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掉马

    剑修,泛指以剑入道的修士。

    剑灵,剑修滴指尖血认主后所生之灵。

    剑意,凭持剑者本人的修为深浅而定。

    当他手持这把“陌生”的剑,掷出剑意的一刹那,熟悉与怀念之情犹如潮水般涌入心尖。

    就像是曾经一直有个东西形影不离带在身边,几乎要与自身融为一体,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却忽的消失不见,相隔百年,再回手中,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世间剑意各有千秋,或狠毒或纯澄,或狡黠或轻灵。

    而凉玄的剑意却……很美。

    非常美,像是在大雪之夜,一树梨花破土而出,开得团团簇簇,却又瞬间崩落的美!

    一击未中,第二道第三道剑意接踵而来!

    由于这个人的剑法实在太过熟悉,导致黑色帷帽有一刹那的分神,再回神的时候,帷帽已经被劈成两半,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庞。

    这张脸有棱有角,五官深邃,颇有几分疏狂的味道。

    “你这剑法——到底是跟谁学的?你究竟是何人?”

    凉玄:“你猜不到哇?”

    “我再问你一遍。”男人沉着脸,手往腰间的剑柄摸去,仿佛对方只要说错一句话,这把剑就会立刻出鞘,落在他的脖子上,低吼道,“你究竟是何人,你同那人到底是何关系?!”

    凉玄明知故问:“那人?谁?”

    “霁、华、剑、主!”

    望他一字一顿,恨不得将自己吮血劘牙的凶狠模样,凉玄叹了口气,无奈的道:“好嘛,凶死人了,我告诉你就是啦。其实呢,霁华剑主,哦,也就是微词君,他是我的爹地,我是他生的。”

    剧本:我认自己做爹已Get。

    仿佛平地降下一颗惊雷,在场所有人都陷入怔愣。

    沈孤鸣最先反应过来,他抬起头,表情惊悚得见鬼,惊呼道:“什么?!”

    凉玄说:“是啊,私生子啦其实。”

    沈孤鸣惊魂未定,这泼皮居然是他未来师父的儿子?那那那他以后岂不是要叫这人一声“师兄”?!

    别了吧……这太恐怖了。

    他正为此而担忧,黑衣男人忽的愠怒道:“你骗我!”

    虞茹:“尊主,您……”

    “闭嘴!”黑衣男人咬牙切齿的说,“他不可能会有儿子,你在胡说八道!!”

    凉玄摊摊手:“随便你信不信咯,还有我爹曾跟我提及过你。”

    “什么?”

    他笑嘻嘻的说:“他说你是个好人,叫你不要痴心妄想啦!”

    爷爷我迷弟太多,这小机灵鬼儿也是其中之一,只是想不到一百年过去,这家伙居然还没有死。

    当年诛魔阵起,阵内魔修无所遁形,这小机灵鬼当时也在阵内,按理说应该元神俱灭,如今却能活着出现在他面前。

    这怎么可能?

    是裴檀子和那群人良心发现,放他一条生路?不,没这个可能,那群思想驻留在封建时期的王八蛋们会放他才是不正常,那么就是……

    男人危险的眯起眼睛,显然是不信他的话:“你可知我为何人?我猜,你若知晓我的身份,定然不敢如此同我胡扯。”

    凉玄不做声。

    许久,就在对方以为他果真是不知晓自己的身份,先前那段话都是胡编乱造时,慢悠悠的开口:“原千朝。玄幽门现任掌门,恰好亚于那万佛寺的秃子,位居十圣榜第四。我可有说错?”

    一旁的明游闻言错愕,眉头皱起,冲同伴悄声道:“玄幽门的掌门不是早在一百年前就已经死了吗?这是又重生了?”

