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 小兄弟,”赵宗端起自己的豆浆碗坐在了石烂对面, 指着他放在桌上的白瓷酒壶笑出了泪, “咋和电视剧里面的那个酒壶差不多呢”
石烂微微一笑,请老头儿拿了三个杯子, 然后提起酒壶一一满上, “请。”
老头儿端起杯子, “还有我这糟老头子的”
说完, 便喝了一口,双眼一亮, “这什么酒口感清醇, 不拉嗓子。”
赵宗也闷声喝了一大口, 接着扯了张纸胡乱擦了擦笑出来的泪水,“是啊, 挺好喝。”
“朋友送的,”石烂又为他们满上。
老头儿看向赵宗,“你啊, 也不亏,人家姑娘跟了你八年,八年啊, 最好的青春全给了你, 可到头来, 你连一个承诺都没兑现, 她等不起了, 也伤透了心。”
“是啊,”赵宗红着眼睛,又喝了一口,“是我的错,只要她过得好,我才安心。”
“小伙子,你也是,”老头儿又看向石烂,“端端正正的一个小伙子,咋就没女朋友呢”
“他啊”赵宗嘿嘿一笑,对着石烂挤眉弄眼的说道,“肯定是喜欢他的人太多了,选不过来,所以才一直没谈。”
闻言,老头儿也哈哈大笑,拿起杯子和赵宗碰了一下,被调侃的石烂也不生气,他轻抿了一口酒,看向那案板上的大包子,“该蒸包子了。”
“哎哟瞧瞧我这记性”
老头儿一拍脑袋,赶忙去蒸包子了。
“怎么这么晚才下班”
赵宗耸了耸肩,和石烂碰了一下杯子,“说起来就烦,不说了,来,喝完这杯,我就不喝了,还得骑车回家呢。”
石烂看了眼门外的自行车,上面血迹斑斑,他收回视线,看着赵宗,“骑车的时候小心一点。”
“知道知道,”赵宗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我小时候被车撞过,好在福大命大,活下来了我爸妈一直叮嘱我上下班注意安全,我都记着呢,除非是哪个不长眼的撞到我,不然我绝不会撞到车”
赵宗不知道,他身上的鲜血已经把店里的地砖都打湿了。
石烂微微一笑,“相逢必有缘,”他又给对方满上杯子,“喝多了不打紧,我送你回家。”
“就是,你一个大男人还害怕不成,”老头儿看了眼石烂又看了眼赵宗,“我觉得人家小兄弟才应该害怕呢”
赵宗闻言脸涨得通红,嚷嚷道,“我以前也俊着呢”
每当程序员以前,头发可多了
老头儿听到这话又看了眼石烂,心道就你那颜值,几辈子加起来恐怕也比不过人家一辈子的时候。
“老叔,你这么大把年纪了,这不在家休息,咋出来开店呢”
赵宗十分不解的看着老头儿,这大半夜的出来卖豆浆包子,而且还是一个人,实在是少见。
“你家里人也真放心。”
老头儿闻言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消失,见此,赵宗也有些慌了,“那啥,我这人说话也不经大脑,老叔你别放在心上。”
“我已经放在心上了,”老头儿一屁股住在石烂与赵宗中间的那个位置,“我已经怀恨在心,等一会儿就往你的包子里吐口水”
“哦哟老叔你不能那么缺德”
赵宗咋咋呼呼的叫着。
一时间气氛又欢乐起来了。
“我老伴儿已经走了好几年了,”老头儿刚说一句,赵宗便小心翼翼地道歉,老头儿轻笑一声,“人都有生老病死,我这把年纪了,自然也看开了。”
“我之所以在这个地方开店,是因为我的儿子。”
“你儿子”石烂看向他。
“是啊,”老头儿笑了笑,“我儿子自打出生脑子就不好,辗转了好几个医院,他受罪都很,反正我和他妈那会儿也有把力气,趁着年轻多找点钱,总不会饿着他,可是”
老头儿双颊微动,满脸愧色,“是我的错,他那天想吃枣云糕,那时候就这对面那家店有卖的,我带着他来卖,可排队的人多,恰好马路上又出了车祸,看热闹的人也多了,我们冲散了,孩子不见了。”
赵宗和石烂沉默了。
“我想着,他那么爱吃枣云糕,就算是长大了,也会闹着要吃的,要是养着他的人带着他来吃呢所以我就把这家门盘下来了,一直开着。”
赵宗张了张嘴,想说要是那孩子被带离了这个城市,那怎么找得回来呢
“包子好了。”
石烂看向笼屉。
老头儿扬起笑,“你鼻子可真灵。”
说着,老头儿就起身去拿包子,石烂要了一个,赵宗要了四个。
“再来两碗豆浆”
赵宗叫道。
老头儿乐颠颠的去舀豆浆。
四个下了肚后,赵宗还觉得不满足,石烂见此把自己那个包子推出去,“请你吃,我喝豆浆已经够了。”
