等他们反应过来追出门外的时候,已经离吃霸王餐的两个小混混有一小段距离了。
“梅林的胡子啊!”克莱尔惊慌地大喊,“你——我——我们在做什么!”
“我们…我们在和一百英镑赛跑!”戴维一边穿着粗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跑快一点——不要被他们抓到!”
两个服务生追在他们身后跑着,大声喊着什么。但是克莱尔什么都听不清,她只能听到耳边呼啸的风声、砰砰的心跳声和身边男孩快活放肆的笑声。
男孩跑得飞快,她不得不使出全身的力气拼尽全力奔跑才勉强追的上他的速度。他的手掌有着年轻男孩独有的滚烫的温度,沾在手指上的巧克力融化成了粘稠的液体,顺着掌心的纹路慢慢蔓延开来,把男孩的手掌和女孩的手腕都染上了一层薄薄的棕色。
脚下的柏油路面好像变成了砖红色的塑胶跑道,又好像变成了她的人生理念正在向“更加损人利己”方向去的道路。她原本还以为戴维会用准备买“叶子”的钱带她饱餐一顿,没想到他居然带着她吃了一顿霸王餐。
做坏事的羞耻心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滚烫,脸颊绯红,就连耳垂都火辣辣地烧着。夏日燥热的空气扑面而来,这让她跑了没几步便汗流浃背,脖颈和耳后都有汗珠滚落,鬓角的碎发也被汗水濡湿。
戴维拉着她的手腕一刻也不敢松懈地向前狂奔着,她的双腿有点不受控制,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地奔跑,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跑得这么快。炎热的气流在遇上汗水的时候被改写了性质,克莱尔甚至感觉到了一丝清凉。
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灌满了湿热晚间空气的肺部好像要炸裂一样,身体似乎已经到达了极限。戴维倒是轻松得很,他甚至还不忘向两旁驻足侧头看向自己的路人们挥舞手臂打着招呼。年轻气盛的少年总是张扬而狡猾的,脑袋瓜里充满了不计后果的坏点子,他们永远把“纵情享乐”作为人生第一要义,而这也正是让众多同龄女孩为之痴迷的一点。
她偏头看向身边的男孩,在对方亮晶晶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在想什么?”戴维气喘吁吁地问道,“不要分神,你跑的太慢了!”
两人一边跑一边看着追在身后的服务生,发现距离已经被拉近了好多。
“你们两个混球给我站住——”之前还彬彬有礼为两人上菜的服务生现在破口大骂,“不知羞耻的小兔崽子!”
“怎么办…”克莱尔委屈巴巴地说道,“我跑不动了。”
戴维终于露出了一点惊慌失措的神情:“难道你想洗一个月的盘子吗?坚持住,CC!”
“我真的不行了。”克莱尔放慢了脚步,“不过——你愿意相信我吗?”
“当然——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我不确定这是一个好主意…”克莱尔把目光锁定在了前方不远处的一个红色电话亭里,“希望我这几日的练习能让你避免分体的悲剧。”
“什么?”戴维问道,“什么‘分体’?”
克莱尔没有解释。她拉着戴维跑进了电话亭:“抓紧我的手臂。”
“抓紧你的手臂?”戴维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开着玩笑,“难道你要变个戏法,把我们两个变没吗?”
“是的。”克莱尔点头。在戴维一脸不可置信的戏谑的笑容中,两人的身体被扭曲成了五颜六色的弯曲的色块,然后伴随着刺耳的爆鸣声响起,两人消失在了电话亭中。
现在他们两个站在离克莱尔的姨妈家不远处的那个倒闭了的书店门口,戴维像是喝多了一样右手搭在克莱尔肩上,弯着腰干呕着。
“忍住,别吐,”克莱尔一边打量着他的四肢是否完好一边语重心长地说道,“好不容易吃到一顿这么好的,你要是吐出来就太可惜了。”
“刚刚那是什么?”戴维一脸惊恐,“我们刚刚在那儿——现在在这儿——我被塞进了一根管子里——”
“我们管那个叫‘幻影移形’。”克莱尔耐心地解释道。
“什么?”他重复着同样的话,“什么?这他妈是什么?”
“‘幻影移形’就是——”她搜刮了一下脑海中的词汇,发现给麻瓜解释确实有点困难,更何况她迟早都要消除他的记忆。“算了,”她拍了拍依旧在干呕的戴维的后背,偷偷抽出了魔杖,在他背后指着他小声念道:“一忘皆空。”
戴维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然后他又咳嗽了几声,终于站直了腰。
“我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哪儿知道?”克莱尔有点心虚,“你带的路,莫名其妙地就跑到这里来了。”
“追我们的人呢?”
