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张叙也会闹脾气,故意跟他对着干什么的,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假装懂事,千依百顺。
没错,张楚南压根不觉得张叙突然懂事了,因为他感觉哪哪都不对劲。
时隔半个月再次见面,张叙对他没有那种迫切和亲昵了,倒是产生了一种叫做距离感的东西。
这原本是张楚南最希望看到的,作为当红艺人,他一直没有太多时间陪伴张叙,也不希望张叙被曝光。
可有一天张叙真的不需要他的时候,他又会怅然若失,认为张叙只是在闹脾气。
“你今天在电话里说的什么意思?”张楚南说:“什么叫做给我以后的孩子?我不会再生孩子了。”
这是结婚前就跟太太关榆白说好的事情。
“哦。”张叙塞了一嘴巴饭,神情平静:“我管你给谁呢,反正我用不着,你也知道的,我不花钱,你要是实在没地方放,拿去捐了呗。”抬头看着张楚南,一本正经。
张楚南噎得不轻:“你……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太突然了吧?
说不是因为他结婚了这件事谁相信?
“哪里突然了?”张叙说:“你们家长真难伺候,又希望我独立自主,又不尊重我的想法,这算什么?”
张楚南:“……”
怎么都说不出反驳的话,因为张叙情绪稳定,看不出一丝异样。
只是没有异样,就是最大的异样!
张叙的性格向来咋咋呼呼,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从来不干涉我,我算是被你放养长大的。”张叙停下吃饭的动作,抹了抹嘴:“咳,这次也一样好吗?”
直视着小年轻坚定的眼睛,张楚南五味杂陈,半天说了句:“你是不是恨我?”
张叙立刻摇头:“我恨你干嘛,你给我吃给我喝,还供我读书。”
张楚南却没有因此心情变好,只是觉得很无力。
这顿饭他基本没怎么吃。
张叙突然把他们的父子关系处理得太冷静了。
其实也不算突然,很早就有迹象了,张叙不怎么花他的钱,日子过得很简单朴素,他当初还以为这是张叙的性格。
张楚南说不清后不后悔,他年轻的时候是个浪子,二十岁就有了张叙。
那正是他刚出道的时候,所以张叙肯定是交给别人照顾,他继续奋斗自己的事业和爱好。
有儿子和没有儿子对他来说好像没有什么区别。
这些年下来也习惯了。
他们之间的父子关系更像是张叙需要他,所以他才是张叙的父亲。
现在张叙不需要他,这段父子关系就好像无从维系了。
“我吃饱了。”张叙说,用手摁着在口袋里震动个不停的手机,和张楚南道别:“我回学校,你也早点回去。”
张楚南错愕:“不再聊一会儿吗?”
以前他来的时候,对方都不让他走的。
“不了。”有时间多回去陪陪老婆这句话,张叙忍着没说,他怕说出来酸溜溜的:“拜拜。”
转身的那一刻,张叙一直保持平静的微笑瘪了下去,嘴角紧紧抿着,心里什么也没想。
也许张楚南对他没有恶意,但也没有多大的爱意。
就这样吧。
还是那句话,你得不到不是别人的错。
“一直打我电话搞屁啊?”张叙在饭店门口接起电话,推开玻璃门的时候,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连续给张叙打了好几个电话的许薄苏,终于听到了张叙的声音,忍住急躁问道:“谈得怎么样?”面对不清楚的事实,他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
那个糟老头究竟跟张叙是什么关系?
监护人?
还是其他什么?
这些他都要弄清楚。
“刚吃完,外面好几把热。”张叙说。
许薄苏立刻看了一下时间,还很早,也就是说,张叙跟那个人没有独处多久:“你打个车回来。”
因为太着急了,许薄苏忍不住带上了习惯性的命令式口吻。
“不了,太贵。”张叙给他算一笔账:“一天两百,一个月六千,我可没那么多钱。”
“那……”许薄苏想说,我们换个住处好不好,离学校近一点,但可能暂时会很窄。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张叙说:“我坐公交车,两块钱搞定。”
这辈子还没坐过公交车的许大公子愣住:“嗯?”也是,除了公交车,其实还有地铁,只是会麻烦一点。
搬到新老城交界地之后,许薄苏多数坐地铁出门。
“公交车要多久?”