“你也吃得太少了吧。”赵宗有些担忧地看着石烂,劝道,“你们年轻人就想着减肥,那可不行,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石烂点头,将包子再往前推了推,“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赵宗嘿嘿一笑,拿起包子就往嘴里塞,“我觉得这家的包子真好吃,可又觉得少了一些味道。”
“少了人味。”
石烂道。
“啥”
赵宗有些懵,傻兮兮地看着石烂,石烂轻轻一叹,看向又在和面的老头儿,“老叔,现在多少时间了”
老头儿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下午一点半,还早着呢。”
赵宗连忙咽下嘴里包子,看向那时钟,真的是下午一点半,可现在不是晚上吗
他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看向石烂,石烂拿起那把黑伞,“只有在死人眼里,晚上才是白天。”
赵宗连忙看向老头儿,声音打颤,“那、那他是死人不、他是鬼”
石烂沉默了一会儿,“是也不是。”
“哎”
赵宗懵了,到底啥意思
他小心翼翼地偏过头去打量着老头儿,老头儿发现他偷看自己,也疑惑地转过头看着他,“看我干啥包子不够吃”
赵宗急忙摇头,觉得自己刚吃下去的包子也有些不舒服了,他抹了把脸上的冷汗,看向石烂,“你不是在吓我吧这半夜三更的,别吓唬人呀”
“再喝一杯”
赵宗看着询问自己的石烂,心里慌得不行,“你是人是鬼”
“我不是人,也不是鬼,”石烂笑了笑,为赵宗满上酒,“你这辈子,浑浑噩噩,希望你下辈子别再这么样。”
“浑浑噩噩”赵宗突然不怎么害怕了,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流下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过成这个样子,每天就像机器一般,想要的一个没留住,不想要的,却因为生活的需要不得不去做。”
他说了好多好多,石烂一直听着,知道赵宗说得自己都不好意思的时候,才看见桌面上有血
他吓了一跳,起身指着那桌子,“血”
刚叫完,就感觉自己脸湿湿的,他抬手一摸,再一看,是血。
准确的来说,是血泪。
他眼瞳放大,脑子里的记忆如走马观花似的快速闪动着
原来自己早死了啊,两年前的夜里他刚加班,在回家的路上,掏出手机看时间的时候,突然看见前女友结婚的消息,就在他恍神的时候,一醉驾的司机撞了他,身下的自行车全是他的血
缓缓回头往外看去,那自行车全是血,地下也是,他脚下也是,身上也是,血全都是血
赵宗想叫,想哭,可当他对上石烂那双眼时,情绪缓缓平静。
“你死的时候饿得不行,一直想吃东西,可你又不愿意接受你前女友结婚那个消息,所以你的灵魂一直在加班下班找不到东西吃又回去加班下班,如此循环了两年。”
石烂起身,将那把黑伞递给对方,“离开吧,该投胎了。”
赵宗接过黑伞,颤声问道,“我父母现在怎么样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自然是不好受的,好在肇事司机赔了一笔钱,生活上是没问题的。”
“是我不孝,”赵宗捏紧伞,“她还好吗”
“如你所想,她孩子已经两岁了,丈夫对她很好,公婆也不错,你死后她和她丈夫来拜祭过。”
赵宗流着血泪,“谁他妈让她带老公来拜祭我”
一个人来不行吗
石烂眨了眨眼。
赵宗抽了抽,“那我走了哦。”
“走吧。”
“老叔呢我还想和他告别呢”没看见老头儿的赵宗有些失望。
他走到门外,伸出手摸了摸那辆自行车,车消失在他眼前,回头向石烂鞠了一躬后,赵宗打开伞,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本漆黑的天此刻亮晃晃的,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不少鬼魂,赵宗不敢耽搁,跟着大众的飘伐,去地府投胎了。
“哎,那小伙子呢”
刚才不知道去哪儿的老头儿回到店上,没看见赵宗,便问道。
“走了,”石烂拿出一张冥币放在桌上,老头儿笑眯眯的走过来收钱。
“都这么多年了,还不想走”
老头儿一愣,捏着冥币看着石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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