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轻棠被关绪抱上床来, 脚丫子揣在关绪的胸口捂暖了,抽抽噎噎地把整个人都蜷了进去, 身子还被吓得有些瑟瑟,关绪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背,叹了口气。
“就算来找我, 也该穿双拖鞋”关绪说着,没了声音。
要是再发烧,是想让我心疼死么
这话始终没有说出口。
从前不知道还罢, 现在已经把蒋轻棠的心思猜透了七八分, 应该避嫌, 再说这些暧昧的话, 着实不合适了。
蒋轻棠不言语,只听着关绪的一声叹气, 拽着她前襟的手又紧了几分。
房间里只剩下蒋轻棠的抽噎声。
她才哭过一场,鼻子堵得难受,又不愿离开关绪怀里, 只好尽量放轻了声音使劲儿吸气。
关绪听她谨小慎微的呼吸声, 既心疼又好笑,暗暗怪自己不该一下子做得这么绝, 本来蒋轻棠都已经慢慢没那么怯懦了,被她这么一吓, 又给吓回了从前, 连吸鼻子都不敢大声了。
关绪想下床给蒋轻棠拿纸巾, 谁知蒋轻棠动作突然一紧, 整个人抱住了关绪,带着可怜的鼻音说“别走。”
“我给你拿纸。”
“我不要纸。”
关绪噗嗤一笑,“你不要纸,难道要把鼻涕流到我的枕头上”
只是一句玩笑话,今天以前,蒋轻棠只会当做关姐姐又取笑自己,不放在心上,可是经过下午那一次,蒋轻棠心更重,想着关姐姐这句话虽是玩笑的语气说的,说不定内心真觉恶心,不然也不会说出来,难堪之下松了手,放关绪下去拿纸巾盒。
关绪把纸巾盒子放在床头柜上,蒋轻棠坐起身来,抽了几张,攥在手里,跑到浴室去,小心地把自己脸上的眼泪鼻涕都清理干净,甚至怕关绪听见,愈加厌恶,还特意打开了花洒喷头,掩盖自己发出来的声音。
再出来时,蒋轻棠的鼻头红通通的,像个小丑的鼻子,眼圈也还红着,她低头抓着自己的衣摆,怯怯站在床边,不知所措地等关绪的发落。
关绪把她搂进被窝里,从头到脚盖好,生怕她受凉。
“睡吧。”关绪坐在床边,替蒋轻棠掖好了被子。
蒋轻棠以为关绪要趁自己睡着了走掉,掀开被子坐起来,勾着关绪的脖子,硬要拉关绪一块躺下来,“关姐姐一起睡”
“别走”
“不要走”
“不要我一个人”
好不容易清晰起来的说话,不知怎的,竟又退步到与关绪初见的模样。
关绪心里难过,知道都是自己的过错。
不该这样突然疏远她,蒋轻棠那样重的心思,大概以为关绪也跟那些人一样,把她视若瘟疫了。
“不会让你一个人的。”关绪心酸,强撑着笑了笑,躺了下来。
客房里只让冯姨拿了一个枕头,现在正在蒋轻棠脑袋下。
关绪躺下去,和蒋轻棠共用一个枕头。
她的头刚沾上枕头,蒋轻棠就挪了过来,窝在她的颈边。
秀气的呼吸声扰得关绪心神不宁,她干躺着,总是睡不着。
蒋轻棠也睡不着。
陌生的房间,还有白天发生的一切,都让她惴惴不安。
两人躺了一个多小时,蒋轻棠动了一下,手臂横在关绪胸前,把她抱住。
关绪笑了声,说“我不走。”
很低的声音,只有蒋轻棠听得见。
蒋轻棠说“抱着,安心。”
又说“关姐姐,对不起。”
“有什么对不起的”
“我不该,亲你。”蒋轻棠咬着唇,为自己白天的行为狡辩,“今天,是不小心,真的,你相信我。”
“我信。”
蒋轻棠下定决定似的跟关绪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
关绪隐隐的失落,一面安慰自己,大概一个下午的时间,蒋轻棠自己也把其中的关系想清楚了。
这样也好。
两个人搂着睁眼躺了半夜,都知道对方醒着,可各怀心思,都不言语,知道天蒙蒙亮的时候,蒋轻棠才睡着。
