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萱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她梦见曾经的不周山,鸿钧带着她找东西,找了一圈又一圈,山上很冷,她冷的直哆嗦,干脆不想找了,只想要回去。
但是鸿钧改变了主意,他似乎觉得山顶的风景非常漂亮,于是打定主意要在这里一直住。
开什么玩笑?
她差点糊了他一脸大姨妈!!!
这么冷的天你让她在这里一直住?想要她冻死直说啊!
梦里她直接哭了出来,直接要往山下跑,鸿钧却摁住她的手,将她死死的拽着,搂在怀里,柔声哄诱道:“不冷不冷,来,我抱着你,我们互相取暖,如果你现在下来,还到那里能见到这么美的景色呢?”
她在他的哄劝中收住啜泣,随着他的指引,朝下看去。
鸿钧并没有欺骗她,从上往下看,满目青翠,山是碧螺色,水是银丝带,来自最高层的风吹落她颊上的刘海,一切的风景,从九重□□下看,带着一种惊艳的美感。
仿佛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但一切凡尘俗世却与你无关。
身体却越来越凉,那种寒意从脚底钻进体内,一直笼罩着全身,哪怕在他怀里,林萱也冷的发抖。
她终于不忍了,一把推开鸿钧,大声说:“我要回去!”
“我要回去!!!”
于是,她真的这么喊出来了。
然后她就把自己给吓醒了,腾的一声从床上坐起。
鸿钧也被林萱的动静惊醒,本来环着她腰肢的手臂揽的更近,眼睛还未睁开,右手便熟练的抚上她的脊背,哄小孩一样安抚的拍了拍。
“怎么了?做了什么噩梦吗?”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夜明珠朦胧的光亮,她依稀可以看到对方眼睛半睁半闭,光亮映照在长卷的睫毛上,给白玉般的脸颊上落下浅淡的影子。
林萱心有余悸的捂住胸口,心脏砰砰的跳着,好像随时能跳出来。
“好像……真的做了个噩梦。”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梦里的景色,不由得打的个哆嗦。
“哦?”鸿钧也好奇了起来,支着身子坐了起来,把她搂在怀里,用被子仔仔细细的围上:“什么梦?”
(梦里有我吗?)
“我梦见……你了。”林萱仔细回忆,怎么也不懂为什么自己会做这么诡异的梦。
“但是梦里没有我,没有瑶池昊天,周围什么都没有。
你就坐在三十三重天之上,闭目沉睡,偶尔会睁开眼睛,茫茫然的,不知该做什么。”
“你当时的表情,真的让我好难过啊,就跟进了十八层地狱一样。”
“十八层地狱?”
“嗯。”林萱从他怀里爬了出来,解释道:“九幽的十八层地狱,那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地方。”
鸿钧迅速回忆了一下自己老婆的丰功伟绩,然后确定前十七层地狱一个比一个惨绝人寰,按照逻辑推理,第十八层地狱明显更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然而,非罪大恶极者,不入十八层地狱。
洪荒现在还没诞生一个最罪大恶极的人去第十八层地狱一游,所以前十七层地狱到底有啥已经被传出来了,而最为可怕的第十八层到底有什么,却无人知晓。
想想他是第二个知道到底是什么模样,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鸿钧顺着问了下来:“那里面有什么?红莲业火?刀山火海?”
林萱迟缓的摇摇头:“都没有。”
“只是进入十八层地狱的人,会回到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
“你这么大度?”这不是让人享福吗???
“你觉得这很好快乐吗?”林萱笑出声,声音却带着一丝凄楚:“他们会回到自己最快乐的日子,然后一点点的失去这一切,最终一无所有,却无力改变,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
“如果从未见过阳光,那就不曾因为在黑暗中痛苦。
一无所有的人,是不怕痛的,而真正的绝望,是一次又一次得到,一次又一次失去,一再品味着失去的痛苦,这才是真正的痛。
杀人不如诛心,肉身再多的痛苦,也比不上心被捅一刀,这才是第十八层地狱的可怕之处。”
说到最后,她突然有点难过,顺便唾弃自己三秒,你怎么能如此残忍!
简直是丧心病狂!(陆振华愤怒jpg)
鸿钧:“……”媳妇你这是受到了什么刺激,简直是丧心病狂!
现在刚做完运动醒来,温香软玉,夜色迷离,多么适合拥抱聊天谈情说爱,如此良辰美景,我们为什么要讨论这么可怕的东西?
鸿钧握住她肩头的手收紧了。
“别怕。”他低下头,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额头:“那只是噩梦罢了。”
“等天亮了,就醒了。”
“但是外面天没有亮啊。”
林萱说,她朝窗外看去,屋外夜色沉沉,冷月如霜,一只乌鸦飞起,发出凄厉的啼鸣,拣尽寒枝,却不肯栖息在任何一处,只能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三千世界鸦杀尽,与君共寝到天明。
非常突兀的,她心里浮现出这么一句话。
我愿意杀尽所有的寒鸦飞鸟,只为了天永远不会亮,我们永远在一起。(陆压:我做错了什么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摩挲他的脸颊:“现在已经过了多少年了?”
“不多。”他蹭了蹭她的脖颈,不缓不急:“五百八十六年九个月二十一天。”
他甚至没有思考,就这么直接脱口而出,显然已经将每一天记在心里,就像承载时间的木头,划下道道痕迹,再也没有办法消除。
一时间,空气很静,好像能够听清时光静悄悄的脚步。
她未着寸缕的淹没在开满紫罗兰的被寝中,目光悠悠的落在打开的窗上,屋外繁星满天,月色寂静,风轻云淡。
十指陷入床单中,她笑的无知无觉,眉目轻轻的弯起,语气轻松的好像在说一件小小的事情:“自从我来到了三十三重天,从宫内到三十三层天,已经过了五百八十六年九个月二十一个只有夜晚的天。”
她仿佛只是做了一个柔软的怀念,却让环在她腰间的手猛地一收,有点疼,她轻轻地颦起眉。
男子的声音平静而淡然,嗔怪她的胡思乱想:“只要你喜欢,它可以永远都只有夜晚。”
“从明天开始,三十三天还是继续日夜交替吧。”
“怎么改变想法了?”
“你的第二次讲道时间快到了,这么不好看。”
鸿钧将她的下巴板了回来,道:“说实话。”
她垂下眼睛,将耳边一缕微乱的发丝别在耳后,道:“只是突然发现,不管怎么样,白天总会来。”
——这理由真特么的扯淡。
但是他还是信了,吻了吻她的唇,轻声道:“好。”
窗外的迷人夜色瞬间消失,改天换日的奇迹骤然发生,玉兔西移,繁星隐去,一轮红日缓缓上升,金乌东起,放射出万点金光,照亮了整个三十三重天。
林萱靠在他的怀里,平淡的看着这一切。
我没有说谎啊。
我只是发现,有很多事情,不是你逃避,就能够不发生。
就像天不可能永远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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