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雨以前就知道张汐颜有些与周围的人不一样,那时候她觉得张汐颜就是高冷装十三,现在则怀疑张汐颜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少根弦或者是有什么情感障碍。
正常人落到这处境,哪怕心理再强大,多少都会慌乱恐惧,要么尝试沟通谈判求饶什么的,要么想办法求救逃脱,而张汐颜从昨天被擒到现在只说了一句话,“你的目的根本不是扶贫政策,是我。”述说事实,平静得仿佛被抓的是什么不相干的人。
柳雨寻思:张汐颜指望张长寿来救她?
她知道张长寿那女儿奴有跟来,只是没露面。张汐颜也知道,为了怕她爸跟丢或者是担心她搞鬼,还沿途留下标记。可如果张汐颜寄希望于张长寿来救她,那真是太天真。
一入丛林,行踪难觅。
在这地方想放狗追踪,先过了满山遍野的蛇虫鼠蚁关再说吧!大规模搜山?再往前走不远就到两国交界了,一路翻山越岭过去能到邻居家,想搜山,得先顾及到邻里关系。
张长寿跟在后面又怎么样,他有追踪手段,她也有阻碍手段。在这里,她说了算。
走了一段,翻过一座山头,柳雨让大祭司和大长老停下,让大祭司先替张汐颜处理伤口。
她是想用张汐颜让张长寿别找她的麻烦,不是要跟张家人结下死仇。一个张长寿就够让她头疼的了,再来些什么张汐颜的七大姑八大姨的,她得疯。不过张长寿不让她好过,她就不让张汐颜好过。她能让大祭司给张汐颜缝伤口就很不错了,至于麻醉药什么的,呵呵,嘴里塞双臭袜子自己咬住忍着疼吧!
柳雨把自己穿着爬了三天山路的臭袜子脱下来塞进了张汐颜的嘴里,然后自己换上了双干净的新袜子。
她不知道张汐颜是被熏的还是被疼的,反正是晕过去了。没关系,旁边就是山泉,泼醒,泼不醒就往张汐颜的鼻子前抹点花花草草熏醒。长在腐植堆中能把人熏吐的名为“腐尸花”的花汁,跟六七月天在户外烂了一个月的尸体一个味道。
张汐颜的嘴被堵住吐不出来,惨白布满冷汗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绿,死去活来的。
当医生也是大祭司的主要职责之一,部落里谁有个头疼脑热中毒受伤都要找他医治,缝伤口接骨这种活计,他干得极为熟练,伤口缝合得整整齐齐的,不比医院里的专科大夫差。
救援队进山,有考虑到谁有个骨折受伤的情况,带有固定的支架,柳雨让大祭司给张汐颜用上,别让张汐颜落下残疾,就连伤口她也让大祭司尽量处理好,别让张汐颜落下太难看的伤疤,还叮嘱大祭司照看好张汐颜,以及张汐颜的那张脸。深山老林子里没有路,在丛林里钻来穿去的,稍不注意就会被划伤,弄伤脸的仇比弄断腿的仇要大得多。
大祭司替张汐颜处理好伤口,包扎严实后,柳雨才把张汐颜嘴里的臭袜子取下来就闻到一股子难闻的味道,之后张汐颜便侧身吐了,吐过之后,虚脱地靠在树上,半闭着眼,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柳雨替张汐颜擦了脸上的呕吐物,又拍拍张汐颜的脸,喊道:“醒醒。”见到张汐颜睁眼,还很小心地防备张汐颜突然扑过来咬她,结果发现这货只淡淡地瞥她一记便又闭上眼。她说:“别指望张长寿来救你,这山里有蜃气能够产生海市蜃楼效果误导他。他看到的,跟实际的,不在一个地方。”
张汐颜没理柳雨。她沿途做的那些标记都是留给柳雨看的。她浸泡了三年药浴,连骨头里都能渗出药味,哪怕她烂成白骨埋在地下,她爸都能凭着味道找到她。不过,味道是能被遮掩的,如果柳雨知道,以花祭神的手段,想要混淆她爸也是很容易,所以她需要先混淆柳雨。她现在只需确定两点就够了,第一,柳雨不会要她的命,第二,她爸会找她。
她的手脚都伤了,即使柳雨放了她,她也没办法拄着拐杖单手翻山越岭,让她自己离开,八成会摔死在山里。
张汐颜失血过多,头晕眼花,浑身无力,连动弹都懒得动弹,靠在树上没两分钟便昏睡过去。
柳雨让大祭司背着张汐颜继续赶路。
这里离花祭部落还有很远一段距离,那些带进山的物资一时半会儿搬不过去,只能找地方先藏起来,过后再来取。
张汐颜昏昏沉沉的,大部分时候都在昏睡,偶尔醒来不时被喂水就是换药时被疼醒。
她并不耐疼,即使泡了三年药浴,也没能让自己的疼痛感减轻,只是疼了三年,忍习惯了,也就还受得住。
