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让。”
永子揉了揉活动过度的手腕，把练习用的刀具放到一边，抱着拳，扯出一个微笑。
轰焦冻也低下身子，微微喘着气。由于手合场的大小，他并不能完全展开个性来拉出一个对自己有利的距离。而对手水无月永子的体力好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十几分钟的连击下来，她也没有出现一般人会露出的疲倦。
大概是因为轰焦冻不能触发她个性的使用条件，没有消耗精力。更何况没有时限，所以少女并没有像对战爆豪那场一样，有速战速决的打算。
拉锯战对于轰焦冻尤其不利，过度使用冰的个性让他的身体结冰，而另一边火焰的使用也并不纯熟。到了后期，在永子毫不松懈的贴身攻击下，最终也是先一步露出了破绽。
——然后是，一击必中。
轰焦冻不擅长应对近身攻击，在被人靠近时，总会反应不及。这是他的弱点，亦是永子获胜的关键。
毕竟战斗意识不可能一日速成。
“你真的很强。”少年由衷地袒露了自己的想法，“无论是剑术还是筹略，你都相当优秀。”
对于输给她，轰焦冻倒没什么不甘。
只可惜输了这一场手合，就不能得知自己想要了解的消息了。轰焦冻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但水无月永子依靠敏锐的直觉，还是看出了对方隐约的失落。
“我赢了啊——”少女恶趣味地拉长尾音，看着对方掩藏不住失落的样子，越发觉得轰焦冻真是反差萌得可爱了，“既然如此，看在我心情好的情况下，告诉你也可以哦。”
“……嗯？”
沉浸在忧愁中的轰焦冻不明所以地发出了一个单音节。
剧本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被轰焦冻的表情取悦到了的水无月永子掩住嘴角：“反正她又没说不能告诉你，迟早也要知道的——那个案件其实也没什么。”
重点稍微带过几笔，主要侧重描绘每次出事的地点与本次推断的地点的联系，最后落下一句话。
——说起来，总感觉，这些案发地方隐隐约约有点联系。水无月永子不清楚之间的推理过程，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推算到静冈来，心下总有隐隐的不安作祟。
“不过也没什么啦。因为绘理的原因，警视厅那里也差不多已经确定嫌疑人了？”
“……啊？”
轰同学、真可爱啊。
*
“虽然说是欧尔麦特成为「和平的象征」之后难得的大案件……”少女切着羊羹，意味不明地在和平的象征一词上做了停顿，一脸轻松地开口，“但只要被注意到——以理绪个性的优势来讲，没有犯人可以逃过她的眼睛。”
水无月理绪倒没有摆出为自己个性骄傲的样子，把印着内部资料的纸丢给错愕的少年看，淡淡地开口。
“以往受害者没被发现异常的原因是犯人所做的伪装，有的人装作心脏猝死，有的人装成溺死，还有的人是燃气泄露而死的……看上去并没有共同点。”
“日本的自然死亡尸体解剖率很低。”永子补充道，她比轰焦冻了解的事情要多得多，家族遗传的智商优势让她便于更快分析和理解内情，“所以之前有很多受害者的尸体都被当做意外死亡处理，草草下葬了。”
“但有一起案件牵扯到了很特殊的人。发生在今年二月份的、某位英雄猝死在家中的案件。”水无月理绪接过话头，发挥自己本职解释起来，“因为这位英雄死亡得很意外，所以政府委托了医院进行了解剖——啊，对，就是你手上拿的那张，不懂些业内术语可能看不懂。”
“总之，就是发现这位英雄不是心脏病发作死掉的一类，是被人在静脉内缓慢注射了毒素、故意致死的。”
轰焦冻微微皱起了眉，异色的眼睛端详了一会手里的纸张，捕捉到了一些特殊的词汇：“致死物是…花的根茎提取的毒素？”
女性摆弄着桌上精致的插花，似乎很满意自己刚刚插好的作品：“对，进一步剖析后，发现毒素的来源物是铃兰哦——哎呀，这些花真漂亮……”
“是朋友送的？”
“貌似是插花班认识的朋友自己家种的？我也不清楚。”
看少年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她继续补充。
“很意外，是吧？实际上，很多美丽的花都是有毒的，越是看上去柔弱可爱的植物，说不定暗含的毒性越厉害。而一般人不知道的是，铃兰花整株都有毒，且最毒的地方是根茎，提取了定量的汁液后注射入人体，可以伪装成猝死，悄无声息地杀死一个人。”