“一个小时。”张叙也不太清楚,大概吧。
许薄苏说:“到了站牌告诉我,我过去接你。”
“……你真啰嗦。”张叙挂了电话。
坐在橙黄色的椅子上,随着公交车一摇三晃地前进,张叙都要睡着了。
还好,口袋里有耳机,张叙把耳机戴上,磕了一路的运动音乐。
发信息告诉对方什么的,怎么可能,张叙又不是那种走个小巷子都要别人陪伴的人。
再说了,他跟许薄苏又不熟……
是的,真的不熟。
至于这种不熟悉的情况下,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赶回去,张叙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心里空空地,找点事做也好。
反正回宿舍呆着肯定更难受。
恨不得跟以前的人事物做个告别,总之不想看到。
到了地方,戴着耳机的小青年慢吞吞地排队下车。
明亮的站牌下,一道长身玉立的身影特别明显,每个下车的人都要看他一眼。
“额……”张叙想不看到都难,但是很无语好吧,他不喜欢这种被人关注的感觉,弄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很尴尬。
于是一下车就扭头窜进夜色里,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快步离开。
“张叙!”许薄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追上他说:“怎么看见我就跑?”
张叙慢下脚步:“谁看见你了?”
明明就看见了,许薄苏心想。
一高一矮的两个人走在一起,穿过路边的商铺,拐进小街,送外卖的美团小哥在身边呼啸而过,许薄苏皱着眉,把张叙让到里面:“太不小心了,上面什么时候整治一下这些非机动车。”
张叙倒是不介意:“人家也是为了生活,好吧?”
不过刚才那辆车确实开得太快了,如果是老人和小孩在这种逼仄的街道,不一定避得开。
“想吃什么?”许薄苏略过那个话题,手掌握着张叙的肩膀,带到水果店。
张叙扫了一眼店里,又看了看外面骑着三轮车的摊贩,拇指冲了冲:“走吧,外面便宜。”
打算进店的男人愣了愣,以为张叙一直以来的生活习惯就是这么节省,顿时心里非常不好受。
金钱富贵对于许薄苏而言一点都不重要,因为他曾经拥有过,但是张叙呢?
张叙有什么理由陪着他吃苦?
连水果店都不舍得进去买……
瞧着眉眼青涩的大男孩,有说有笑地跟摊贩大叔交流,许薄苏觉得有点受不了。
明明这应该是他向往的生活,一份简单纯粹的感情,一个不物质的伴侣……但是,现在却想把全世界送到对方面前。
……虽然他们认识还不到72小时。
“谢谢。”张叙接过对方给的梨子,用手机扫码付钱。
细白的手指被塑料袋勒得有些泛白,许薄苏立刻把梨子接过来自己提着:“我来吧。”
路过小超市,许薄苏问:“要不要进去买洗漱用品?”
穷逼张叙摇头:“今天不想花钱了。”
许薄苏感到心脏一悸,难受:“我给你的钱你怎么不收?”
那是5000块,许薄苏这阵子在网上接单子刚结的钱。
张叙撇嘴:“5000那么多,收了不是要跟你睡吗?”
错愕的男人想问他这是什么逻辑,然后突然想到别的,脸色顿时难看:“你以前收别人的钱……唔……”
许薄苏腿上顿时挨了一脚,还有无数眼刀子。
“嘴巴放干净点,再胡说八道拧断你的头!”张叙恶狠狠地警告道。
许薄苏冒着被拧断头的风险,低声问清楚:“你和那个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我心里才踏实。”
“关你屁事?”张叙语气差劲,搓火。
“……”被他吼的男人叹了口气,不再吭声。
打开家里的门,许薄苏让张叙先进去。
发生口角后,一直寒着脸听音乐的小青年,进去之后直奔浴室。
洗完了大喊:“菠萝,给我拿衣服!”
许薄苏看了眼早拿出来的睡衣,犹豫再三,给送了过去。
张叙一看,还是今天早上换下来那件,不过衣服上有阳光的味道,应该是早上对方拿去洗了。
勤快成这样,都快让人怀疑,这家伙真的是许氏曾经的CEO吗?
出来小客厅,那个被他吼得自闭的男人,在桌子边削水果。
严肃的脸在灯光下够帅的,虽然身材高大,但并没有虎背熊腰的感觉。
是一种俊逸斯文的帅,很有气质。
张叙走过去,用牙签戳了一块梨子,窝在布艺沙发上默默地吃。
“他养大我,供我读书,现在结婚了,就是这样。”小青年蛮不在乎地一股脑交待:“反正我也快毕业了,所以我不想再花他的钱,以后有能力赚到钱就把钱还给他。”
许薄苏嗯了一声,手上的梨块切成兔子形状,放到张草莓面前的碟子里。
这些过于可爱的东西,男人挺担心脾气火爆的大男孩会嫌弃。
但是余光看见,两根白白的手指,偷偷摸摸地拿走了兔子,剩下一堆几何形没动。
许薄苏抿唇,感到好笑,同时心里快心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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