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世界上的善意总比恶意多, ”巫友民举了两个列子, “比如,我们周围的邻居, 大多都是善的;再比如咱们在拥挤的地方不小心踩到了别人,道歉后大家也都能理解, 表示原谅,甚至还带着笑。”
石烂闻言掀开眼帘,看着面带回忆的巫友民, 语气清然, “友民,你是人, 感受到的东西、情感比我多, 而我不管怎么做,还是看外在多一些。”
他永远都是一个旁观者, 无法将自己代入其中。
“可是先生,”巫友民听到这话笑了, 他放下茶杯, 满脸认真的看着石烂, “您现在不就是在修心吗早晚都会有那些情感的, 再说当您想起您哥哥时,您就在其中啊。”
石烂愣在原地,良久后, 才看着那已经失去温度的阴茶勾唇一笑, “你说对。”
“茶凉了, ”巫友民笑着拿过他面前的茶杯,起身重沏。
石烂却起身,“不必了,陪我去看看床吧,买不着看看也是高兴的。”
巫友民
常舰带着满身疲惫回到家中,在开门的那一刻他便感觉到不对劲儿。
玄关处黑漆漆的一片不说,就连客厅沙发上也没有那熟悉的身影。
他将公文包重重的放在玄关柜台上,呼吸加重打开灯环顾了一周后,解开领带往卧室走,可当他握住门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打不开门。
门被反锁了。
常舰深深地吸了口气,松开手,沉声道,“开门。”
他不信对方这么早就睡了。
毕竟自打结婚以来,每天晚上古丽都会在沙发那儿等自己回家,把自己和孩子都照顾得无微不至,这样的妻子确实让人挑不出错,可再好的女人,在一起五年也会腻的。
今天早上出门前,他们因为一个过熟的蛋发生了争执,其实也不算是争执,因为不满的以及发牢骚的只是他而已。
古丽一直默默承受着,出门前她还为他理了理领结,温婉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怨气,可不想晚上回来就面对这样的场景。
这是古丽以往不曾有过的“反抗。”
里面没有动静,现在已经是凌晨十二半了,除了玄关的灯亮着外,周围都黑漆漆的,他因为愤怒而加重的呼吸声也显得格外明显。
“古丽,开门。”
依旧没有反应。
常舰抿紧唇,提高声音冲着门里道,“我们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孩子了,有什么事我们面对面的说,别搞这些幼稚的行为”
还是没有反应。
常舰气极,伸出脚猛地踢了一下门,这声音很大,把屋里的孩子都吵醒了。
啪的一声,门里的灯打开了,从下面的门缝处可以看到那细微的光亮。
没多久孩子的哭声便停歇了,而那光也消失不见。
常舰气笑了,“古丽,你可别八十二做绝了。”
说完他便去洗漱,完了后便直接睡在了客房。
而主卧里的古丽正面无表情的轻轻拍打着孩子,孩子才两岁,很快便睡着了,古丽停下手,四肢略带僵硬的走到窗前,她缓慢的拉开窗帘,月光透在她身上。
古丽半眯起眼,十分享受的模样。
翌日,因为宿醉而有些头疼的常舰起来时发现空气中并没有早餐的香味,甚至厨房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发出,他打开门过去一看,果然没有人。
而房门依旧关着,他冷笑一声,自己热了牛奶和三明治,接着便去书房忙活自己的工作。
今天是周末。
十一点半的时候,卧室门开门,梳着辫子的小丫头一摇一摆的出来,古丽走在后面,走得很慢,很僵硬。
小丫头看着也觉得好玩儿,所以跟着学。
而听见动静又刚好结束工作的常舰气势非常强的拉开书房门,可映入眼帘的却是母子两人那怪异的身影。
他吓了一大跳,当小丫头回头冲他笑时,常舰才呼出一口气,他将视线重放在女人身上,却发现对方的走路姿势怪怪的,好、好像是垫着脚尖走路。
“不只是这样,她做饭时也很慢,以前明明是个很利索的人,可今天她就像是、就像是僵尸似的,什么都慢慢的,做出来的饭菜味道也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不是很好吗至少吃得下去,不是吗”
石烂看着对面的常舰笑道。
“不,”常舰一脸沉重的摇头,“她不对劲儿,很不对劲儿”
