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夜的雨，第二天天还阴着，最近的天气也不知是怎么了，见天的见不着阳光。
穆乘在顾峥铭怀里睡得正香，他头枕在他胳膊上，憨甜的小脸睡得通红，放松地让顾峥铭抱着，全然不是昨晚戒备的姿态。
顾峥铭一只胳膊让他枕得麻，但也舍不得抽出来，他就那么静静看他，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一样，直到放在床头的他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穆乘像是被声音吵到了，皱着眉在顾峥铭怀里转了个身，难得没有醒，又继续睡了过去。昨天他们争执到很晚，顾峥铭把人哄睡着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电话是顾峥铭的助理杨喆打来的，他在电话那头跟他汇报顾峥泽接手顾易以来公司的一些情况。
顾峥铭越听眉头皱得越深，然后嘱咐道，“以后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放手让峥泽去做不必向我汇报，但是某些大的决定，你切记不要让他擅作主张。”
杨喆连连应着，犹豫后又说，“昨天开董事会的时候之前雪藏的一个小艺人突然闯进了会议室，还跟二少骂起来了，那小艺人您亲自处理的，不知道还记不记得，叫时……”
“我知道。”顾峥铭突然打断了杨喆的话，伸手揉了揉眉心扭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确定没有将人吵醒之后又压低了声音，“这点事情让峥泽去处理就好，我跟你老板娘的综艺下周开录，大概是没有时间处理这些琐事。”
说完又想起昨晚穆乘谈论起时睿时候的紧张，他跟陈兴在电话里也在讨论这件事，顾峥铭虽然自信，但也知道穆乘不会因为一件本来就莫须有的事情怀疑自己跟时睿的关系，更何况那孩子跟自己实在是八竿子打不着。
但他那么紧张，一定有他的缘由，顾峥铭放话给杨喆，“对了，替我查查那小艺人的家庭背景和来历，切记要详细，还要滴水不漏。”
杨喆应着，一阵沉默之后顾峥铭想要挂断，杨喆又突然开口，“顾总，您真打算上那个真人秀啊？”
顾峥铭虽然是娱乐公司的老板，但毕竟不是艺人，除了出席一些圈内的重要场合，他几乎没怎么在荧幕上露过脸，而这次他先斩后奏的跟穆乘的综艺，在那之前也没同任何人商量过。
但他毕竟是老总，大概做任何决定都不必跟人商量，所以当顾荣康知道这件事后打电话质问杨喆的时候，杨喆也有口难言。他跟着顾峥铭这么些年，反而越来越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了。
“当然上啊，我不是都发微博了吗。”顾峥铭答得理所当然。
不过他大概知道杨喆在担心什么，他现在的形象已经不比以前了，跟穆乘的婚姻在外人看来又是“名存实亡”，这次一起上综艺定是有很大的“作秀”嫌疑，顾峥铭都能想到节目真正官宣的时候穆乘的粉丝会怎样骂他了。
不过这些于他而言都无所谓，他自有他的打算。
挂了电话之后顾峥铭从窗边往回走，走到床边才发现穆乘已经醒了，正眯着眼睛看他。
顾峥铭心有愧疚，弯着腰站在床边刮人鼻子，宠溺道，“吵醒你啦？”
穆乘许是还没完全醒过来，轻轻摇头之后哑着嗓子问顾峥铭，“谁打来的电话？”
“杨喆。”顾峥铭一边说着一边又脱鞋钻进被子里，穆乘躲他，在与人保持一定距离之后又闷闷地问，“说什么？公司有峥泽解决不了的事情了？”
“不是。”顾峥铭其实不太愿意让穆乘操心公司运作的事情，从他们结婚开始就是这样，顾峥铭只要他开心经营他自己心心念念的演艺事业，对于一些旁的杂的，早些年顾峥铭是不准这些进穆乘的耳朵的。
在顾峥铭心里，穆乘还太小，心思又单纯，即使过早投身娱乐圈，他也没让他碰上过什么腌臜的事情，当然上次他被黄祥云算计是一件。
顾峥铭恨得不行，断人路子之后不解气还让杨喆派人去作势威胁了一番，这当然不能跟穆乘讲，只是自那之后顾峥铭觉得，还是不能把他放离自己身边太远。
离婚？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穆乘自然不知道这会儿顾峥铭在想什么，见他很久没应自己，又问，“那是什么？”他眼睛亮，直直看人的时候像小鹿。
顾峥铭看得呆了，大手轻轻摸了摸人的脸，“没什么，就是星芒的那个综艺，我跟他交代了一些事情。”
穆乘点点头，他早起迷糊，完全没有察觉到顾峥铭放在他脸上的手，直到跟顾峥铭说了几句话，他才惊觉他们两人的姿势暧昧。
想要远离，却被顾峥铭抱住压进怀里。
“我昨晚真不该那么对你。”
“我脾气怎么就那么臭，我怎么就控制不住我自己。”
“让你为我伤心难过，我真是个混蛋。”
穆乘不动了，因为顾峥铭正在他耳边一遍一遍细数他自己的“罪行”，不说是十恶不赦，但确实是他跟顾峥铭分开的缘由。