早晨七点,关绪不忍吵醒蒋轻棠,想让她多睡一会儿,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吩咐冯姨不要叫蒋轻棠吃早餐,把饭菜保温着,蒋轻棠什么时候醒了就什么时候吃,自己则囫囵吃了两口早饭,赶去公司。
蒋轻棠怀里一空,感受不到关绪的气息,就开始做噩梦,梦到自己总想亲关绪,可又被关绪狠狠推开,眼里的厌恶让蒋轻棠害怕,她朝着关绪奔跑追赶,关绪看似近在眼前,又站在原地不动,可蒋轻棠就是怎么也追不上,最后从梦中吓醒,一脑门冷汗,转头一看,属于关绪的那半边枕头果然是空的。
蒋轻棠觉得梦里的场景成了真,吓得心跳骤停,跌跌撞撞跑回自己的房间里拿手机,想问关绪在哪里。
她在走廊上碰到了冯姨,冯姨见她醒了,正想问她要不要吃饭,没想到她像一阵风似的跑走了,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留给冯姨。
回到卧室里翻出那只樱花粉的定制手机,通讯录里只有一个电话,蒋轻棠手指哆嗦地拨通了那个电话,心情忐忑地等着电话那头接通。
关绪此刻正在开会,手机调了静音,没有接到这个电话。
蒋轻棠心沉了下去,不死心又打了两个,还是无人接听,她心里认定了是关绪讨厌自己,所以不接电话,心里绝望极了,大脑一片空白,呆呆地坐在床上,人都木了。
冯姨盛了煎蛋和粥端上来给蒋轻棠吃,敲了敲门,没人应,她担心蒋轻棠出了什么事,直接拧开门把手进去,只见蒋轻棠像雕塑似的坐着,手里拿着已经熄屏了的手机,模样愣怔,视线钉在地板上,可眼神涣散,没有焦距。
冯姨忙放下餐托上前关心,“小棠怎么了这是怎么这么伤心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快跟姨说说,姨给你想办法。”
蒋轻棠眼珠子动了动,愣愣地把视线移到冯姨脸上,木然地说“关姐姐不要我了。”
冯姨听了直笑,“傻孩子,又说什么傻话呢小绪上班前还叮嘱我让你多睡会儿呢,怎么又不要你了你放心,她是去公司了,晚上就回来。”
“真的”蒋轻棠却不信。
“我骗你干什么”冯姨又笑了,想起来给蒋轻棠出了个主意,“诶,你要是不信,要不中午去公司里找她”
“可以么”
“嗨,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冯姨道,“以前老爷子还在位的时候,我天天中午都去公司给他送饭呢,待会儿我跟司机说一声,让司机中午送你过去。”
“对了,要不要顺便给小绪带点饭”
“万一她吃过了,怎么办”蒋轻棠绞着手指,担心地问。
“那今天就先不带了,你自己去就行。”
“哎。”蒋轻棠笑逐颜开,“谢谢姨。”
只是冯姨忘了自己以前去给关老爷子送饭的时候,早有秘书跟前台接待打过招呼,才能一路畅通无阻地上到顶楼总裁办公室,而蒋轻棠是第一次去,生面孔,又看着稚嫩,冷不丁说自己来找关总,直呼关总名讳,却连个证明都拿不出来,谁信呢
前台负责接待的小姐姐当然不敢给她发临时的通行证。
“我找关绪有事”蒋轻棠话都说不匀,又着急,手指被自己掐得青一块红一块,甚至还掐破了一块,渗出殷红的一道血线。
“小妹妹你别着急,实在不好意思,可是没有预约,我真的不能放您进去。”前台接待员训练有素,蒋轻棠看起来无理取闹的行为,她也能柔声应对,甚至还给蒋轻棠倒了杯水,让她先在大厅里休息休息。
“姐姐,求求你,让我进去吧”蒋轻棠几乎央求,“我不做坏事,只找关姐姐”
“真对不起,小妹妹,不是我不放你进去,我们公司进出都是有规定的,你也别为难我。”接待员面露难色。
关绪刚从会上下来,一口水都来不及喝,马不停蹄地要往分公司赶,一边下楼一边听秘书给自己汇报案子进展,刚出一楼大厅就听到了远处一阵吵嚷,关绪皱眉看过去,愣了一下。