    “什么重生啊,死的是前任掌门,现任掌门当然还活的好好的。”

    “哦哦哦……”

    原千朝不动声色的握紧拳头,指甲都要陷在里面,用力到发颤。

    一个问题在脑海里拼命地咆哮着,翻腾着,迫使他疯狂的想得到答案。

    那个人真的会有私生子吗,那个他朝思暮想,倾慕了整整一百年的人……

    斗地主这种“深奥”的赌博,原千朝根本就不感兴趣,可当得知这是那个人所“开创”在月来涧的规则,他就无法无动于衷,忍不住的想要去了解。而每每看到牌,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个人。

    就连沧澜剑都是为了给其两日后出关,所要赠去清霄宗的贺礼。

    他知道凉兰英已经有了佩剑霁华,所以沧澜剑只是作为一个心意。没有剑修会不喜欢一把上好的剑,他只是想让那个人开心,想让那个人的心里有自己的一点存在。

    纵使他们一个身在清霄宗,一个身在玄幽门,注定此生殊途。

    虽然早已做好那个人会娶妻生子的心理准备,可是,可是……

    原千朝的内心阵阵刺痛,半晌,他艰难的说道:“你得跟我们走……连带着沧澜剑一起。”

    待他回去查清楚,如果这人真是那个人的儿子,他不会伤他分毫,但要是让他知道这个人在骗他……剥皮抽骨都难消心头之恨!

    说罢,瞥了身旁的虞茹一眼,虞茹对上他的眼睛,颔首领命,还剑入鞘,改为徒手向凉玄抓去。

    原千朝以魔入道,修为于一百年前抵达凝元后期,如今更是踏步魔婴。

    他并起二指,一道诡异的黑雾从指尖抽离,于那白衣男子周边徘徊,企图在找到破绽后将其灵脉封住。

    凉玄恍若未见,毕竟凭这点伎俩,还不足以对他构成威胁。可是戏不能停,剧本都领好了,戏也开幕了,自然没有中途罢演的道理。

    他故作害怕的握紧了沧澜剑,双臂抖如筛糠,浑身上下瑟瑟发抖,仿佛风吹一下就会倒,总之要多浮夸多浮夸,语气还特别无辜:“可我明明赢了。”

    虞茹:“什么你赢了,拿对三跟对二打,真当我们尊主不懂规则吗?你根本就是在耍赖!”

    遂,明游再度陷入纠结:“三到底比不比二大?”

    凉玄不假思索道:“大。”

    明游道:“胜者是这位公子,还请原前辈遵守赌场规则。”

    原千朝眯眼冷笑:“哦?人都在月来涧外头,还遵循什么规则?”

    “世人皆道玄幽门的人出尔反尔,歹毒如斯,原本我还不全信的。”明游身旁一弟子站出来插话道,“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狂妄小儿,真以为自己是清霄宗弟子,我就不敢杀你们?!”

    随着话音落下,原千朝腰间长剑猛地出鞘,剑啸穿云裂石,往那名说话的弟子的颈部直直袭去。

    就凭那弟子的修为,根本挡不住原千朝的一击!

    眼看九煞剑在下一瞬便要刺穿那弟子的喉咙,凉玄迅速捏了个手决,正准备弹指出去,一抹绿影忽然闯入视野,打断了他的动作。

    “铮”的一声,杀气腾腾的九煞剑被一把清亮,甚至有些儒雅的长剑阻挡下来。

    两股强大灵力激击撞在一处,如同大海般沉沉散去,震得明游他们紧紧捂住心脉,接连倒退数步。

    魔婴对上元婴,气势犹如排江倒海,然而凉玄却无动于衷,他好端端的站在原地,除了被翻飞的白衣糊了一脸,什么影响都没受到,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看着这位横空出现的青衣男子,隐约有种窒息的感觉。

    男子眸子来回飘忽,仿佛在找什么人,甫一望见那抹雪白,眸子亮了一下:“师弟?”

    凉玄:“……”再见我的剧本!

    不能演戏到完结,这对于一个非演员出生,对演戏有艺术追求的戏精来讲,真是太残忍了!

    话音刚落,全场都凉了。

    众所周知,清霄宗的化尘尊者只有两位徒弟,一位是溪梧君曲清越,另一位便是微词君凉兰英。

    随着那声师弟脱口而出,凉玄明显感觉沈孤鸣的身形陡然僵住,也不知道是被那名为“真相”的天雷当头一击轰死,还是彻底放弃了挣扎,跟条死狗似的一动不动。

    他为不由得摸摸脸颊。

    明游讷讷的说:“溪梧君的师弟岂不是……”

    曲清越不管原千朝的怔愣,还剑入鞘,朝凉玄缓步而来,正打算开口,目光忽然滞住:“你怎么戴着这种东西?”