穆乘听得揪心，听到最后伸手捂了顾峥铭的嘴，他觉得他们的关系远不是原不原谅这样简单，他们相识十七年，在一起七年，爱情消磨之后也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愫，他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再回到过去，也越来越回避谈论这段关系。
他对顾峥铭的忍耐度似乎也在逐渐降低，就像昨天晚上那样的事情，穆乘想着要不是顾及这不是在自己家，他大概会立刻爆发，这太可怕了。
穆乘觉得自己与顾峥铭的感情纠葛让彼此都变得越来越陌生了。
穆乘十九岁时跟顾峥铭在一起，没过半年就跟他偷尝禁果，就是在身下躺着的这张床上，他记得他疼得抱着身上人的脖子抽噎，他们开着窗子，满屋子飘着浓郁的桂花香，穆乘泪眼朦胧去望窗外，日光把他的心都晃得晕荡荡。
他那时是真的以为，自己会跟顾峥铭一辈子在一起的。
穆乘心里想着几年前的事儿，殊不知跟顾峥铭真是心有灵犀，他一边亲穆乘手心一边柔声说着，“当年你那么小，我碰你一下都舍不得。”然后又叹气，“可后来我是怎么就能狠下心来作践你的呢。”
他们频繁的争吵集中在前两年，穆乘的事业如日中天，工作忙了，留给顾峥铭的时间自然就少了，而那时顾峥铭刚从他父亲手上接过顾易，他虽有手段但却年少气盛，难免与常跟在顾荣康身边的几个老人有摩擦，公司当时投资了一个大项目，次次会议意见相左，顾峥铭那么个脾气，没当众掀桌算是顾及他顾家大少爷的身份。
回了家气还不消，连着几个电话穆乘不接，等人到了家他就把人好一顿折腾，虽说没有什么不良的癖好，可次数多了，任谁也吃不消。
穆乘的心就是从那个时候渐渐冷的。
这算是两个人都不愿过多回忆的往事，穆乘不愿意听顾峥铭再说这些，从他掌中抽出手，见着外面天大亮了，一边应着上来喊他们吃饭的阿姨一边朝门边走，只留给顾峥铭一个背影。
顾峥铭脚上有伤，所以开车的事情就交给了穆乘，他去车库里取顾峥铭那辆银灰色的宾利，顾峥铭在后面跟着他。
但从取车到离开，两个人都沉默寡言，一路无话。
车子驶进他们居住的小区时，突然从旁边的草丛里冲出来一个人。
那男孩子瘦瘦高高，一头冷棕色的小卷毛，黑色的皮夹克，紧身牛仔裤上的铁链子能有三斤重。
时睿就那么直愣愣冲过来，不顾旁边保安的劝阻，生生逼停了穆乘他们的车。
“顾峥铭你出来！”他隔着车窗在外面大喊。
穆乘无奈地扶额，扭头看了顾峥铭一眼，然后准备下车去。
顾峥铭倾身按住穆乘去开车门的手，跟他说，“我来解决。”
他下了车，跟还在一旁拉扯时睿的保安点头示意，保安便放开了手。
顾峥铭手劲大，箍着时睿胳膊离开的时候像在拎一个什么小物件，他把他拉到离着车子十几米远的地方，远到穆乘无论如何也看不到这边情况的时候才松了钳制。
“你想要什么？”他皱眉有些不悦地问。还好金秋水榭算得上S市最高档的小区，戒备森严到即使狗仔摸到外面也决计踏不进这里一步，不然他们对峙的这一幕如果又被拍下来，那真真活像是玩腻了人的老总在打发过来讨饶好处的某位情人。
不过时睿是怎么进来的？顾峥铭怎么也想不通。
“我要个说法！”时睿理直气壮地不行，“我干什么了你就要断我财路破坏我的职业生涯，你的胳膊就那么高贵拐一下都不行啊，你觉得你这么干合适吗？你也不想想你失去的可能是清白但我失去的却是命啊！我没钱赚会没命的你知道吗！”
他叽里呱啦一堆，机关枪一样，顾峥铭差点让他给说乐了，心想这么个嘴皮子演戏都浪费，不去说相声都是可惜了。
但顾峥铭也实在不想跟他拉扯，他自己的宝贝都哄不好，哪来的闲心打发这些不知道哪冒出来的花花草草，于是皱眉听对方说完之后回应道，“你讨说法怕是讨错了人。”
时睿不解，眨巴着眼看他。
顾峥铭没多作解释，一个电话打给杨喆，没多久他就开车赶来，下车跟顾峥铭恭敬鞠躬之后拉开了后座车门，一条裹着熨帖西裤的大长腿迈了出来。
顾峥泽一边朝着顾峥铭的方向走一边斜眼瞅着站在一边的时睿，叫了一声“哥”之后痞里痞气去拉旁边人的手腕。
时睿自然认得顾峥泽，毕竟上次两人对骂的情景过于深刻，他想忘都忘不了。
他本以为找到顾峥铭就找到了解决事情的源头，不料那无赖二世祖那天说的话没错，顾易真的交给他来管了。
时睿上次在顾峥泽那里并没有讨到好处，所以这会儿那人来拽他他也只好弓着身子躲。顾峥泽这人平日里最烦谁跟他对着干，面前长着尖锐爪子的小野猫可谓是一次次在挑战他的底线，他逐渐失了耐心，一声压抑着怒气的“你给我老实点”之后，还是强硬地把人拽上了车。
顾峥铭回到自己车上的时候穆乘仍皱着眉，他说，“你们兄弟俩的脾气还真是出奇的像，你说峥泽是不是有样学样？”
顾峥铭让他顶得哑然，刚还阴着的脸却能交接无缝地跟人嬉笑，“什么话，我往后跟你绝不这样。”
穆乘意味不明冷哼一声，心想，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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