“常先生,”石烂打住他的话,起身走到他身后,双手放在沙发处,正好一左一右撑在常舰的双臂旁,清冽而带着沉香的味道包围着常舰,让他浑身一震,“有句话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什么意思”
常舰被石烂的气势压着完全不敢做其余多余的动作,或者说出多重的语气。
石烂收回手,常舰顿时松了口气。
“常先生,我希望你对我可以毫无保留,不然我也帮不了你。”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或许我来错地方,也找错人了,”常舰起身,回过头时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我呢是个很信任朋友的人,是他介绍我来这里的,不过我过度信任朋友好像不是一件好事,打扰了,石先生。”
常舰说完便不敢再看石烂一眼,快步离开了小院。
巫友民手里拿着剪刀正在修剪花草,见到其急匆匆的模样,不由得一愣,“先生,这人怎么回事”
“用人类的话来说,”石烂提着水壶走过来,“心里有鬼。”
上了车的常舰靠在椅子上大口呼吸着,刚才那一刻他有种自己被人看穿的感觉,那种滋味太不好受了。
喝了几口水后,常舰开车回了家。
孩子正在看动画片,古丽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毯子,半阖着眼,听见开门声她也没动静,倒是孩子扭过头叫了一声,虽然不是很清晰,可常舰的心情还是好了一些。
他无视沙发上的古丽,过去抱了抱孩子,和孩子说了说话后,便进了书房,一直到晚饭才出来。
吃饭时常舰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微微一怔,这种菜色他已经很久见过了。
古丽给孩子喂了饭后便跟着下了桌,期间没与常舰说一句话。
常舰垂头看着饭菜,伸出手夹了一筷子放在嘴里,当那熟悉的味道在舌上迸发的时候,他心中的怪异感越发强烈。
一周了,两人已经一周没有说话话了。
常舰坐在沙发上,心思没有在电视上,此时古丽正在给孩子洗澡。
古丽不只是没和自己说话,她根本就是不说话,像是个哑巴。
而且这一周常舰总觉得家里阴森森的,明明住在十二楼,他却发现房子有些潮湿。
这房子才买三年,不应该有这种情况发生。
当古丽准备抱孩子回屋的时候,常舰挡住门,“我们谈谈。”
古丽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谈”
她的声音很干涩,听着有些怪异。
“是,咱们不能一直这么下去,”常舰看着她怀里的孩子,“对孩子不好,你是个母亲,你不能这么不负责任,不和孩子说话,早饭也不做了,你不吃孩子也要吃啊。”
“吃了。”
古丽将门往下压,“她吃了。”
常舰皱眉也使了力,却发现自己好像没对方的力气大,他就不信这个邪
将手反握住门框,常舰就不信对方能狠下心压
“啊啊啊啊”
门被重重关上,常舰发出惨叫声。
古丽捂住孩子的耳朵,将其放在床上后,对她吹了口气,孩子打了个哈欠便睡过去了。
她起身来到门前,此时的门已经松开了,常舰正抓着那只手在地上打滚惨叫。
冷汗把衣服都打湿了,常舰气喘吁吁的躺在地上,手关节带着的疼痛让他说不出半个字,只能用双眼愤怒地看着站在门处的古丽。
她什么表情都没有,就那么看着自己,常舰打了个寒颤。
“疼吗”
常舰下意识的往后移,古丽看着他那肿得老大的手,“我比你更疼。”
说完古丽便关上了房门。
常舰几乎是抖着手让住在同小区的好友将自己送到医院的。
“断了,全断了。”
医生皱起眉头,“伤得这么重,你是不想要这只手了吗”
常舰浑身发颤,“那个恶毒的女人”
“这是嫂子做的”
朋友一脸惊异。
常舰点头,“她用门给我压的。”
朋友张大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常嫂子多么温婉的一个人啊怎么、怎么会突然对自己的丈夫下这么重的手
“哥,报警吗”
在常舰输液的时候,朋友小声问道。
常舰咬住牙,面上却带着犹豫,“算了,为了孩子。”
朋友一脸同情。
等常舰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客厅只有古丽一个人在。
“孩子呢”
常舰的手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左右环顾没发现孩子后,厉声问道。