前台接待处一个娇小的身影,像极了蒋轻棠。
关绪站在原地,跟在她身后的几个副总也停了下来,诧异地顺着关绪的视线看去。
看上去是前台有人闹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找保安打发了就完了,也值得关总亲自停下来
就在众人诧异的时候,关绪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向前台的方向。
“关总。”接待员一看到关绪过来,立马站起身,为难地看看蒋轻棠,“这位女士说”
话音未落,只见蒋轻棠朝关绪扑过去,搂着她的脖子一把挂在了她的身上,脸埋在她胸前呜咽,“关姐姐”
她扑进关绪怀中的那一瞬间,前台想阻拦已经来不及了,暗道糟了,估计自己的饭碗不保,没想到关绪不仅没推开蒋轻棠,反而张开双臂,把蒋轻棠稳稳地接住了,圈着她的腰,在她耳边柔声笑,“小棠你怎么来了”
那声音,简直温柔炸了。
可怜前台小姐姐,单身汪一只,听到这声纵容宠溺的低笑,直接红了脸。
虽然偶尔见着关总的时候,她也总是面带微笑,可那种客套的假笑怎么能跟这一声比撩得接待员心里扑通跳个不停。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蒋轻棠趴在关绪肩膀上闷声说。
关绪失笑,声音更温柔了,“小傻瓜,我怎么会不要你一天到晚胡思乱想。”
“你讨厌我”蒋轻棠委屈道。
关绪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状,想起来身边还有下属在等着,拍了拍蒋轻棠的后脑勺,抬头对前台道“没事了,你很尽责。”说着揽了蒋轻棠重新进公司,吩咐助理“跟分公司的人说一声,会议推迟半个小时。”
“是。”
几位副总不知道眼前这是个什么情况,一脸尴尬,面面相觑了几秒种,也纷纷找借口散了,只留下一个前台在大厅里回味关绪对她说话时,脸上那个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笑意。
真让人想溺死在那个笑容里面。
回到办公室,关绪让秘书给蒋轻棠倒杯热牛奶过来。
端着温牛奶进来的是一个很漂亮的女秘书,身材玲珑,化着精致的妆,笑容也很得体。
可无意间扫过蒋轻棠的眼神中似乎带了刀子,让蒋轻棠有点怕。
关绪的所有心力都在蒋轻棠身上,没注意秘书的眼神,只把牛奶接过来,半哄半喂地劝蒋轻棠喝下去。
蒋轻棠喝得嘴边沾了一圈白色奶沫,关绪笑话她是“白胡子老头”。
蒋轻棠捏紧了水杯,心想自己笨得连牛奶都不会喝,惹关绪的厌又增加了一分。
蒋轻棠喝完了牛奶,关绪才又问她“是不是做噩梦了”
之前去蒋家看蒋轻棠的时候,就遇到过几次蒋轻棠做噩梦,在梦里魇着了醒不过来,满头冷汗,等关绪把她叫醒了,她就抱着关绪哭。
“梦见,你不理我。”蒋轻棠瘪着嘴难过,“我使劲跑,可是,追不上你。”
关绪轻笑,替她擦擦嘴边的奶渍,“那下次我站在原地,让你一抬腿就追上了,省得小棠跑得辛苦。”
蒋轻棠在心里嘀咕,这次关姐姐就是站在原地,可自己还是追不上。
“下次再做噩梦就打电话给我。”关绪又说。
蒋轻棠垂眼,“我打了”
声音里几分委屈,关绪微愕,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眼,果然有三通未接来电,都是蒋轻棠一个人打的。
