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屋前的石子路,穿过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木质长廊,穿过鲤鱼游曳的水池和手合的道场,最后到达会客厅。
水无月这一族的个性,都是偏向智力。虽然也出过分析敌情进攻的英雄,但更多人都是选择了从事科研工作,或是政治方面。
在英雄这一职业变得重要的当今,水无月一族也不是没有培养英雄,但最终都没有培育出优秀的、可以作为门面又听话的英雄来。
而水无月永子,则是数个后代里唯一一例的个性变异体。家族在她身上看到了希望,也因此道场几乎是她的第二个家,体术增进的同时,身体上的疼痛也随之到来。
疼痛的承受上限是可以提高的。
所以安排的对手基本下得都是最重的手,用最重的刀,她从一开始不停喊痛,到现在的面不改色,这种修行一点点提高了她的承受上限。
痛吗?当然痛。承受上限消耗完全后,疼痛会从原来的减半变成双倍、三倍、四倍…不断增长,直到承受力和精神力一同蒸发,她完全晕过去。
她一开始对战的就是成年男性,然后是力量型个性持有者…她必须用一切智慧和技巧去限制对方的重击,永子拿的都是最重的剑,以求对方松懈那一刻、一击必杀。
日积月累,她的力量比起同龄的男性要高出很多,而腿的力量更是可以和经过锻炼的成年男性持平。若不是知道自己个性,水无月永子甚至会在测力的时候怀疑自己是力量型个性了。
都是过去的事了。少女很快甩开这些杂念,她伸出手,拉开门。
“我到了。”她走进房间,对着坐在房间内泡茶的女性说,“小姨,欢迎回来。”
穿着深色和服的女性正在优雅地斟茶,茶叶是新采下的新茶,她的动作一丝不苟,看得出已经练习过了上千遍。
水无月理绪。
——被誉为侦探界的新星的人,个性是「分析」。
水无月永子的生母姓水无月,嫁人后就改姓了。算是同属一个家族,这也是正树他们领养她的一个原因。
在最开始,永子母亲的妹妹理绪,其实也提出过领养申请。
但是家族驳回了,因为理绪并不会教导永子体术,而且频繁出入于各个案发现场的她也并不能完全保护好对方,保住这份珍贵的个性。
“永子酱——”
女性上一秒还在斟茶,下一秒就飞扑过来,深情地抱住比自己还高的少女。
如现在所见,水无月理绪是一位与大和抚子的外表形成强烈反差的女性。
理绪的眼中泛着泪花,她摸着永子的脸颊:“你吃好了吗?睡好了吗?真是的,要离开那个家就来东京投靠我啊,我事务所也挺大的啊,去那个消除英雄哪里干什么——”
不,起码相泽先生不会每天守在我床头,呈上自己做的爱心女仆蛋包饭。也不会在我回家后,系着围裙问我要先吃饭,还是先洗澡,还是先………水无月永子咽下了这份吐槽。
水无月理绪在水无月永子十二岁后,每年都有段时间休假,都是拉着永子出国玩,然后不知为什么开始上演以上画面。
从某些对待同性和对待喜欢的类型方面来说,理绪此人正是带歪永子的罪魁祸首。
水无月永子并没有把吐槽说出来,不然理绪绝对会泪眼滂沱,装成jk欺负大龄单身社畜的样子。
“所以,又是哪个案件,让你从东京的事务所本部跑回来静冈了。”因为理绪都是挑永子暑假休假的,所以水无月永子很快能推断出对方来的性质,“虽然说最近的确有发生凶案,但就案件的大小而言,应该不至于请动你吧。”
水无月理绪停下了碎碎念,恢复成和永子一模一样的微笑脸,从桌上抽出一个褐色的文件袋。
她用小刀割开上面的火漆,拿出几张复印好的材料,一张张地摊在桌面上,摆在水无月永子面前。
“因为——这是侦破前不能被说出去,会引起市民恐慌的,超大型的连环杀人案啊。”
她眼底流露出兴奋又唏嘘的感情,说这句话。
“已经可以确认为案件中牵扯到的死者、超过二十个,而且警视厅根据推断出的线索来看,并不止这些。”
“这是一场博弈啊。”
这是我们先抓住凶手,还是凶手先把自己的尾巴扫干净的博弈啊。
水无月永子从她灰褐色的眼中,读出未说出的句子。
*
“不过我的个性不对口吧,这个案件。”永子翻看着资料,“你也不是会把案件告诉给不相干的人的类型,所以、是我出了什么事吗?”