她装模作样的四处看了一圈:“他们没跟上来。”
“太好了!”戴维和她击掌庆祝,“要是被抓到了就要去给他们洗盘子——那简直是噩梦…”
两人偷了停在路边的一辆自行车,一路骑回了桥洞。这一路上戴维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讲着他吃霸王餐的经历与心得,并且教给了克莱尔快速洗盘子的秘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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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那群男孩又凑到了一起开始吞云吐雾,讲着一些粗俗下流的荤段子,然后龇牙咧嘴的夸张地大笑。克莱尔起初坐在一旁撸着姜饼,看着浑浊的布满乌云的夜空发呆,不过后来她也凑了过去,并且又试着吸了一口戴维递过来的烟卷。
这一次的感觉比上一次好了很多,至少她没有被呛得咳出眼泪。
“今天的货特别好,”戴维慵懒地向后仰去,双手支撑在地上,笑嘻嘻地看向克莱尔,“你真有口福。”
看他并没有要拿走烟卷的意图,克莱尔便又吸了一口。白色的烟雾从她的鼻孔喷出,像是天边的云朵,又像是变成了气体的棉花糖。她感到了莫名其妙不知从何而来的放松与愉悦,就好像所有的不快、所有的心事通通被暂时圈禁在了无感区一样。
而这样的感受在神情上呈现出来的便是眯起来的略显迷离的双眼,微微向后仰去的脑袋,以及裸露在外的手臂上竖起的汗毛。
戴维上下打量着她:“我想你已经找到一点乐趣了?”
“是的。”克莱尔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是她还是把烟卷还给了戴维,“但是我愿意由清醒的大脑来主导我的思维,并且我更愿意享受可控制的欢愉。”
她把戴维当成了扶手,按着他的头站起身来,慢吞吞地走到了一旁,坐到了姜饼旁边。
刚才那种突然袭来的欣喜感让她感到了一丝恐慌,好像自己的身体、头脑被另一个灵魂所占据,一切都在向不受控制的方向奔去。比起一时的快感,她更享受对自己身体与头脑的完全主导权。
然而没过几天,她就意识到了自己急切地需要一丝快感来抚慰暴躁易怒的情绪。
戴维评价她这几天像吃了枪药一样,克莱尔也这样认为。她在短短的三天时间里和罗伯特吵了两次,和戴维的那些朋友吵了三次。
吵架的原因很简单,说出来甚至会让人觉得有些好笑。
和罗伯特争吵的两次都是因为罗伯特在质问她为什么整天都和小混混待在一起,克莱尔没好气地还嘴——“那你要我怎么办?回到希瑟家里被她当成和你父母一样的杀人犯一样来对待吗?”这句话彻底惹怒了罗伯特,但是他作为一个画像又怎么可能讲出有说服力的大道理——两次吵架最后都以克莱尔用魔杖变出一块黑布把他蒙上而告终。
和男孩们吵架的原因就更有趣了。第一次是因为姜饼咬坏了一个男孩的衣服,第二次是因为她把男孩们辛辛苦苦从面包房里偷来的面包里面夹的香肠和培根全都吃了,第三次是因为她把男孩们偷来的几个烂苹果当成垃圾扔掉了。
戴维一向是护着她的,尽管独自吃掉了所有的肉以及不闻不问就糟蹋了别人的劳动成果(或者说是偷窃成果)实在是太不厚道。男孩们显然不想和他们的头头D哥争吵,因此这几次冲突都被戴维化解掉了。
“说实在的,你这几天怎么了?”戴维将床板拉到克莱尔身旁,小声嘀咕着,“你实在是太暴躁了。”
“相信我,这个问题也在困扰着我。”克莱尔闷闷不乐,“我就是——从早到晚都感觉很烦躁,看谁都不顺眼。”
她这几天的心情实在是糟糕得很。戴维一直没有放弃帮她打听那个像猴子一样的男人的下落,可是自从那次在汉普郡见到过他后就再也没能打听到任何关于他的消息。她感觉自己可能永远都找不回她的行李箱了,也永远都找不到那些已逝好友送给她的礼物了。
不过这显然不只是她的坏心情的唯一来源。
她用了将近一个小时来进行反思,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状态和两年前钻研黑魔法时候的情绪很像——敏感、暴躁又易怒。紧接着,她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已经将近一个月都没有喝魔药了——或许她的身体正在慢慢被那一股黑魔法力量所占领,然后在不远后的某一天彻底爆发出来,夺走她用来存活的躯壳。
这样的认识让她更加恼火了。
她当天晚上做了一个极其诡异的梦。梦境里有迷雾般环绕在身旁的漆黑烟雾、灼热的熊熊烈火、冰冷昏黑深不见底的湖水,以及在遥不可及的地方传来的小天狼星那恣意快活的笑声。
