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上班时间，幸福路派出所都知道了他们单身多年的小梁同志破天荒往所里带了个人。
虽然是个雄性生物，但长相绝对算得上是个美人。
看着自己的同事一个个眼神变得耐人寻味起来，梁清明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来原崇的来历，只好随意搪塞过去，用买的山核桃堵住了他们的嘴，对户籍科的小同志说原崇也只是身份证丢了又不记得号码，需要小张帮忙查一查。
小张啃着梁清明给的苹果，在电脑上打开管理页面，让原崇把手指放在感应器上。
原崇看着面前这小玩意儿有些犹豫：“怎么放？”
小张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觉得这年轻人有点可爱：“你真有意思，食指放上去就行。”
原崇小心翼翼地伸出修长的食指在感应区上面试探性地点了点，抿着唇，眼神十分认真。
梁清明看着原崇犹豫的手指和认真的模样，不动声色地以极快的速度把自己的手指先行放在了感应区，冲小张笑了笑：“这机器前几天不是出岔子了？小张你先查查我的。”
“哎呀都修好了，出不了岔子的，清明哥你就容易多想……喏，你的身份证照出来了，啧，真嫩。”
电脑上出现了梁清明刚满十八岁时候的青涩照片，比现在还要短几分的寸头，阳光帅气，笑容灿烂，眼神里的光芒亮得吓人。
原崇看着那照片不由得晃了下神，心头一痒，默默地学着梁清明刚刚的样子把手指按在他刚刚按的地方，同时悄悄吩咐原戊：“给我伪造一个身份。”
原戊虚飘的身子坐在小张的大腿上，扶了下眼镜，看着电脑自信地比了个OK，随后整个鬼钻进了电脑里。
小张看着突然卡顿的页面不停地点击刷新：“奇怪了，刚刚还挺顺畅的……诶，刷出来了！”
梁清明连忙凑上去看，他也着实好奇原崇的身份。
“原崇，21岁，民族汉，沅江市幸福区幸福南路135号院七号楼一栋102室，等等，这照片真是他？”
上面显示的照片看起来至少是一个二百斤的胖子，五官几乎挤在一起，和原崇的面貌相差很大。
原崇看着冲他点头的原戊，面无表情地接受了这个身份：“之前比较胖，后来瘦下来了。”
“兄弟，流弊啊你。”小张顿时满脸佩服，“大变活人啊，记得下次补个证件照，你说这谁敢信。怎么样清明哥，还有什么问题没？”
梁清明从刚刚页面刷出来后就一直一动不动地盯着看，完全没在意旁边俩人说了什么，此时听到小张问他才如梦初醒般摆了摆手：“没问题，没问题，查出来就好。”
没问题，就奇了怪了。
原崇证件上显示的地址就是梁清明现在租的那个房子，小区号楼栋号门牌号一字不差。
但他的房东是一个独居的老太太，住在另一栋楼，这段时间出去旅游了，据他所知没有孙子一类的在这边。
原崇到底是什么人？
梁清明觉得这一查更糊涂了，但他没有明说，原崇的失忆似乎在某种程度上还带着丧失部分常识的嫌疑，更何况他一直是一副认真乖巧的模样，实在是让人不忍心质问。
这么一想也就看开了些，耳边却突然听到原崇所在的位置有个陌生的声音在断断续续地说着什么：“哎呀，来不及PS了……就凑活……看不出……，就算……”
原崇看梁清明似乎在往他和原戊这边看，本着做戏做到底的原则，尽量使自己的脸上有多余的表情，落在梁清明眼里则又是一脸无害又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我住在这里。”
梁清明顿时没了脾气。
就当多了个室友吧，这是什么神奇的缘分？
然而这事儿也容不得他细想，户籍科门口传来王乔的声音：“梁清明呢？还在户籍科呐？”
“报告，在这里。”
梁清明小跑到门口站定冲王乔敬了个礼。
王乔在外面烦躁地来回转悠：“王智军的病历显示，他去年年底被查出来了肺癌。”
梁清明愣了一下：“什么？”
他完全没想到王智军这样看着身子骨硬朗的人居然有癌症。不过以王大爷要强的性子，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儿也不是干不出来。
“王智军的退休金应该不足以支付医院的费用，而且他之前用的是国外最好的进口药，不在报销范围内，更别说他还打算做手术，就算按他的说辞，是他女儿掏的钱，但我们觉得也未必够。”
梁清明皱起了眉头，如果是这样，作案动机就有了，嫌疑就更难洗脱了。
“我已经申请带他去医院检查具体情况了，估计下午你要跟我一起跑一趟医院，先准备好，市局的人也是刚刚拿到搜查令，我们现在打算分头行动，他们去王智军家里，我们去市人民医院，这样效率高一些。”
一直安安静静在旁边听着的原崇开口了：“他要去医院吗？”
王乔这才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原崇，问梁清明：“你弟弟？”
梁清明还没解释，原崇就冷着脸否认了：“不是。”
王乔皱了皱眉头，对他的态度有些不满，却也没说什么，看了看表继续嘱托梁清明：“等会儿我叫你了我们就走。”
梁清明点点头：“收到。”
原崇在旁边跟了一句：“我也要去。”
王乔嗤之以鼻：“你是警察吗就来掺和？大学毕业了嘛你？”
原崇指了指梁清明：“我要跟着他。”
凭梁清明的体质，到医院少不了容易出岔子，更何况，梁清明现在已经对某些阴气重的东西有反应了。