古丽缓缓转过头,视线放在他那只手上,突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僵硬而诡异的笑,“疼吗”
没等常舰回答,她脸上的笑便消失了,“我比你更疼。”
这句话带起了两天前他受伤时是所有记忆,常舰疼得快死的时候,对方也说过这句话。
“你什么意思”
“常舰,”古丽语气冰冷,“我回来了。”
常舰闻言浑身冰凉,他咽了咽口水,“你在说什么胡话”
古丽勾起唇,并未作答。
书房里,常舰一支烟一支烟的抽着,他的神情在烟雾中显得有些扭曲。
古丽那诡异的话以及这些天吃的那些熟悉的饭菜,让常舰想起了他的前妻,秦香。
秦香和他在大学时便相恋,出了社会后两人一起打拼,当常舰在公司有了一定根基后,他们买了房,领了证,秦香也辞职回家备孕。
秦香一辞职,家里所有的开支都得靠常舰,房贷车贷,还有父母那边,压得常舰有些喘不过气,他自认为不是个喜欢吵架的人。
所以两人发生矛盾时,常舰选择的都是让两人能冷静后再谈话,所以他会避出去,或者是在家里尽量与对方不发生争执。
可没想到秦香居然自杀了。
他接到电话时也愣住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自杀呢
配合检查后,常舰在收拾对方遗物时发现了秦香的心理测试,她有忧郁症。
一切谜团都解开了。
不是他的原因,外界那些各种各样的猜测也在他身上终止了。
不愿意面对两人生活过的房子,很快常舰便卖了房子,开始租房子住,直到两年后认识古丽,才最重新买房结婚。
就算她回来了,找他做什么呢
他没做对不起她的事儿。
常舰将烟头摁在烟灰缸中,吐出一口浓烟后起身去客厅接水。
不想古丽正坐在沙发处梳头。
她没开灯,梳头的动作又慢又僵,吓得常舰差点把手里的杯子扔在地上。
“你怎么不开灯啊还有这大半夜的梳什么头”
常舰的声音气急败坏居多。
可更吓人的出现了,只见古丽的头突然一百八十度转
“啊啊啊”
常舰猛地往后退,不想受伤的那只手正好撞到墙,又把他疼得找不到北。
古丽起身,就这么倒退着走了过来,她脸下面是背。
“常舰,你真的忘了我吗”
古丽说这话时,她的那张脸也忽变忽变的,一会儿是古丽的脸,一会儿是秦香的脸。
常舰瞪大眼,顺手将凳子拉到自己身前挡住,“你你别找我是黄旬害了你不是吗要不是他你怎么会得忧郁症你就是要报仇也应该找他才对”
可对方的脚步不停,依旧往他这边走来,常舰咬牙用脚将凳子踹向对方,接着迅速跑向大门拉开门就冲了出去。
他打了车直接往黄旬的住所去。
黄旬被敲门声惊醒时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可他没想到开门后外面站着的是常舰。
“黄旬她回来了秦香回来了”
听见秦香这个名字时,黄旬一愣,“你在说什么她已经去世五年了。”
“不,”常舰冲进他家门,“她回来了,她上了古丽的身就在我们家,你看我这手就是她压的”
黄旬关上门,看了眼他粽子般的手,“这事儿我听说了,不过不是古丽做的吗”
“你是聋了吗”
常舰冲着他尖叫道,“我刚才不是说了是秦香上了古丽的身吗”
黄旬给他倒了一杯水,“冷静点。”
“我怎么冷静,你告诉我该怎么冷静”常舰瞪大眼,他满头冷汗,看着淡然的黄旬心里非常不得劲儿,“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秦香秦香你跟过来没有”
他突然起身看向四周叫道。
“黄旬就在这,你有什么就冲着他去他就在这”
黄旬见他不喝水,又疯言疯语的,索性自己喝了那杯水,接着轻声道,“你的意思是秦香的魂魄回来了,她上了你妻子的身,先是压断了你的手指,现在又在恐吓你,是吗”
“对”
“而你被吓住后大半夜的往我这里冲,不是为了告诉我这个消息,”黄旬抬起眼,“只是为了把秦香引过来,然后冲我报仇”
“难道不应该吗”
常舰理直气壮的指着他,“要不是因为你秦香能得忧郁症吗她能死吗 你害得我失去老婆,当年我没和你计较,我就当她是想不开,可源头不就是你吗”
“常舰,”黄旬放下杯子,语气低沉,“外人怎么说,我从不在意,可你的脸皮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厚”