水无月永子的直觉一向准得可怕。毕竟母亲的个性也和智力扯得上边,永子多多少少是有被遗传到一些。配合直觉使用、使用在学习上面,都非常惊人。
她的五指修长,骨架分明,轻捏着文件观看的样子赏心悦目。就算每次都有用高级的材料保养,长年的修炼让她的手长了茧子,也有用剪刀剪掉,但多多少少都留下了些痕迹。
理绪怎么不会心疼呢,但她还是强迫自己收回停留在这副无数次跌倒、又无数次自己站起的伤痕累累的身体上的目光。
“…你真的很聪明,也很像她。”理绪说,露出苦笑,“但我也不希望你像她。你看了这些文件,发现什么规律了吗。”
她引导着少女,跟上自己的脚步。
少女抿了一口清茶,依旧是那幅垂着睫毛的慵懒样子:“这些死者性别都不同,年龄跨度也很大,又没有同样的死法。就连凶手的惯用手都找不出来,难怪这些案子并没有被当做连环犯案看待。”
永子学着推理剧里的侦探,故意顿了一下。
“但是,奇怪的相同的是,他们的儿女或是亲人,都和他们关系不好。因此都被当成犯罪嫌疑人来提审过。而这些人的供词结合起来,又非常奇怪地相同了。”
“虽然说看供词这一做法非常主观性,但是推理总要带上点感性的因素啊。”理绪笑吟吟地给她斟茶。
“是的。”水无月永子看着那些材料,心中翻滚着,又郁结成一团,“这些死者…基本都是个性婚姻的推动者、试验者和受益者。”
个性婚姻,这一个第三世代以来频发的现象,很多人追求强大个性,而利用各种手段制造强大的个性,也衍生出了地下巨大的利益链接。现在虽然有所抑制,但并不是完全消失。
就像著名的NO.2英雄,安德瓦的家庭,就是个性婚姻——她联想到同班同学,神情冷淡又悲伤的轰焦冻,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的生父母也是个性婚姻。所以作为半个「个性婚姻的受益者」来说,被凶手盯上的概率也很大,对吧。”
少女放下资料。
理绪歪着头,鼓起了掌:“完全正确!!这个凶手只会对个性婚姻的推动者和受益者下手,而你在体育祭上的表现,完美符合了他的目标。根据每次凶手下手的地点推断——下一次,他绝对会在静冈下手。”
水无月永子撑起脸:“所以我要搬回本家住?”
女性又摇起头:“不用,和你同住那位是Eraser head吧,我们拜托了雄英方面继续加强对你的关注,而那位eraser——我们拜托了走出校园后,他随行。”
「完蛋,那就是一起上下学了。」
永子木着脸点点头,心情微妙。
从可爱的叶隐同学嘴里套了话,虽然教训了意图不轨的峰田实,但是传播流言的上鸣电气却还没有。
「要是被班里那些八卦的家伙看到…………一个个解释下来,好麻烦啊。为什么我要被当做目标保护啊,明明靠着个性不会真的出事吧,好麻烦啊。」
洞穿自己心事的理绪悠然开口:“毕竟你个性在官方的书面记录上,写的是「攻击削弱」。是会死的。但你真正的个性是不会让你死的。”
所以说,很麻烦啊。
第无数次厌恶起自己事故体质的水无月永子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地玩起自己的手指。
“不过…”她玩了一会,又开口,“作为目标保护的话,也不用让我了解这么多吧——理绪,你是要我协助你破案?”
她和理绪关系挺好的,说话一向不用敬称,都是直接喊着同辈之间亲昵的称呼。
水无月理绪正把文件收回文件袋里,又按上火漆,看她摸索自己和服袖子的样子,大概是想习惯性地点一支烟,但又克制住了。
“差不多吧,申请这个花了我点力气。”
理绪的嘴唇和她很像,但又有点区别。理绪的五官是柔和,气质也是刻意培养出的大和抚子姿态,是日本的清酒,入口温和但后劲十足。
而永子的却是冷冽,像是雪国的烈酒,又凛冽又火烈,入了胃也是刀扎一样的锋利,但不知不觉就会爱上这种味道。
女性摸着她留长的那段刘海,慢慢地说,咬着一个字一个字,轻柔又坚定。
“这是你第一次帮我办案吧,以往都是帮我找点线索的…永子,你已经是只翅膀完全长好的雄鹰了,你该前往更辽阔的天空了。”
如果当初,被理绪收养了,现在的局面会不会有所不同呢——她还会像现在这样,对进入雄英后的未来迷茫吗。
但只是如果。
“嗯,晚饭我带你去吃和牛吧。”
水无月理绪抽离了手指,站起身,身上和服绘制的紫阳花在永子面前展开。
“别说得好像你下一秒就要牺牲了一样啊。”永子习惯了她的说话方式,很快为她拔掉刚刚插好的flag,“要好好看到我成年礼那天哦。”
“好的——”
距离正式晚饭还有一些时间,于是少女又走到池塘前,拿了点鱼食随便撒着。
水红色的鲤鱼围作一团,荡开涟漪一次接一次。
水无月永子张开手,感觉自己快够到了池塘里栽植的荷叶。
“快到夏天了啊。”
她摸了摸还没绽放的粉红色的莲花花瓣,轻轻感叹。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直觉告诉自己。
凶手盯上的人不是自己,而是其他什么人。
水无月永子闭上眼,回想起几次事例案发的地点。
山梨县,琦玉县,八王子市,清濑市,松井市,葛饰区,然后是自己在的静冈县……
完全,没有头绪。
「轰家应该也属于监视范围吧。」
安德瓦的家庭状况算是行业内半公开的秘密了。少女想,有时间去和轰同学套套近乎吧。
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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