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不画下楼退房时,楼下没什么人,还是昨天那位伙计在帮忙做登记。
也不知是因为请的人少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店小二居然还要负责算账、打算盘,干账房的活儿。
云不画付了银子后,笑着说道:“看来你挺忙的呀。”
云不画许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醒来后心情也比往日要好些几分。
伙计一开始对这位客人还有些敬畏,但一天相处下来后,发现这位客官还是挺好说话的,便也笑着应道:“是啊,老板出门收账去了,所以暂时先由我顶着。”
尽管现在看见云不画的脸,还是会失神片刻,但好歹也算有了些许的免疫,不再像之前那般狼狈。
小二在账本上勾了几笔,算是做好了相应记录,他问云不画,“您这是出门游历吗?”
看这位公子穿着非富即贵,气质也与镇上的其他人截然不同,一看就是出身不凡。
云不画说:“出来寻药。”
这话倒不是敷衍,他的确是要寻药治伤,只不过能不能奏效,又是另一回事了。
小二一愣,见云不画虽是神色如常,但脸色确实比一般人要苍白些,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透明,原本还以为只是他肤色比他人要白皙一些,但想到客人现在的话,他忍不住问:“您身子不好吗?”
云不画随口应道:“嗯是啊,快活不久了。”
闻言,小二目瞪口呆,眼中满是惊诧。
没想到相貌这么俊俏的一位公子,居然还是个久病不愈的人,倒真是可惜了。
慧极必伤啊。
看见他眼里透露出的惋惜之意,云不画却哈哈一笑,“我说笑的,别当真。”
伙计松了口气。
云不画也不与他玩笑了,对着他点头,道:“走了。”
青年往门外走去。
临出门时,店小二似乎听到了一阵重重的咳嗽声,他下意识抬头,却看见那位客人微掩住嘴,用手轻轻地擦拭了下,那白皙的指尖上仿佛沾有着什么血红的东西。
好像……是血。
他想到刚才云不画那番玩笑话,心下想道,那位公子方才的话,当真是戏言吗?
云不画往镇上走去,镇里似乎正赶上集市了,许多附近村庄的居民都来这边买卖东西,人来人往的,十分热闹。
他往人群中这么一走,可以说是备受瞩目。
但老百姓也只是好奇地多看两眼,眼中透露出欣赏或是惊奇,并无什么恶意。
这样热闹的场景,亦是许久不曾见过。
云不画以往在沧水宗的时候,时常会跑下山来,成魔之后,却难得有这样的机会。
人界与鬼界交好,因为人死后魂魄必定会去往忘川,入轮回道。所以他们对于鬼修并没有像对魔界那般的忌惮或是厌恶,至于妖族则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凡人向往修仙得道,敬畏神,厌恶魔,忌讳妖。
云不画在集市转了一圈,过足瘾正打算离开时,旁边小贩们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怎么你今日带的家禽比之前少那么多啊?”
“唉,别提了,最近村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家养的禽类不见了好多。我们找了很久,最后才在后山找到了这些动物的尸体。你说谁这么缺德啊,连家养的动物都偷!”
“不过任家那边已经派人过来查了,应该很快就能没事了。”
这片地方都是任家负责的区域,任家是近几百年来才兴起的修仙家族,家族内只有一名元婴修士,其余皆为凡骨。但因为有众多散修拜在那位元婴老祖的门下,所以渐渐地在修真界也就有了一定地位。
东大陆有四派两姓一任,其中的任指的就是任家,四派是沧水宗、苍云门、无极阁与云梦泽。
至于两姓则分别为顾、杨两家,他们跟刚刚兴起的任家不同,是十分有底蕴的修仙世家。顾家祖上还曾出过两位沧水宗与云梦泽的宗主,所以在几家修仙氏族里,是最有地位的。
四派两姓一任的顺序也正是代表着他们在东大陆的身份跟地位。
小贩们正说着话时,却看见一位俊俏的公子走过来,似是有些好奇地问他们:“请问,那些被找回来的动物尸体,它们的血可还在?”
小贩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才回道:“嗐,这便是最奇怪的地方!那些家禽身上的血都被放光了,您说缺不缺德。”
另一人又说:“该不会是妖族干的吧?前些日子妖界的通道似乎开了。”
毕竟这样古怪的事情,普通人哪儿做得出来。
云不画细细听着,眼中却闪过一丝厉色,黑眸骤然变成妖冶的红。
不,绝对不是妖族干的。
他轻笑了下,眸光冷静后,很快又恢复成黑曜石色彩。
这一瞬息变化的事情,村民们并未发觉,因着有人询问,他们就像是倒苦水一样地把近日来发生的事情说了个干干净净。
云不画正听得专注,只是突然地,一颗圆形的球飞了过来,直冲着他身后而去。
众人皆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风飞过,看见眼前之景,纷纷大惊,“小心!”
同时的,那边也传来了一群孩子的声音,“啊啊啊!球踢歪了!”
云不画偏头,留意到猛烈的攻势,转身回转,来了个漂亮的回旋踢,竟是直接截下了圆球,并且将顺势踢回到孩童身边。
这仅仅只是一瞬间发生的事情,旁边的大人都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解决。
幸好没有伤到人。
一群小少年惊奇地欢呼,然后就朝云不画跑来,佩服地说道:“大哥哥好厉害!”
