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婵第二日被关了禁闭。
彼时她刚怂怂的顶着背后那男人古怪的眼神从大堂越走越快回了屋,舒老夫人就带着一批人马急匆匆回来了,拉着她左看右看,情急之下,还摸了她几把小脸蛋,见她好生生的没什么事才放心。
舒婵感动的不行,正要拉着老太太表白几番,反摸一把,‘汉奸’林妈妈却抢先跟舒老夫人告起了状,面无表情的将舒婵在大堂的“英勇事迹”总结了一番,并且当面献谗言:大姑娘如此行事,到底不妥,须得罚了才能长记性。
舒婵:“.......”
林妈妈你变了,你昨天吃我做的桂花糕时不是这样的!
无奈老太太赏罚分明,且十分赞同林妈妈的‘刑罚’,于是将她一个人关了辆马车,还严禁丫鬟婆子们跟她说话,要她在小黑马车里好好反省下“莽撞”的行为。
——但这样的惩罚对于一个本性死宅的高级咸鱼来说,是无关痛痒的,于是在林妈妈许是良心不安特地捧了好吃的来探望舒婵时,见着的就是一个抱着靠枕呼呼大睡的人。
林妈妈险些被气笑了,但见她睡的香甜,脸色红润,又欣慰的关上车门,回了老太太处。
“睡着了呢。”林妈妈替舒老夫人轻轻捶背,“您不用担心,老奴瞧着大姑娘如今心思通透,想来不会误解你的意思。”
舒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儿女都是债,我没教好两个儿子,就怕连孙女们也弄的离心离德。”
林妈妈知道老太太的顾虑,她陪着舒老夫人几十年,是看着她一路过来的,见她愁眉一片,开解道:“您这就是想太多了,且不说大老爷和二老爷当初多么为自己顶撞你的事情后悔,这么多年孝顺有加,只说咱们家这三个姑娘,都是心性颇佳的,哪会因为这么点小惩罚就生了气——”
“你啊,”林妈妈心疼道:“就是太小心翼翼了,哪家做母亲的,做祖母的,跟你一样,罚个人还要想这么多。”
舒老夫人轻轻拍了拍林妈妈还在给她捏肩的手,道:“哎,都是造化。你别捏了,快歇息会吧,待会阿婵丫头要是还没醒,就唤醒了吃了午食再睡。”
林妈妈应了声,犹豫道:“老夫人,我瞧着大姑娘这一月来,性情不说大变,却是跟之前有些出入......”
舒老夫人正坐直了身子,听她这般说,沉默了瞬间,道:“——你说的我都知道。大丫头之前......虽然沉迷于雕刻一道,心思单纯,却颇为敏感,赏她罚她皆有所忧,且又内向的很,不喜欢将自己的心思说与别人——因此我才这么担心,怕她将罚她之事想的太重,来日怨我。”
“但听你说,她如今正睡的香甜,想来心思开阔了,我却更加担心了。”
林妈妈不解:“这是为何?”
舒老夫人:“……以前她虽敏感,却眼里有她父亲,在乎他的感受,现今你再看,已是没有一丝牵挂了。”
“她父亲这人,虽有慈父心肠,却并不见这根肠儿有多少”,舒老夫人嘲讽一下:“我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想来也不会有多少,二丫头又有哑疾,他向来借着二丫头不易,多为怜惜,却又自诩慈父,认为自己对大丫头也好的很——他也确实没有做什么可恨的事情,但一家两个女儿,一碗水端不平,总有一个心生不满,这就是他的不是。”
“大丫头十几年感受下来,能不有意见吗?不过,她现在也算是想通了,哎……”
林妈妈沉默半响,意味深长道:“也不知道大姑娘是什么时候想开的。”
舒老夫人顿了顿,道:“许是知道被留在云州的时候吧。”
***
那边两人在讨论舒婵,这边厢当事人却一觉睡的天昏地暗,醒来的时候见着黑暗的马车车厢还十分满意:真是一个即使没有眼罩也不怕失眠的好地方。
她撩开车帘,见日头正好,应是正午时分,估摸着快些赶路应能在傍晚时到达京都,今晚便能睡个好觉了。
谁知好的不灵坏的灵,她刚刚升起“再不必睡客栈”的想法,就见马儿突然长鸣一声,停了下来,前方传来慌乱的叫喊声:“不好了,不好了,轮轴全坏了。”