“以此为契机，有人送来了新的资料，警视厅从这两起案件中找到了共同点…然后开始排查过去几年被记作意外的死亡事件。”
“到目前为止，根据没有被火葬的遗体的再解剖，可以找到犯人犯下的二十一起案例——无一不是被注入了铃兰毒素致死的。”
一连串的消息让轰焦冻有些应对不及，在少年作出反应之前，永子顺着他的手边放下的纸张看过去，重翻了遍印着字的纸张。
她有练过速读，重读这叠厚重的——前几天就看过一遍的资料也不吃力。
「啊。」
眼前闪过了眼熟的名字，少女轻轻念出那个名字，莫名地纯熟，莫名地亲切。
「…こいずみ」
舌头轻轻落在牙齿上，永子念出这个名字，有些分神。
少女手中拿着的资料，被作为本次连环杀人案中，犯人最早犯下的一件事例而存在，但因为证据不足，且死者的尸体火化而一直没有被正式确认。
本来应该搁置，但因为理绪的坚持，这宗案例一直被存为「铃兰毒素连环杀人案」的首次犯案可能性而存在着。
水无月理绪一向因为个性出色而散漫，但却在这次事件上表现出了极大的专注——让自家小姨如此执着抓住他的人很少见，就连穷凶恶极的英雄杀手斯坦因都不能让理绪感兴趣——虽然主要是那段时间她在忙神奈川县的一些事情。
把范围扩展一下，水无月理绪对很多事物抱有的热情，但都转瞬即逝，硬要说什么事情可以让她抱以这么大的热情。
那么、一定关系到——
月退小泉、和水无月永子。
硬要说——更侧重前者。
因为、月退是自己的母亲、理绪的姐姐啊。
没想到，最后还是绕回了这里。
一切的原点。
“理绪。”
轰焦冻还在思索，少女特有的清冷声线带上了低低的颤音，但水无月理绪没有听出来。
“和我说说吧，你和母亲的故事。”
“关于月退这个姓氏，最开始的故事。”
轰焦冻再天然也知道这不是自己该掺合的场合，借口看看八百万他们复习得怎样走掉了，说是过会再回来。
水无月理绪合上门，只坐着两个人的空荡广间里显然有些冷清。她整理了一次衣角的褶皱。
“我设想了很多次，没想到你会在这个时候向我提出这个问题…上次有好好藏起来，但轰这次，你拿起来那张资料，我也预料不到。”
人心、无论是靠智力，还是个性都难以揣测出行动的啊。
“你的母亲，也是我的姐姐…和我不一样，她是真的非常温柔的人。”
“我不过是追逐她幻影的拙劣模仿犯罢了。”
女性用着尽量平淡的声音说，像是讲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但她的演技显然很差，瞒不住自己，更不可能瞒住永子。
“我的个性是「分析」，而姐姐的个性是「佐证」……她的个性泛用性很广，会有更多的可能性。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也许不会变成这样。”
水无月永子知道她说的是谁。
讲述过去的人多年前的美好回忆，像是把自己的心放在阳光下剖开，胸腔中撕裂的疼，阳光晒得人火辣辣的，睁不开眼睛，却干干地流着泪。
那份痛感那么清晰。
那是死者留下给悲痛的生者的遗物。
附着在骨髓中，在心脏瓣膜里，铭刻下痛苦的过往，长长久久地让所有人抽搐着流泪。
永子不记得很多事情了，记忆中母亲的面容模糊成一团，五官褪去。
但唯有一件事是清晰的。
记忆的最开始和水无月夫妇的告知融合在一起，开开合合。
——那是一场葬礼。
最中间摆在一起的两幅黑白照片，是姓氏为月退的夫妇。
他们的女儿，六岁的「月退永子」也早在九年前就陪着他们一同死去了。
现在停留在这世上的，只是被迫遗忘了过去的水无月永子。
时间是一条川流不息的长河，死者顺流而下，生还者站在河流中间，无法前进，无法后退。
“……一切的事情，都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似乎往前回忆，一切都会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刻，永不回头。
但幸存者知道，这份过于干净的回忆会在最深的夜里，在浓稠的噩梦里记起，一寸寸地噬咬着骨髓与神经。永不安息。
那年，水无月小泉十五岁，水无月理绪十二岁。
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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