梦境中显然不只是这几种元素的,不过当克莱尔伴随着冉冉升起的旭日大汗淋漓的醒过来时,依旧存留在她脑海中的便只剩下这些了。
“醒了?”戴维瞥了她一眼,“昨晚把货都吸了,所以今天我们要去多弄几张‘雷恩’回来…如果我们回来晚了,你一个人在这里不要害怕哦——”
(注:雷恩,克里斯托弗·雷恩 Christopher Wern,英国于1981年发行的D序列50英镑纸币背面人物。这里为作者自创说法,用于指代50英镑货币)
他特意拖长了声调,引得男孩子们低声笑了起来。
“‘害怕’?”克莱尔不甘示弱,“我都不知道这个词怎么写。”
她盘腿坐在地上,嚼着干巴巴的被压瘪了的面包,目送着男孩子们走远。她今天打定主意要去酒吧喝一杯琴酒或者龙舌兰这样的烈酒,看看能不能让自己的心情有所好转。
但是当目光瞟到戴维扔在这儿的外套口袋里的一小袋“叶子”后,她突然改了主意。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尽管这附近一个人都没有,但是踮起脚尖是对盗窃行为最起码的尊重——她拿出了那一小袋“叶子”和一张卷烟纸,学着那群男孩的样子将干瘪的叶子卷了起来。
她的动作十分生疏,好多碎末被她不小心洒在了地上。这要是被那群男生看到了肯定又要发火——他们最喜欢把这种碎末直接吸入鼻腔了。
烟卷点燃后散发出了浓郁的臭味,但是在知晓这股味道会引领人走向愉悦和欢欣之后便不觉得这味道是多么的令人作呕了。克莱尔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然后学着戴维的样子试着吐出一个烟圈。
失败了几次之后她放弃了尝试,闭上眼睛专心期待着想象中的愉悦感抵达她的大脑,然后再沿着神经遍布全身。只不过在快意来临之前,桥洞下这一片小领地的僻静被打破了。
男人颇为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在湿漉漉的泥地上响起的扑通扑通的水声让她感到无来由的压迫和紧张。
这人肯定不是戴维也不会是他的那群朋友,因为以往他们回来的时候总是伴随着放肆的大笑和轻快的脚步声。
扑通——扑通——扑通…
直觉让她意识到对方不仅仅是路过这里这样简单,他很有可能是闻到了“叶子”的味道想要来分一杯羹的流浪汉,又或者是巡逻时闻到了味道前来抓捕她的警察…陌生来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克莱尔已经能看到不远处的一双破烂的雨靴在向这里走来。只不过对方的脸被桥身遮住了,她看不到。
她站了起来,双手藏在背后,随时都做好了抽出魔杖解决掉这个麻瓜的准备…她慢慢向来人的方向走过去,不过当她看清楚对方的面容时,她清楚地感受到心脏在瞬间停滞下来然后又陡然加快,像是有一道惊雷直接劈在了她的头顶。
那男人不怀好意地笑着,露出了一口满是黄色污垢的歪歪斜斜的牙齿,蓬乱的头发像是钢丝球一样盘踞在油光锃亮的头顶上,看起来比戴维那一个月没洗的头发更恶心。
“小妞,让我抽两口呗?”
克莱尔没有回话。她没有乖乖地把手中的烟卷递给这个一看就是个恶棍的男人,没有掉头逃跑,也没有抽出魔杖来干净利落地解决这个麻烦。
她一动不动,像是被石化了一样,目不转睛地瞪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眼里满是不加掩饰的狠戾与恶毒。
拉巴斯坦·莱斯特兰奇,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会在麻瓜的街区里遇上他。这个昔日里嚣张跋扈、心狠手辣的纯血巫师已经沦落到了这种地步,完全就是麻瓜流浪汉的形象。或许身上披着的不合身的脏兮兮的巫师袍是他作为纯血巫师唯一的坚持了。
对方显然没有认出她是坎宁安家的女孩,毕竟她现在活脱脱一副不入流的麻瓜小混混的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巫师的样子。
眼中的恨意转瞬即逝,她低垂眼眸,像是受到了惊吓的小白兔一样,伸出手顺从地把手中的烟卷递给了他。
“先、先生…我那里还有点货,”她连牙齿都在打颤,声音有些发抖,“您需要的话尽管拿,拜托——拜托不要伤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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