他抬起头,双眼带着猩红,“当年的事情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我被你拉下水被人误解了那么多年,被那些不认识的人找上门来各种骚扰各种人,肉,到头来你还真把那些当成所谓的真相了”
常舰被他的这段话说得一愣,“难道不是吗你想狡辩也是,人都死了,你想怎么狡辩就怎么狡辩,可现在秦香回来了,她回来了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说完常舰便离开了。
他也没回家,而是找了个五星级的酒店留宿。
黄旬在沙发上坐了许久后,轻声道,“你真的回来了吗”
微风轻拂,黄旬抬起头,“如果真回来了,就别放过他。”
常舰是被冷醒的,他迷迷糊糊的想摸到遥控器,想要把温度调高一些,可摸索了好一阵也没摸到,他只能费力地睁开眼,不想一张眼就对上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他已经吓到失声了。
鲜血从尸体处流淌过来,浸湿了他的衣服与被子,那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就这么看着他。
常舰跌跌撞撞的冲出酒店,当出租车司机问他想去哪里的时候,他居然找不到去的地方。
家是不能回了,回老家又害怕连累父母,回古丽娘家,又怕孩子被害,突然他脑子里浮现出石烂那张脸,于是赶忙说了小院的地址。
巫友民打着哈欠打开院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常舰抓住手臂,“石先生在吗”
“在,先生就在堂屋。”
话音刚落,常舰便冲进了堂屋。
巫友民摇了摇头,正想关上院门的时候,便瞧见一女子正站在院门外,见巫友民看过去,秦香露出一抹浅笑。
“石先生您救救我,救救我啊”
常舰一进堂屋便给石烂跪下了。
“常先生怎么这么狼狈”
看着连外套都没穿的常舰,石烂叹道。
常舰也顾不得什么颜面了,他将手的事儿,在家时古丽脑袋突然转到后脑勺的事儿以及去酒店住还被吓醒的事儿都说了。
可说了大半天,石烂也只是看着手里的书,并没有理会他。
常舰见此有些恼,也有些害怕,他小心翼翼地道歉,“上一次是我的错,希望石先生别介意,只要石先生帮我,我就是砸锅卖铁也会报答石先生的。”
这话说得真情切意,石烂将视线送书里撤回来,看向他,“可上一次我说的话常先生可还记得”
“什、什么话”
石烂闻言叫了声巫友民,“送客。”
“不不不,石先生您让我想想您让我想想”
常舰连忙道。
他深深呼吸后,开始仔细想上次见面时对方说的一字一句。
“毫无保留”
常舰有些不确定。
石烂放下书,“那就请常先生说说吧。”
“我有一个前妻,她叫秦香,我并不是她第一个恋人,也不怕石先生笑话,”常舰面带苦涩,“我是真的喜欢她,喜欢到极其卑微的那种,我知道她心里有别人,可我不在乎,我持续不断的追求终于在她被那个人伤了一次又一次的后将她打动了。”
他们成功在一起,可秦香还是没有放下那个人,而那个人就是黄旬,即使嫁给了常舰,他也明白自己并不是秦香最想要的那个选择。
可那又怎么样
“我不会放手的,即使她不爱我,我也要和她在一起,我就是爱她,”常舰抹了把脸。
可是他没想到对方会那么激烈的结束自己的生命,就因为不能离婚吗
常舰叹了口气,“早知如此,我一定会同意离婚的。”
石烂也叹了口气,将书盖住脸,巫友民见此赶忙将常舰“拉”出了门,“您还是先回去吧。”
说完便关上了院门。
常舰一脸懵逼的站在门外,他哀求了半天也不见开门,最后也怒了,他就不信找不到能人帮他
人走了后,石烂才让巫友民重新沏茶,“请坐。”
秦香是个小个子女人,她五官精致,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好看。
“惊扰石先生真是抱歉。”
“我只是没想到他到了这步田地还是不说实话,”石烂摇头。
秦香闻言脸上带着不自在,微叹,“是我当初瞎了眼。”
在和常舰确定关系之前,她确实有喜欢的人,那个人也确实是黄旬,可那是少女的暗恋,藏在心里的那种,小心翼翼的,不敢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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