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忠夫妇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满头大汗的女儿。
邢妻立刻上前,在那肉肉的地方狠狠地来了两下,口中骂道:“你这个死丫头!不要命了是吗?叫你好生在屋里躺着,偏不!把衣裳弄得这么脏也就算了,还湿了半条裙子!你自个儿不要命!也该想想家里!吃药不要钱啊~!”
邢忠看看乖乖垂手低头站着的女儿,道:“好了,丫头也是想帮忙。”
“她不生病就是帮了大忙了!”
邢忠道:“好了。丫头。若是得了闲就抄两卷佛经。上回妙玉师傅不是说了吗?一本般若波罗蜜一两银子呢!你好好地抄,就是帮了家里了。”
“是,女儿知道了。”邢岫烟乖乖地答道,“只是,阿爹,女儿担心,抄写佛经怕不是什么长久之计。”
邢忠夫妇一听,脸上立刻大变。
尤其是邢妻,眼底闪过一丝惊慌。
要知道,每月的佛经,那可是家里的一注大进项!
邢忠道:“丫头,你是不是听到些什么了?”
女儿跟着妙玉师傅读书识字,应该听说了些什么。
“只是隐隐约约听说了一点,说是要参什么贝叶经,还说妙玉师傅的缘分在北面。”
邢忠听了,心里咯噔一声。
邢妻嘴硬,道:“这有什么的,人家进京就进京,关我们什么事儿?还不是照样种地?你也跟我学写女红什么的,将来也好找户好人家。”
邢忠道:“丫头担心的,不无道理。别的不说,我们在这蟠香寺也呆了十年了,这蟠香寺是个什么光景,别人不知道,我们难道还不知道?原是妙玉师傅家里担心女儿受了委屈,这才特特买下了下来。若是妙玉师傅北上不再回来了,人家家里又不是没有家庙,会留着这蟠香寺?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有些事儿还是尽早做个准备才好。”
给寺庙做佃户,总比别处强些,租子少,也清静。
可是给寺庙做佃户,也要看运气!要知道,外头多少寺庙庵堂都成了暗|娼|寮子了!他如果是一个光棍汉,自然是不不愁的。可是他有妻有女,还有两个妹子,有些事儿,他不能不担心。
邢妻见丈夫开口,便不再开口,只是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
邢岫烟偷偷地冲着母亲吐了吐舌头,没说话。
母女俩去灶上忙活,煮了两个菜,却是一锅薄薄的小米粥,稀得连小米都找不到,一碗没有搁油就放了几粒粗盐的红薯叶子,一碗就是豆腐。
吃饭的时候,邢妻就往邢岫烟的碗里夹豆腐,还说让女儿补补身子。
天知道,这么稀的小米粥,根本就不饱肚子!更别说,没有油,盐又是数着放的,两碗菜没滋没味儿的不说,还又苦又涩,叫邢岫烟哪里吃得下?
不独邢岫烟吃不下,就连邢忠也是愁眉深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邢岫烟见状,干脆放下了碗,道:“阿爹,是不是女儿说错话了,让您心烦了?”
“不,不是。你做得对,这种事儿,就应该一早跟爹说的。早些知道,我们也早些做准备。回头农闲了,爹就去城里多接两份短工。总能应付过去的。”
话虽然这样说,可是看邢忠的模样,显然,这活计也不大好接。
邢岫烟想了想,道:“阿爹,这两天,女儿也想过了。做活挣钱虽然稳妥,却最是辛苦。可若是有个亲友帮衬,却要容易许多。”
邢忠还没有开口,邢妻就道:“快别说了!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儿!那年我们家遭了难,写信给你大姑姑,你大姑姑可有什么反应没有?亏她还是诰命夫人呢!这些年,如果不是你二姑姑和你三姑姑在绣坊里面帮忙,偶尔会塞一点银钱给我们,这日子还不知道怎样呢!可怜你二姑姑、三姑姑,都多大年纪了!因为没有陪嫁,硬生生地耽搁了去!”
邢忠也沉默不语。
邢岫烟看了看邢忠,道:“阿娘~虽然那次大姑姑没有帮上我们,可是阿爹,还有二姑姑、三姑姑,都是大姑姑一手养大的,当年大姑姑不是一样为了我们耽搁了自己的青春?就为了一次没有帮上我们的忙就怨上大姑姑,我们成什么人了?再说了,大姑姑嫁出去这么久,一点好消息都没有。但凡大姑姑膝下有个孩子,哪怕是表姐表妹也成,可大姑姑嫁过去那么多年,一个孩子都没有,大宅门里是非多,背后不知道有多少闲话等着大姑姑呢!”