关绪心里一揪,想到蒋轻棠从噩梦里醒来,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再加上昨天自己对她的冷待,指不定心里该怎样的害怕,她本来就是个敏感的人,在蒋家待久了,经历多少人情冷暖,昨天关绪的态度陡变,她可不得多想么,说不定现在小脑瓜里还在想些乱七八糟有的没的呢,而关绪就这样把她一个人留在了家里。
哪怕留一张纸条也行,可关绪却疏忽了。
“是我不好。”
关绪不想让蒋轻棠流泪,可就这么两天功夫,也不知让蒋轻棠为她哭了多少回。
“以后小棠的电话,我不会再落下了。”关绪郑重地跟蒋轻棠保证。
蒋轻棠沉默了片刻,说“关姐姐,你不要讨厌我。”
“昨天那样的事,我再也不做了。”
“我以后听你的话,把你当姐姐看,你不要讨厌我,也不要不理我。”
“我跑到你公司来打搅你,我错了,等一会儿我就走,我我就想看看你。”
“我害怕。”
声音很轻,又乖。
我害怕三字,听得关绪鼻间酸涩,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好说“我没有讨厌你,也没有不理你,小棠,我只是希望,你不要总围着我转,你该有自己的生活。”
蒋轻棠嘴唇抖了抖,乌黑的眼仁里充满不安,“这是要,赶我走么”
“当然不是”关绪说,“小棠,我跟你保证,只要你自己不想走,我绝对不逼你离开我身边,这样行么”
蒋轻棠的表情终于轻松些,软软地依偎着关绪的胸膛,“关姐姐,你不喜欢我做什么,跟我说,我都改,你千万不要不理我。”
“不会不理你的。”
“也不要和我生闷气。”
关绪心想我怎么舍得生你的闷气,却是笑着说“好。”
“那昨天的事,别再提了。”
“我以后再也不那样了。”
关绪暗笑她是个小傻子,一面说别再提了,一面又自顾自地保证、念叨,大概都是怕关绪又莫名其妙地冷淡。
这次矛盾就算翻了篇,可两人心里都知道,只是把事情掩盖过去了,实质性的问题,一点没解决,反而回避得更厉害了。
偎在关绪怀里坐了一会儿,助理来敲门,提醒关绪时间到了,该去分公司了。
送蒋轻棠过来的司机还等在公司外面,不过蒋轻棠现在这样,关绪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去,带着蒋轻棠一块去了分公司,担忧蒋轻棠没吃午饭饿坏了肚子,叫人在旁边的茶餐厅打包了一份粥点,带给蒋轻棠坐在车里吃。
关绪走了,几个秘书才议论,“哎,刚才关总办公室里的那么妹妹是谁”
“我也想知道啊从没见关总温柔成那样过”
“哎,要是关总对我也能这么笑一笑,我死也值了。”
“呸,不要脸。”
几个秘书玩笑着做自己的事了,只有刚才端牛奶的那个,面色阴沉,不知在想什么。
从公司回来后,关爷爷见关绪和蒋轻棠两个和好了,很高兴,吵嚷着要多喝两杯,关绪笑着让冯姨把他的酒杯收了起来,“爷爷,酒瘾犯了也不用拿我和小棠当幌子,前阵子医生才说你要少喝酒,这刚几天你怎么跟我保证的”
“少喝又不是不喝”关爷爷咕哝,不过也没再说什么。
虽然两人表面上和好了,可只有她们自己知道,经过那一次,两人间的相处多少有点小心翼翼的感觉,互相守着一条看不见的底线,绝不越雷池一步,甚至连身体接触都尽量避免了。
蒋轻棠原本在津岭大学当旁听生,可是因为老师是郑睿明,关绪就劝她别去了,给她找了几个教美术的老师替她补课,为9月份的开学做准备。
月底的时候,关绪和蒋轻棠举办了婚礼。
婚礼前一天晚上,按照习俗,两人不能见面,所以关绪就去住她自己的公寓去了。
同床共枕久了,猛不丁分开睡觉,关绪躺在冰冷的大床上,竟然一夜没睡着,满脑子期待的都是蒋轻棠身着婚纱嫁给自己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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