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濒死

    小天狼星在麦格教授他们走后就非常不安，尤其是他们已经走了好久了还没有回来。坎宁安家不会真出什么事吧？小天狼星忐忑地想着，然后他努力找出各种理由在心中辩解着坎宁安家族是如何的罪恶。

    这时门外再次传来幻影显形的爆破声，小天狼星几乎是同时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拿起魔杖指向门外。

    谁料麦格教授猛地推开门，飞快地说道：“布莱克！你在几个小时前问了我马琳昨晚做了什么，我的回答是蘑菇浓汤和煎香肠！好了，现在你赶紧放下魔杖，过来帮忙！”

    小天狼星这才看到在麦格身后进来的博恩斯怀里抱着一个浑身都是干涸的血迹的小孩。他险些叫出声。

    博恩斯把克莱尔轻轻地放在沙发上。卢平紧张地问麦格教授：“我们要不要把她送去圣芒戈？她伤得实在太重了…”

    “坎宁安只有在我们凤凰社这里才是安全的。”麦格教授说道，“我现在回霍格沃茨，去霍拉斯那里拿一些疗伤的魔药。”说罢，麦格教授便消失了。

    其实克莱尔受的伤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腹部被钢筋穿透的伤口在麦格教授的魔咒下已经不再流血，开始愈合；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那些不断在流血的伤痕也都是些皮外伤；几道钻心咒造成的剧痛虽然此刻仍然没有消散，但是只要她现在没有被折磨得失去了神志，喝上几副缓和剂就会有所好转。

    身体上的创伤有药可医，至亲遇害的悲痛就只能由自己慢慢化解了。

    小天狼星此刻躲在众人后面，他不敢看那个坎宁安家的孩子。他现在陷入了无法自拔的自责与内疚中，他认为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觉得没有保护坎宁安家的必要才导致的后果。虽然事实上这一切根本不是他的错——他压根不知道坎宁安家在哪里，就连伏地魔本人都是去福克斯泰尔村确认一下坎宁安一家是不是躲在这里。而且就算是凤凰社得知了坎宁安家的住址，他们几个凤凰社的成员也阻止不了伏地魔的杀戮，只会搭进去更多人的性命。

    麦格教授几分钟后就拿回来了霍拉斯·斯拉格霍恩教授库存中的白鲜，补血剂，缓和剂等一大堆瓶瓶罐罐，她甚至还拿回来了一瓶生死水。

    梅多斯把克莱尔需要现在喝下的药剂摆在她面前，但是她毫无反应。她像根木头一样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布满血迹的脸庞看起来有点狰狞。梅多斯几乎是强行掰开克莱尔的嘴，强迫她喝下一瓶瓶药剂。她甚至想用灌食死徒吐真剂的手法掐住下颌让她快点喝下去。

    随后，梅多斯又对克莱尔施了几道治疗的魔咒，她看着毫无反应的克莱尔，感觉自己像是在假人身上练习魔咒一样。

    已经到了凌晨，克莱尔的身体状况在梅多斯和麦格的努力下有了明显的好转，在清理一新的作用下，她身上和衣服上干涸的血迹都已消失，看起来不再那么惊悚了。

    卢平和梅多斯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都决定留在这里，等着看看克莱尔明天的状况。这个房子是小天狼星毕业后离开波特家自己找的住所，他自然是没有离开。两个简陋的客房分别住进了卢平和梅多斯，他们二人也一致认为应该把最舒适柔软的床留给克莱尔，所以小天狼星只好像扛麻袋一样把她扛进自己的卧室。

    他不敢直视她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睛，但是他或许比任何人都要担心她。他把克莱尔轻轻地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后，从外面搬了把椅子坐在床头。

    克莱尔蜷缩起身子，侧身躺在床上背对着小天狼星，闭上眼睛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样。然而她的神智一直处一种混沌的清醒之中。今天经历的这一切都像是一场虚假的噩梦。只不过她现在不用掐自己一把来判断现在是否在梦里，因为虽然喝下了缓和剂，全身上下依旧在隐隐作痛。

    平日里和父母相处时的快乐的回忆不受控制地出现在克莱尔的脑海中，简和罗伯特的笑容似乎就在克莱尔的眼前，伸手就能碰到。因为她自从有记忆开始就和简日夜相处，在她八岁后罗伯特也整日待在家中，所以关于父母的记忆实在是太多了。