为首那位抱着球,眼睛亮亮地盯着云不画看。
许是因为大人不在身边,出了这样的事情,也没人过来把孩子领走。
云不画无奈一笑,揉了揉他的脑袋,道:“下次小心些,撞到人可就不好了。”
他们听话地点头。
云不画听完那边村庄发生的事情,在问清楚路后,便走了。
小孩们抱着球,依依不舍地目送着他远去。
他们正想找个安全的地方继续玩蹴鞠的时候,却见一团白色的身影闪过,飞快地将他们手上的东西叼走。
“啊!狗,狗把我们的球抢走了!”孩子们连忙跑去追。
但是他们顺着方向找去,找回来的却是一颗明显更大一些的球,还有几片金色的叶子。
可这颗球显然不是他们要找的那颗。
小少年们望着手上的东西,就更是不解了。
难不成,这是狗狗跟他们换的吗?
*
被误认成是狗的白狐则是一路叼着这颗圆球来到了深山。
它嫌弃地把东西吐掉,随后却又犹豫着捡起来,放在头上顶了几下。
一下又一下的,就像是在跟谁玩游戏一般。
它口吐人语,嫌弃地说道:“这群兔崽子,还好没伤到他,不然我就……”
说到这里,它又忽然泄气一般地收回,“算了算了,云不画的事关我什么事,爱怎么样怎么样。”
“尊主!”
附近妖族的人感应到他的气息,便赶了过来,谁知竟看见这样一幕,均是目瞪口呆。
他们记得,这个游戏很久以前云不画似乎跟狐狸形态的妖尊玩过。
墨染每次都会大怒,“你把我当狗?!”
可每次还是会听话地跟着继续一块玩球。
只是之后两人关系破裂,墨染就让人把所有的蹴鞠都给烧了,妖界就再也没有见过这种圆形的球类。
说起来这还是三百多年后,他们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妖尊。
墨染一脸冷漠地把球放下来,恢复成人形,不耐烦地问道:“什么事?”
他看见他们几人,又皱了下眉,“怎么就你们几个?白帆呢?你们不是去找灵石进阶了吗?”
闻言,小妖们脸色一白。
墨染更是不耐,“怎么了,说。”
“白,白帆……死了。”
“死了?”墨染一愣。
白帆修为在人界来说,算是金丹后期,即将要挤进元婴的道行,有谁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杀他。
“司无幽杀的。”他们回答道。
听到司无幽的名字,墨染眼里闪过一丝厌恶,遂又问:“你们怎么惹着那疯子了?”
妖修们神色犹豫,支支吾吾,却也没将事情说个明白。
墨染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吞吞吐吐的做什么,有什么事情见不得人吗?”
他们犹疑片刻,终是将当时无双域内发生的事情告知给了妖尊。
心里也做好了尊主会动怒的准备。
果然,只听“啪”地一声,几位妖族便被狠狠地赏了一鞭,力度之大,竟是直接将他们扇到了数十米远的地方。
他们口吐鲜血,被打成了重伤,肋骨都断了几根,但却还是坚持着起身,连忙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尊、尊主息怒。”
若不是因为他们是墨染心腹的缘故,恐怕早就像先前那几位触怒他的小妖那样,被打回原形。
他狠狠地刮了他们一眼,厉声道:“回去领罚。”
说罢,墨染转身离去。
妖修们还在地上跪着,正打算互相搀扶着彼此起来,墨染却又回来了。
他将方才被遗忘的蹴鞠拿起,看见跪着的几人,仍是不解气,狠狠地踹了他们一脚。
“还不快滚!”
墨染的身影渐渐远去,妖族互相扶着对方起身,边走边又说起话来。
“看来尊主好像真的跟云不画关系不和。”
就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意听见,这是何等的厌恶啊。
“还敢说呢?不怕被尊主打死吗?”
另一人弱弱地提出异议:“可是,你们不觉得,尊主是因为白帆说了对云不画不好的话,才生气的吗?”
其余两妖惊讶,几乎是同时否认:“怎么可能!”妖界跟魔界关系不和的消息人尽皆知。
“其实以前我就有这种预感了,尊主虽说不喜欢别人提起那个人的名字,但同时的也算是禁止了妖界的人对云不画的议论。”他小声说着,忽而又问,“你们知道魔族跟妖族为何会突然闹翻吗?”
“当然知道啊。”他们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奇怪怎么问起这种问题来。
有一次,妖尊满心欢喜前去魔界,却与魔族起了争执,回来后神色大怒,至此之后妖界就跟魔界势不两立了。
这件事哪怕是他们这种才刚刚修炼的小妖都知晓。
“咳,”那小妖的声音更加小了,他低声补充道,“我听族里的老人说,尊、尊主那会儿似乎是去提亲了。”
“但是——被拒绝了。”
所以说,不是因为关系不好,而是恼羞成怒?
他们面面相觑,尔后又下意识看向他,问:“跟,跟谁提亲啊?”
尽管他们心里都隐隐已经有了一个猜测,但还是不敢置信。
怎,怎么可能?
小妖飞快地提了一个人的名字,声音极弱,生怕被人听见。
“还能有谁,云清呗。”
云清,字不画。
云清,就是云不画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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