舒婵惊讶下车,果然见舒家五六两马车全都坏了车轱辘,舒老夫人见了她,连忙唤了她过去,着急道:“这可怎生是好。”
舒婵也没法子,偏巧祸不单行,马车这还没修好呢,没一会儿,天上又下起了暴雨,好在护院很快找到了附近的一所庄子,护着一伙人上门求个避雨之所。
出来接待人的是一位白胡子老管家,舒老夫人亲自上前感谢,管家只说主家姓齐,现今不在,但因这宅子位于京都和冀城之间,常有人上门借宿,所以不必介怀。
舒老夫人闻言便安心多了,见雨越来越大,应是不会停了,便又借宿一晚,带着舒家几十口人安置在厢房。
舒婵被宅内婢女领到了老夫人隔壁的屋子里,换了衣裳,安顿好了,这才发现自己这间屋子不同于老夫人那里的,布置的十分奇怪。
倒也不能说是奇怪,就是品味,实在是不敢恭维,比之她家池玉也不多让了。
大红的绸缎被子配着绿色的床单,这倒算了,偏偏这床单上面还绣着粉红色的牡丹花。苍穹灯明明白色最是好看,却在这家被涂上了花花绿绿的斑点,舒婵看着嘴角抽搐,这时再看见墙壁上挂着的普通的木质弓箭时,便觉得格外好看。
她忍着没拿弓,毕竟是别人家,只是盯着瞧:鉴于之前在蜀州杨柳村时,经常带着池玉上山打猎,对于弓箭一道有点见识,因此知道面前这一把,虽说是木质的,却是难得的好弓。
正巧宅内婢女送了糕点过来,见她瞧着弓,便殷勤笑道:“姑娘若喜欢,尽可试试。”
舒婵讪讪然:“不必了,我只是看看。”
那婢女捂嘴笑道:“姑娘可不必拘谨,我家主人既然将弓箭挂在这里,就是为了让客人消遣时光的。”
舒婵这才放心,两眼放光将弓箭间取下来,做了个射箭的姿势,甚觉满意:自她醒来,叔父叔母将她看作是个易碎的泥娃娃,除了书本什么都不让碰,后来跟着舒老夫人上京,不是马车就是船,一直没机会碰过弓箭。
此时又进来一个婢女,见她心喜,十分热情道:“东厢便有内设的练武堂,姑娘如闲着没事,尽可过去玩玩,这宅子如今只住了姑娘一家,也无外人,不用避嫌。”
舒婵听的心里痒痒,却因昨日刚犯了事,不敢再私自行动,于是摇摇头,道:“还是算了。”
两个丫头对视一眼,满心遗憾,正巧荷藕进来,便行了礼退了下去,舒婵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京都人民也忒热情了,盛情难却,却了心虚啊。
且她心里嘀咕: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初到陌生地方到底不安心,还是小心为上。
谁知到了晚间,吃了晚食,舒老夫人却喊住她道:“如今天色还早,你若真喜欢射箭,尽可过去试试,不妨事的。”
——孙女实在太静了,要是喜欢射箭,也是极好的。
且她已然打听了清楚,这家主人是大理寺卿齐刘海,他家夫人,正是舒老夫人拐着弯的表姐,两人在云州便是闺阁姐妹,即使多年未见,却还依旧走着亲,逢年过节的礼物都还未断过。
于是十分放心:“让林妈妈跟着你去,玩一刻钟便回来休息。”
舒婵不好意思的点头,扭头发现先头那两个婢女朝她眨眼睛,便知道这事儿是她们两个说出去的。
舒婵跟着两人去了不远处的东厢——离她住的地方并不远,相当于庭院的对面,老太太住的西厢,正好能看见练武堂,怪道能放心。
她握着弓箭瞄准靶心,连射好几把,正射的高兴呢,突然见靶子后面出现一个白衣青年,而她手中箭已出弓,林妈妈和两个丫头也吓住了,惊呼出声,却已然来不及,舒婵见人直直的倒了下去,被竹帘挡住了身影。
她快步走了过去,撩开竹帘,差点吓晕:只见地上的人不仅肩上中了一箭,脸上还戴着一个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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