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汐颜对于这里出现无支祁并不感到意外。
云南处在断层带上, 特别是怒江大峡谷这一片地区,山高涧深,落差极大, 山体表面有大量的丛林植物覆盖, 山体内部和地下更是有着丰富的地下水资源, 且与世隔绝, 不受外界影响破坏, 连原始部落都能保留下来,就更别提什么水怪了。
张汐颜怀疑这里不止有无支祁。
她刚才听到的婴儿哭声绝对不会是婴儿, 这里靠近溪涧,水质好, 很可能生活有叫声像婴儿哭的大鲵,也就是娃娃鱼。还有些上古凶兽, 据记载也是声音像婴儿哭,至于到底是什么, 她懒得去想,以免闹出把老鼠打架当成闹鬼的笑话。
她坐在篝火旁, 借着火光看了下肩膀上的伤, 取出两道黄符贴在伤口上。
柳雨“”厉害了张道长,拿符糊伤口。
黄符很快被血渗透融化成黄色粉沫状糊在伤口上,张汐颜先把左肩的头发拨开,又取出一道黄符, 引燃, 以最快的速度把烧起来的符贴到伤口上, 只听到“嗞”地一声响,一股烫焦猪皮的糊香味传出来,张汐颜发出声闷哼,额头上的冷汗汇成水珠往下淌,她疼得全身直哆嗦,连呼吸都在颤。
伤口有了层焦皮,药混着血痂结在一起,已经止了血。
柳雨莫名胆寒是个狼人惹不起
黎未见到这一幕,只淡淡地看了眼柳雨,又朝溪边扫去,便见有一团黑影顺着溪滩地面缓缓地游过来。那黑影乍然看起来酷似一个压扁的人形,靠过来后,试探地在她们三人身后游走一圈,飞快地选择好目标,游到了张汐颜的身后。她扫了眼张汐颜,全光没有看见。
张汐颜正在处理伤口,忽觉身后冷嗖嗖的温度都下降了好几度,似有什么靠近,她几乎下意识地拔剑对着身后一剑扎下去,然后就听到一声尖锐的如同老鼠叫声的惨叫,与此同时看到一张扭曲的人脸出现在地上,那脸目扭曲狰狞还在冲她笑。
鬼皮
张汐颜吓得心脏都漏了几拍,一跳而起,她连剑都不要了,一道蓝色的符摸出来,喊了声,“让开”,手里的蓝符引燃,对着那鬼皮扔了过去。
黎未一把抓住柳雨的肩膀,跳到旁边。
一声炸响,蓝色的符化成一道火焰又瞬间炸开,大量的烟雾伴随着刺鼻的味道弥漫开。
她们刚才坐的地方形成一个直径十几米的火圈。
鬼皮陷在火海中,摊开的皮像易燃的丝棉般瞬间烧成灰烬,最中间的那截如同黄鳝般的躯干则被张汐颜的剑钉在七寸处挣扎不开,头部和身子在火焰中痛苦扭动,虫体般的肌肉组织很快被烧没,只剩下一根半米长质地如同白玉的软骨在原地。
张汐颜吓得浑身哆嗦,控制不住地抖。
她上次见到鬼皮还是三姑奶奶半夜带她去坟地,这东西突然钻出来把她吓得晕过去,她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鬼皮是一种软体动物,生活在阴暗潮湿的地方,昼伏夜出,以蛇虫为食,遇到大型的野兽和人时,会偷袭,钻进去吃内脏,产卵。它移动时无声无息,用来守墓吓人,比鬼脸蛛更可怕。
张汐颜不怕那些奇奇怪怪的野兽虫子,就算是来十只无支祁,她都不怕。神话传说有夸张的成份,并没有传说那么厉害,再加上有克制的办法,对付起来并不难。她怕虚无缥缈的鬼,连带长得像鬼的东西也怕,会补脑,这种天生的恐惧纯属生理和心理双重反应,很难克服。
柳雨也被吓到了。她以为凶残的张长寿养出个软包子女儿,没想到这软包子凶残起来跟张长寿一模一样。这蓝符火让她想起被一把火烧掉的蛊池,简直是心理阴影。柳雨顿时升起丝丝后悔,黎未要收拾张汐颜就让她收拾呗,这么凶残的张汐颜难不成还留着过年吗
“柳雨。”张汐颜的声音响起,抖成筛子的调调,有着说不出来可怜中又透出种莫名撩人的颤音,让柳雨下意识地看过去,就见张汐颜目不转睛地盯着剑尖下面戳着的那截软骨。
柳雨咽了下口水,又飞快地挪开眼,见鬼,她竟然会觉得这东西好吃。
张汐颜说“那截软骨是很名贵的中药材,很罕见,卖卖给你了。” 那东西出自鬼样的鬼皮,她不敢捡,连剑都不敢拔。
柳雨听到“名贵中药材”下意识地想问多少钱,然后想起张汐颜是要卖给,顿时改口,“这鬼东西还要钱”
张汐颜怕得厉害,手里没了剑,心里没底,又摸了道蓝符捏在手里,壮胆。
柳雨见到威力巨大的蓝符,秒怂,“开个价吧,虽然我不知道它有什么用。”但感觉啃起来肯定很好吃,或许是熬汤的