王乔摆了摆手，挑衅道：“不怕就来，敢添乱我削你。”
梁清明看着王乔记仇的模样，冲着原崇笑了：“他刀子嘴豆腐心，有我在，不会把你怎样。”
原崇自然是不把王乔当回事儿的，要不是王乔是梁清明的上司，他有成千上万种办法让他尝尝什么是“怕”。
只是这都抵不过那人一句“有我在”，虽然对方似乎对他有什么奇怪的误解。
过了十几分钟，梁清明看着王乔扶着王智军从问询室出来了，但胳膊很快被王智军甩开了，他心底叹了口气，走上前冲王乔道：“走吧，王哥。”
王智军见了梁清明冷哼了一声，梁清明尴尬地搓了搓手：“王大爷。”
“别叫我，我一个嫌疑犯担不起。”
估计是太累了，王乔脸色似乎有些不太好，却罕见地没有立刻生气，只是对着梁清明轻描淡写道：“走吧，早点走早回来。”
原崇盯着王乔，拉住梁清明。
梁清明回头安抚原崇：“王哥人真的不错。”
原崇：“……我不是怕他。”
梁清明拍了拍原崇的肩，露出了“我懂，我懂”的眼神，跟上了王乔的步伐。
王乔却没有开所里的车，让梁清明拦了辆出租车，几个人紧巴巴地坐在出租车里到了市人民医院门口，倒是一路顺畅。
他们先和王智军的主治医师聊了聊，主治医师大概说明了一下王智军的情况，梁清明细细记录了一下目前的病情和需要的钱和具体的情况，王智军则在另一个房间做检查，王乔不知为何在旁边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问完后，梁清明他们在外面等王智军出结果，消毒水的气息让梁清明觉得不自在，禁止喧哗的医院走廊里不知为何让梁清明觉得有些心躁和说不出的吵闹，于是道：“我去下卫生间。”
原崇点点头，悄悄唤出原丁跟着梁清明：“别让那些小鬼缠上他，也别让他看见你，不该看的不要看。”
“放心，原冥君，小鬼俺还是能搞定的，以前俺是村里手艺最好的屠夫，没成型的小鬼和畜牲差不多，躲黑白那俩小子还来不及呢。”隐匿的原丁兴冲冲地搓了搓手，欢快地跟在了梁清明身后。
原崇看着梁清明走的背影，靠在墙上沉思。下午四点钟，距离梁清明的二十四岁生日过去还有八个小时，他要用什么方法让现在的梁清明不去接触那些阴暗的东西。
即使他来的地方，就没有光。
王乔在检查室门口来回转悠，显得有些焦急。
原崇随意地斜了他一眼：“你急什么？”
王乔看了眼旁边脸色略显苍白，身材瘦削修长的原崇，不以为意：“办案当然要讲究效率。”
原崇不动声色：“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是什么对你重要的人。”
“很重要。”王乔加重了语气，“你不懂。”
“犯罪嫌疑人嘛……”
王乔突然变得很激动，低声吼道：“他不是！他什么都没有做！”
原崇一双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红光，快得让人看不到：“我不管里面那个是你什么人，你只要不碰他，其他随便你。”
这个他加重了语气，虽然没说明，但王乔反应了一下，还是明白了过来是指谁。
王乔突然笑了，有些诡异：“这个，我不保证哦。或者说，我已经碰了……”
“呢”字卡在了喉咙眼里，王乔脖子上横着一把锯齿状的刀，整个刀体像刚从火里烙出来一般，而旁边来来往往的人却像没有察觉一般。
王乔的笑僵在了唇角：“你是什么人……”他紧接着摇头：“不，你不是人。”
“破魂刀，破魂之怨气，重者灰飞烟灭，轻者魂体残破，受地府重刑之苦。”原崇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让王乔不住地颤抖：“你积怨将了，却仍有执念，但也不该留在这里。有些话说不得，有些人碰不得。”
王乔脸色变了变，皮肤开始出现像鱼鳞一般的痕迹，原崇继续道：“不过你要是敢变成他的样子，就没有轻者的说法了。”
“我只是……只是想再待一段时间，就一段时间就好……至于他……我只是贪图他身上那股子气息，绝不会伤他……”
刀体又靠近了他几分。
“王乔”的声音带着颤抖，声音变成了沙哑的女声，咬牙道：“不会了，不会了……我今天本来也不是为了他，我现在就走。”
“你现在走了，他会起疑心。”原崇收起破魂刀，眸色如常，却并不松口，“自己和他解释清楚。”
梁清明从卫生间回来时就看到原本脸色苍白的王乔更是没有一点血色，语气虽然毫无起伏，却带着点儿颤意：“小梁啊，我有点急事先走了，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原崇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翻着本刚进医院时发的册子，轻轻咳了两声。
“王乔”临走时看了他一眼，背影很快消失在了长廊。
梁清明有些纳闷：“王哥这是怎么了？”
这下轮到原崇安抚他：“人嘛，总有急事的吧。”
王智军终于检查完毕，就差领报告结果了，梁清明松了口气，手机又响了起来。
“喂，王哥。”
那边王乔炸了：“梁清明，你先带着王智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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