她再次醒来时发现他们正在涉水前行,耳旁是潺潺水流的声音和滴滴答答的滴水声,周围很黑,只有火把和户外灯照出的一点光亮,但凭着这点光亮,足够让张汐颜认出他们是走在褪去水位的地下暗河。
程教授给了她一份进山的地图,地图上根本没有标记有地下暗河。
柳雨,改了路线。
作为花祭神“附体”的柳雨,她不走程教授他们的路线很正常,知道些外人不知道的路,也正常,可一旦改走水路,那是什么味道都留不下。
柳雨见张汐颜醒了,问:“惊喜么?”张长寿想找她,无非三方面,一,沿着沿途留下的踪迹找,二,气味追踪。张汐颜的身上有一股非常特殊的药材味,那味道连张汐颜身上抹的屎臭味都挡不住,她走过的地方气味一天一夜都不会散。第三就是到花祭部落堵她们。
张汐颜很是淡定,“终归你是要找我爸谈判的,并且你舍不得家产。”她说完,也不去管柳雨是什么反应,接下来会对她做些什么,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她受了伤,到现在只吃了半块压缩饼干和喝了一点水,贫血加低血糖,身体真的扛不住。
程教授被人叫醒,睁眼见到张长寿,很是诧异。“你怎么在这里?”他见到张长寿的脸色不太好,再发现自己不在帐篷里而是睡在地上,顿时意识到出事了,坐起身就见营地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的人。
帐篷、背包、背篓和锅碗瓢盆全都没有了,就连他学生的裹尸袋都不见了,布满尸斑的尸体很随意地扔在了旁边,只在脸上被盖了片树叶。张汐颜不见了,地上滴有血渍,有一棵树下更是积了一滩已经凝固的血。
他赶紧起身,把大家叫醒。
醒过来的众人见到营地的情况,得知柳雨、张汐颜和那两个老山民不见了,都满脸愕然。
跟着柳雨进来的保镖和司机更是错愕不已,他们的老板扔下他们跑了?柳小姐不见了,他们回去怎么跟柳董交待?几人赶紧求救的看向张长寿,自我安慰:好在这次跟柳小姐一起不见的还有张汐颜,有张大师出马,不怕!
张长寿在带血的树旁捡到一个沾血的记本事。笔记本上写有两张欠条,欠债人是科研院的马仲彦教授后面,后面还有一页纸写着“去过花祭部落的人都会死,不要去,找张长寿,救我们”,是柳雨的笔迹,字写得歪歪扭扭的,像是手在抖,又像是谁在与她抢笔。
乍然看起来像是柳雨的人格和花祭神的人格打起来了,然后柳雨留下了这么封求救信。
张长寿很清楚柳雨的人格是两个“人格”融合在了一个人身上,打起来是不可能的。
马教授向程教授了解过情况,得知张长寿的身份后,来到张长寿跟前,“张大师,久仰。”
张长寿淡淡地瞟了眼马教授,那冷淡的模样和张汐颜活脱脱的亲生父女。他没理会马教授,扭头对程教授说,“老程,你没告诉我会有科研队一起行动。”要是早知道有科研队一起,他不会跟那么远,更不会让张汐颜跟着柳雨进山。他们只是丢了物资,人没事,真是柳雨手下留情了。
程教授说:“这次的救援经费一半是学校拨款,一半是科研队赞助。我们进山前和柳雨达成了协议,对她也有堤防,没想到……还是出了事。长寿,这样,让他们先撤回去,我和你去追。”现在物资是个大问题,他们出去都困难,更别提继续寻找了。柳雨他们搬走物资,很可能就是为了防止他们追去。救援队没办法继续追,但他和张长寿两个人可以。
张长寿看着远处的莽莽重山,神情凝重,沉默片刻,扭头对程教授说:“把你的学生带回去,别再进来了。”
程教授坚持,“我和你一起去把大侄女找回来。”
张长寿说了句,“你们回去。”他把张汐颜的记本事里柳雨留言的那张纸撕下来给了程教授,将本子装进背包里,把短刀握在手里,如离弦的箭倏地奔出去,沿着陡峭的斜坡飞快地往下滑行,只在刹不住的时候,才借助手里的短刀和旁边的石头植物稳住身形。他的速度很快,跑得呼呼生风,敏捷得如同丛林猎豹,转瞬间便消失在密林中。
马教授望着张长寿离开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才回头对程教授说:“我们先出去,补充了物资再进来。”
程教授把张长寿撕给他的那张纸给了马教授,说:“这是警告。”
马教授说:“这是求救嘛!柳雨还想要扶贫政策的,是不是她的另一个人格……精神病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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