黎未上前,拔剑,把剑扔向张汐颜还给她,将那截鬼皮骨收了,又幽幽说了句,“你刚才用来治伤的黄符里就添了这种鬼皮骨。”她的话音落下,就见张汐颜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伤口,想起里面确实是掺了鬼骨皮磨成的粉沫,她的身子一软,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柳雨“”
黎未“”
柳雨几步上前,赶紧去查看张汐颜的情况,发现只是晕过去,并没有大碍。她盯着紧闭双眸昏迷不醒的张汐颜,很是难以置信“不是吧吓晕了”鬼皮都被她一道符火烧成了灰,到底谁更可怕她正准备把张汐颜弄醒,就听到黎未说,“让她睡一觉吧。”她难以置信地朝黎未看去姐姐,您老人家刚才还想料理了张汐颜来的,这会儿又开始照顾上了翻脸比翻书还快,说的就是你吧。
黎未见夜里的山里有点吵,篝火以及她们三个活物很是招惹来不少东西,当即把花神蛊散出去,刹时间,周围安静得连点虫鸣声都没有了。
柳雨酸溜溜地瞥了眼黎未,在心里轻哧声“切”,腹诽句,“老妖怪。”没敢骂出声。她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铺在地上,让张汐颜躺在上面休息。户外冲锋衣防水防风,能起到一定的防潮隔湿作用。
山里风大,柳雨脱了外套,被风吹得有些冷,便把篝火烧旺了些,靠烤火取暖。她见到黎未那似笑非笑朝她看来的目光,轻哧一声,一副随便你怎么想,我懒得跟你解释的模样。
周围一片死寂,聊了篝火燃烧的声音就只剩下张汐颜的呼吸声。
柳雨懒洋洋的有一下没一下地往篝火里扔着枯叶,不时看一眼张汐颜。她发现颜值好确实能占不少便宜,至少能少挨她几脚踹,还能养眼。
黎未坐在篝火旁,看着夜幕下的山林和星空。
忽然,柳雨听见黎未轻轻地说了句,“花祭部落不在原来的位置上。”
柳雨“哈”了声,没懂黎未的意思。
黎未的声音很轻,“当年,发生过一场很大的地震,我回来的时候,花祭部落消失在天灾中,山塌了,山谷变成了深涧”她顿了下,说“直到三个月前,我在医院停车场见到了祭司和盛装打扮的部落勇士。”她说完便不再说话,出神地看着面前的山。
柳雨关于黎未的记忆并不多,只有零星的片断,都是很古早前的,并不算好的记忆。她拒绝去想,也拒绝和黎未讨论,别人那些并不愉快甚至很痛苦的过去,讨论起来大家都不愉快。她嫌冷,又有点困,于是挤到张汐颜身旁贴着睡。张汐颜不往身上涂屎味一样的驱虫药时,身上还是香香的,即使出点汗,那也是带着独特的体香,助眠效果还挺不错。
黎未觉察到柳雨的动作,见到柳雨紧紧地贴在张汐颜的身后还特不要脸地搂着别人的腰,又满口否认,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然后变成心酸和凄然。
她在她俩身上隐约看到些当年她和乌玄的影子,柳雨对待张汐颜有些像乌玄当年对她。
后来,她拿乌玄献祭填了阵眼。
那一声啼鸣,那凄然绝决的背影她宁愿永堕沦回生生世世不得善终,也不愿再回头看她一眼。
到最后,她想护的一切都没有护住,只剩自己孑然一身。
张汐颜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地上,身下的石头咯得骨头疼,身后暖暖的,有人从她的身后搂着她的腰贴着她睡。
黎未坐在溪边,骨笛绕在指间玩得转出花。
张汐颜把柳雨的胳膊从腰上挪开,牵动到左肩的伤口,疼得直抽冷气。
柳雨醒了,坐起身,伸个懒腰活动下被石头咯得浑身疼的肌肉,一抬头看到黎未手里的骨笛,顿时僵住刚睡醒你丫的就又要搞事
她扫一眼按住左肩的张汐颜,分出一小朵花瓣飘到黎未的耳边,啐骂一句幼稚
小花瓣往回飘,飘了不到几十厘米,又愤然地飘回去,再低骂句幼稚鬼
黎未连点表情都没给柳雨,只把骨笛拿在唇边吹了起来,吹的恰恰就是那天引张长寿他们入桃林幻阵的曲子。
张汐颜顿时了然她在桃林里看到的尸蛊是幻觉,但她爸的哨声和黎未的笛声都是真实的。
黎未又换了首曲子,气得柳雨都想跳起来打她了,张汐颜还无动于衷。她放下笛声扭头朝张汐颜看去,问“你不受影响”这曲子能让人暴躁易怒心绪不宁,张汐颜从骨笛确认柳雨骗了她,再加点笛声助兴,两人怎么也能吵起来吧
张汐颜受什么影响她点头,说“知道我爸的下落,我就放心了。”
黎未“”奇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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