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已是月上中天,白子画终于悠悠醒转了过来。
小骨,他的小骨在哪里?
勉力压制住喉头的血腥气,白子画踉跄起身,出了厅堂,寻着花千骨的气息快步而去。
熟悉的气息越来越近,清冷刺骨的夜风中,却忽然有再熟悉不过的婉转娇音隐隐传来,他们是在……
仰天长笑,白子画苍凉凄绝的笑声破云而去,仿似他此时的心境一般——他,终于失去她了。那些浓丽旖旎的相知相守,那些动人心魄的缱绻缠绵,那些恍如隔世的流光岁月,终于一去不再复返了。
心还在跳,但他已忘记了心跳的感觉。
蹒跚着远远地逃了开去,却逃不开心底那些他再也抓不住的东西——时光凋零得太快,千年了,他忘记了太多人、太多事,但那个人、那段情,却已经融入了他的骨血、融入了他的生命,永远无法忘记,永远也不能忘记,更永远不敢忘记。
于是,他日复一日地守在花千骨身边,看着她与那人恩爱缠绵,看着她助那人得登高位,看着她为那人生儿育女。
他只能这样不眠不休地目睹着这一切顺理成章地发生。
其实他是可以离开的;但是,他不能。
他的心在这里,要他怎能离去?!
如今的花千骨已届而立之年,有了一双乖巧可爱的儿女,每日里除了教导派中新进弟子,便是与孩儿们嬉戏玩耍,待闲时夫君回了内室,二人更是鸿案相庄,相敬如宾。
一日又一日,白子画已不再悲苦、不再发狂,他只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但什么也不想做、不能做。
心痛得已成了习惯,心痛得已有些麻木,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期望着怎样的明天。
她的面容已不是他熟悉的少女娇俏模样,已渐渐有了岁月的痕迹,再过些年,她便要老去了吧?
白子画轻叹了一声,她终于抛下了他,将他留在这孤单无情的岁月之中……
这样镇日伴在她身侧,自己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难道要等她忆起自己吗?
白子画自嘲地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已绝了这念想。
不知多少次,他在她耳边喏喏私语、他在她耳边含泪倾诉,他在她耳边发狂怒吼,叙说着他们之间的那些如梦似幻的瑰丽过往、那些惊天动地的泣血传奇,但,她都置若罔闻。
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不该说的,他也说了;不该做的,他也做了。
可是,一切都徒劳无功。
或许,他在等她转世轮回,等她重新开始与自己的缘分,等她带着满腔的爱意站在一切的原点……
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他无比怀念她抱着自己时那馨香温暖的怀抱、她拉着自己的袖子撒娇时的动人娇样儿和她为自己束发时那柔顺贤美的浅浅笑意。
他们真的有过那样幸福的时光吗?
孤独得太久,有时连他自己都怀疑起来。
难道,那些只是他的一个瑰丽梦境?
就如当年他醉卧长留海底时做的那个最平凡也最美好的梦,他与她相濡以沫、他与她白首偕老,就像现在的她和她的夫君一般。
一念及此,他的眼前逐渐模糊起来,熟悉的头痛又再袭来,仿佛要将他劈做两半。
“小骨啊……”痛苦的□□恍似野兽垂死的哀嚎,白子画抱着头伛偻着弯下身去。
正在此时,一声轻响自院外传来,一道诡异的黑影在朦胧的月色中清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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