    他袖袍一振,凉玄头上的帷帽被掀落在地,一双眼睛缓缓抬起——

    常言道,天下第一美人是一位温文尔雅,清净自在,举手投足之间充满飘逸与尊贵的高冷仙师。

    那双眼睛犹似万年不化的霜雪,回眸一瞥,眼神深入人心。

    毕竟会有谁知道,一百年前的他只是坐在自家院子里安安静静的装个逼,看似在下棋,实则在脑补,一众小弟子在外头眼巴巴的朝里看,凉玄没忍住就对他们瞥了一眼,谁知第二天就艹出这么个人设。

    娱乐圈也没这效率。

    而如今,帷帽被掀,意味着掉马,等于告诉他们,这一身丧尸白的“疯子”=曲清越的师弟=天下第一美人=原千朝的白月光=破灭。

    原千朝表情痛苦的捂住胸口,看这样子,似乎是要吐血。

    掉马的凉玄路子更野,而且野的是内心,他尽情欣赏着原千朝的脸色变化,憋笑憋得犯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毁了你心目中的白月光!打脸的滋味爽不爽,看来本大爷的演技已经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了,小金人小金人,邢狗你是不是应该奖——

    啊。

    “你带这东西干什么?你以前可从不会掩饰自己的容颜。难不成活了这么久,终于发现自己这张脸太祸害人间了?”

    曲清越温和的声音将凉玄从恍惚中抽离出来,他漫不经心道,“好玩罢了。”

    曲清越问:“那师弟可还玩够了?”

    凉玄撩起眼皮看他。

    曲清越见他似乎不在状态,还以为他是在提防裴檀子,便道:“师尊他没有来,你不用顾忌什么。”

    凉玄想了想,曲笙会追来无疑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带“离家出走”的他回去。

    想必小仙君被他绑走这事,曲清越早就知道,看到照夜玉狮子时,得知自己就在附近,便故意栓走好引出他来。

    曲清越说:“你的剑在师尊那里,师尊说等你回去后,会将霁华亲手还于你。”

    凉玄侧眸。

    曲清越见他一直不说话,不由得叹口长气,神色多出些悲悯:“师弟,百年前的事……是那个孩子有错在先,所以你并不能全都怪在师尊头上,他……哎,他一直以来对你的感情,我想你不会不知道。”

    “师尊之所以会那么做,都是因为他想要保护你。”

    听到这,凉玄忽的哂笑:“保护我?谁,裴檀子?”

    露出真容后,这人浑身的气场都变了,冷霜般的笑容足以冻到人心扉里去,很难叫人联想到和那月来涧里哈哈大笑的泼皮是同一人。

    曲清越皱眉道:“你怎么能直呼师尊名讳?”

    “我怎么不能,那人从没把我当过他徒弟,还想让我敬他为师?师兄别逗了好吗。”凉玄说,“得亏他今日没来,否则一见到那张脸,我就忍不住要臭骂他。”

    曲清越沉默,明白他这个师弟吃软不吃硬,这番话不是在开玩笑,凉玄是真的会骂裴檀子,而自己此番前来也不是为了和他争辩,而是要把他带回清霄宗,于是缓了口气,温声道:“微词,跟我回去吧,师尊他真的很想看看你。”

    “何况你也知道,清霄宗少不了你的存在,那里始终是你的家,永远有一席之地是留给你的。”

    “想看我的话你就给他找个我的遗像,让他好好看个够。”凉玄说,“至于清霄宗,我看没有我,这些年来不是一直都挺好吗,还收了这么多可爱的小弟子。”

    他说:“小小年纪就跑来青楼玩,日子过得挺滋润呀。”

    明游闻言看过去,恰好发现凉玄正在看他,两人目光相接,他的心骤然一跳,眼观鼻鼻观口,赤红着脸颊低下头,根本不敢动。

    “微词——”

    “少劝我了,我是不可能和你走的。”凉玄越过曲清越,目光依次在原千朝、虞茹、明游等小辈的面上扫过,最终又落回曲清越的身上,粲然笑道,“外面风大,师兄身体孱弱,还是早些回去吧。”

    他拎着沈孤鸣转身要走,曲清越喊住了他:“你要去哪?”

    凉玄侧过身,半张脸笼在阴影里:“只要看不见你们,哪里都行。”他似笑非笑道,“师兄还是祈愿以后最好不要看见我,因为我不敢保证下次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与你闲聊。”

    “将死之人,什么疯事都做得出来,可别吓着师兄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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