    她很轻易地就能想起罗伯特是怎样笑着用胡子扎着他的脸蛋，怎样生气地瞪大了眼睛把想要溜出去的小克莱尔就回来，怎样坐在她的床边给她念诗翁彼豆故事集。她也能立刻想起简端着她最爱吃的蜂蜜烤鸡的样子，简眉飞色舞地对她讲霍格沃茨的生活是多么的有趣，还有在那天深夜她试图溜出去结果被发现后紧紧地把她拥抱在怀里的样子。

    不过在这种时候，所有那些让人快乐的回忆都蒙上了截然不同的色彩，每一帧画面都变成了淬了剧毒的带着倒刺的匕首，直直捅进克莱尔的心脏，再剧烈地扭转翻腾。

    对于克莱尔来说，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不过她不知道的是，今晚小天狼星也一夜未睡。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她从窗玻璃的倒影里看到小天狼星站起身来蹑手蹑脚地走出去了。

    窗外传来清脆的鸟鸣和聒噪的蛙叫，她定定地看向窗外，发现从小天狼星的卧室里望出去的景色和从自己的卧室里望出去的景色很是相似。

    同样绵延不绝的有着葱郁森林的山脉，同样广阔的碧绿的草地，甚至同样能听到溪水流淌的声音。

    只是当暖洋洋的阳光照射进来的时候，简不会再悄悄地走进来然后突然将冰凉的双手插进克莱尔的衣领，罗伯特也不会差使布莱克在她的门口狂吠催促克莱尔赶紧下床吃早餐了。

    克莱尔闭上双眼，感受着洒在身上的温暖的阳光，沉浸在自己那无比美妙的回忆中。回忆里有父母也有布莱克，还有那栋熟悉又温馨的房子。眼泪从昨晚到现在就没停过，但是她现在嘴角怪异地上扬——虽然回忆中的场景无法再度实现，不过把自己从头到尾完完全全埋在回忆里的克莱尔此刻是很开心的。

    笃笃两声轻轻的敲门声传来，像爆竹一样在心中炸开，把美好的场景炸碎成灰烬。她睁开双眼，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格兰芬多装扮的卧室，鼻腔内充斥着陌生男人的混杂着柑橘清香的味道。

    “坎宁安小姐…下来吃早饭吧。”小天狼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克莱尔听出了他声音中的小心翼翼。

    她用枕巾擦了擦眼泪，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摇了摇头。小天狼星立刻皱起了眉头。

    “你不想吃吗？我给你端上来吧…不能不吃饭的。”小天狼星紧张地说着。

    她继续摇头。

    “我不想吃。”克莱尔声音嘶哑，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小天狼星刚要张嘴说什么，就被刚走过来的梅多斯拉到一旁。

    梅多斯轻轻地把门关上，拉着小天狼星一起下楼了。过了一会儿又传来了有人上楼和托盘放在地上的声音，然后梅多斯把门打开了一条小缝。“早餐在门外，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出来拿吧。”

    克莱尔点了点头。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照进屋子里的阳光有些过于刺眼。今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似乎对于除了她之外的任何人都是美好的一天。

    克莱尔听到楼下幻影显形的声音，随后便传来交谈的声音。她实在是不想听到那些声音，但是小天狼星这个房子的隔音效果实在不是很好，谈话的人也显然嗓门过大。

    “嘿！大脚板！你居然做了早餐——梅林的胡子啊，我真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我宁愿相信虫尾巴…月亮脸？你怎么也在？你们…”

    “行了，詹姆！”一个女人笑着打断了他。

    然后小天狼星低低的声音传来，她听不太清，但是想都不用想都知道他一定在说昨晚的事。

    果然，不大一会儿就响起一男一女低低的惊呼声。

    “天啊，我不敢想象。这太残忍了…还只是个十多岁的孩子！”那个女人开始啜泣。

    过了一会儿，楼下又传来了博恩斯的声音。“阿不思刚刚和我说，现在我们凤凰社面临的情况越来越严峻了…很多原本中立的纯血家族得知坎宁安夫妇被杀后都投靠了神秘人…食死徒队伍又壮大了很多。”

    克莱尔把头埋在枕头下面，用力地捂住耳朵不去听楼下传来的声音。

    她想逃离这一切，从别人小心又怜悯的眼神中逃离，从断断续续传来钻心的疼痛的躯壳中逃离，从父母被杀害的事实中逃离。

    克莱尔放任自己的思绪飘散，任凭自己在回忆中陷得越来越深。只有在回忆中，她才能看到父母，她才不会一无所有。她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看到窗外的光线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已经重复了几个来回。