邢忠道:“是啊,这话以后就不要说了。”
他不想把自己的亲姐姐想得那么坏。
那毕竟是一手把他养大的亲姐姐。
邢妻有很多话想说,可是丈夫都开口了,少不得闭上了嘴巴。
邢岫烟就道:“阿爹,这红薯叶子虽然好,可是吃了多了,也腻。阿爹,你可吃过红薯的根?”
邢忠还没有开口,邢妻就不高兴了:“你这丫头,今儿个是怎么了?吃腻了?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你以为你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啊?!”
邢忠道:“好了,丫头才好些,就夹枪带棒的!你吃了爆竹啦?”又对女儿道:“你有什么话,就全说了吧。”
“是,阿爹。”邢岫烟小心翼翼地挑拣着措辞,道:“可是,阿爹,您还没回答女儿呢。”
“没吃过。也不曾见外头有人吃。”
“为什么?”
“因为外面没有。”
“没有?”
邢妻也道:“没错,外头没有。”
邢岫烟就知道有门。
她今天可是检查过了,那红薯的长势,可不一般!
“今儿个女儿在那菜地边上蹲着,一时好奇,就把那菜地的红薯翻了翻,结果,阿爹,你知道怎么着?”
“怎么着?”
“女儿原先还以为红薯只有叶子长得快,不想它下面的根茎也不小。女儿挖了一块,估摸着有二两重。冲这个长势,现在是春末,等夏末可以收割的时候,该不会有四两重一个?这么一算,估计夏末打粮食的时候,说不得一亩地有三四百斤重呢!”
邢妻立刻道:“果真?那都赶上一亩上号的水田了!稻子一舂,就要者掉一半。这红薯若是真有三四百斤的收成,那我们以后就不怕挨饿了!”
不怕挨饿?这是说,这个副本里的人还不知道红薯的好处?
果然是新手村金手指,果然粗壮。
邢忠立刻站了起来,道:“走,看看这红薯去!”
邢岫烟道:“阿爹~!这红薯就在我们这个院子里,什么时候不能去看啊~!女儿接下来说的,才是顶顶要紧的!”
邢忠一听,立刻坐了下来。
“你说,你说。”
仗着这个小院是最里面,隔壁也无人居住,邢岫烟就道:“我们姑苏有位姓林的大户人家,算起来,跟我们家也有亲,阿爹还记得不?”
邢忠一听,一想,道:“你是说现任的巡盐御史林如海林大人?”
“对,就是他!”
“虽然说,他的妻子是你大姑姑的小姑子,可是这位贾氏太太已经没了。人走茶凉,就是再多的关系,贾氏太太一走,也就远了。”
“阿爹,话虽然这样说,可是这林大人续弦了没有?没有啊!他妻子的棺椁还在他们林家的家庙里搁着呢!阿爹~!您要这样想,我们这里是姑苏,是林大人的祖籍所在。若是我们把这功劳送到京里的大姑姑家,大姑姑没有生养过,人家国公府家大业大子孙繁茂,我们又是无依无靠地去投亲,若是他们夺了这功劳给他们自家的子孙,我们是争得过还是抢得过?还不如把这功劳送给林大人,他得功劳升官,我们就扯着大姑姑的虎皮要钱,怎么着,也弄个一二百银子,最起码也能做个小买卖啥的。”
邢忠边听边点头,听到最后一句,忍不住拍了一下女儿的头,道:
“什么一二百银子,你以为是打秋风啊?记住,这是天大的功劳,一二千银子都下不来!”
邢忠越想觉得越有劲儿。
虽然远在姑苏,可是林家在姑苏也是大族,林如海又是林家眼下最发达的一支,所以就是寄居蟠香寺,邢家也是时不时地会听到一些关于林家和林如海的事儿。
林如海到底得不得圣心,邢忠不知道,可是他知道盐政上的官不是那么好做的,江南人都知道,只要听说哪里又出了贪腐大案,十有八、九都跟盐政有关。
邢忠就不信了,这个林如海就不想跳出这个要命的是非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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