    慢慢地，不知道过了多久，克莱尔的思维开始混乱，头脑也逐渐变得混沌。她的大脑和感官已经不受控制，像是条无法游动的鱼儿一样随着海水的流动而四处漂荡，她很享受这种不受控制地在虚无的环境中四处飘荡的感觉——一会儿来到了自家门前的草地上和简一起吃着甜点，一会儿又飘到二楼的书房里和罗伯特做着填字游戏。克莱尔成功地逃离了那悲哀到极点的现实。她现在不像是一个活着的人，更像是一个盛放了很多回忆的冥想盆。

    然而关于简和罗伯特的美好记忆总有全部放映完的时候，比如现在。

    上一秒还是圣诞节时一家人欢乐的围在桌旁吃着蜂蜜烤鸡，布莱克在旁边啃着骨头欢乐地叫着，下一秒眼前便全部都是废墟。

    她站在废墟上，硌人的砖瓦和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让此刻的幻境无比真实。莱斯特兰奇狰狞又放肆地狂笑着，绕着克莱尔一圈圈走，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你父母已经死了！”

    “死了！”

    “他们都死了！”

    那道来自回忆中的钻心咒真真切切地打到身上，此刻正蜷缩在床上深陷回忆中的克莱尔开始痛苦地尖叫。

    随后这一切像被撕碎的幕布一样飞走，她看到了正在被伏地魔的魔杖指着的父母。

    “不要！不要！”克莱尔声嘶力竭的喊着，她匍匐向前，扑倒在伏地魔的脚边，绝望的抓住他的长袍。“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我求求你了！”

    伏地魔看都没看她，一脚把她踢到空中，然后她在上方眼睁睁看着两道绿光打在简和罗伯特身上。她听见了父母的惨叫，看着父母僵硬地倒在地上，被熊熊烈火吞噬。

    “不！”克莱尔绝望地尖叫，然后眼前的场景骤然消失，她开始下坠，下坠…她马上也要被烈火吞噬了。

    耳旁传来门被撞开的声音，之后小天狼星和梅多斯的声音响起。

    “小天狼星！我不是让你看好她吗！”梅多斯愤怒地吼着。

    “我…我…”小天狼星彻底慌了。他只是想着如果克莱尔今天还不出来吃饭，他就算是强迫也要逼着她吃进去，但是他从没想过会出现现在这个情况。

    克莱尔紧闭着双眼痛苦地尖叫，手脚都在疯狂地挣扎着，无论他们怎样做都无法让她睁开双眼或是安静下来。小天狼星只好紧紧地抱住她，只有这样才能很好地控制住她。他感到怀里的这个小女孩的体温高的惊人，像是抱着一头发狂的火龙。

    “可能是钻心咒导致的！”梅多斯说道，“快去找麦格教授或者邓布利多！找不到的话我们只能把她送去圣芒戈了！”

    克莱尔听着梅多斯和小天狼星的声音，意识到自己是在虚幻的梦境中，她拼命地试图睁开眼醒过来，但是她做不到。

    像是无数根无法割断的绳子紧紧缠住了她的身体和她的灵魂，一股极大的力量束缚着她，让她不停的坠落到深渊深处。

    她甚至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就连她被钻心咒折磨又被钢筋刺穿的时候都没有这种极其强烈的濒死感。像是被紧紧地扼住咽喉一样，她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心脏不再有力地跳动，四肢变得冰凉又僵硬，就连大脑也有停止工作的趋势。

    她亲手将自己置身于一场极乐与极悲共存的无法醒来的梦境中，现在这团漆黑的噩梦要将她的灵魂吞噬，片甲不留。

    克莱尔用尽全力挣扎着，不想就这样跌落进深渊里——在经历过这一切之后，她第一次深刻地审视自己的内心。直到这时她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并不想和父母一起死去。

    我不能死。她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要努力活下去。

    我要变得非常强大，为简和罗伯特报仇。

    就在这时，克莱尔听到邓布利多教授那苍老但充满力量的声音响起，随后她感到几道魔咒打在自己身上。缠绕在自己身上的绳子突然脱落，她终于得到了解脱，不再无休止地坠落。一切归于平稳与安宁，只是自己被一片黑暗所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