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着魔气踪迹来至林中,却发现魔气形成了一层屏障,将一物护在中心。

    白子画撤了御剑术,抬手结印,欲破魔气凝结而成的屏障,却突然发现屏障中似有一物,此物中竟然光华灿烂!

    花千骨在一旁看得分明,失声道:“师父小心,那是凡人的魂魄啊!”

    白子画亦已明了,手下不由得缓了一缓——这凡人的魂魄如若被打散,便永世不得超生了。

    看来此番倒是棘手了,若要化去魔气,便需强行击碎屏障,但又恐伤了凡人魂魄,是以投鼠忌器,进退维谷。

    白子画放开神识,在方圆百里之内细细搜索,好在寻不到一丝魔物的气息,看来并非调虎离山之计。

    可是以如此手段拘了这许多的凡人魂魄到底意欲何为?!

    凡人魂魄离体,又未入幽冥的话,七七四十九日后便会烟消云散了,也不知这些魂魄已经离体多久了,实在不宜再做耽搁。

    白子画转头道:“小骨,为师要化尽魔气,可能需要些功夫,我会布下结界,你在一旁为师父护法!”说着,将横霜剑抛了给她。

    花千骨自然知道兹事体大,点头应了,接下横霜,掐了个剑诀,肃立在一丈开外。

    横霜感知主人心意,发出悠悠龙吟,剑身轻颤,在花千骨手中簌簌而动,算是认了她这个暂时的主人。

    但见白子画席地而坐,星眸微阖,默念法诀,精纯的仙力自他百会穴冲天而起,化做法印,将那团魔气尽皆笼罩,一望之下,端的是法相庄严、不可亵渎。

    银白色的仙印上下盘旋,丝丝缕缕将魔气包裹。魔气渐渐势弱,居于仙印之下,良久,魔气渐渐烟消云散。

    银白色的仙印托着一个琉璃钵,钵内封印着无数凡人魂魄。

    白子画微微招手,琉璃钵便稳稳落于他掌中。

    花千骨望着他愈加透明的面色,知他必然费了不少力气,赶快走上前去,关切地问:“师父,你没事吧?”

    白子画站起身来,在琉璃钵上一拂,道:“为师并无大碍,只是这些魂魄拘得久了,只怕不大好。”

    “那该如何是好?”

    “这些魂魄不仅离体已久,且七魄中的怒、恶、欲三魄已被抽离,此刻为师便是即刻将他们渡入幽冥,亦是无□□回了。”

    花千骨惊得倒退一步,惑道:“何人竟然如此狠毒?!使如此多的凡人不得轮回,这是有违天道的大罪啊!”

    白子画胸中微有闷痛,忍不住以手扶膺、轻咳了一声,花千骨忙扶住他,皱眉道:“师父,先歇一歇吧!”

    白子画微笑道:“小骨,你那道‘不老不死,不伤不灭’的神谕当真不是白下的,为师只要休息片刻便没事了。”

    花千骨听他如是说,松了口气,道:“师父,小骨先扶您回客栈休息吧。”

    无主的魔气、残破的魂魄,这密林中恐有蹊跷,此念一起,白子画亦道:“好,咱们暂且回去再论。”

    两人上得横霜,白子画正要念动御剑口诀,花千骨却道:“师父,您现在身子不爽,还是让小骨来吧。”

    白子画抚了抚她的头发,道:“哪里便如此了?小骨莫要小题大做。”

    花千骨顿足道:“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

    白子画叹了口气,只得道:“好,只是横霜不易操控,你小心了!”

    花千骨笑道:“小骨的御剑术可是长留尊上亲授,谁敢小觑?!”

    说罢,念动口诀,横霜忽地冲天而起,剑上的两人险些立足不稳,白子画稳住花千骨歪歪斜斜的身子,暗叹:“这个小徒儿,还是如此的毛毛躁躁啊!”

    回到客栈,白子画立即入定打坐,堪堪过了半个时辰,才觉得胸臆间闷痛尽消、四肢百骸无一有异,便睁开眼来,却见一旁护法的小徒儿已然困得东倒西歪、昏昏欲睡了。

    轻笑一声,屈指在她额上一击,花千骨立时醒转,茫然四顾,猛然见到白子画的俊颜,又细细端详了半日,见确无异色,兴奋地道:“师父,你恢复啦?!”

    白子画点了点头,却望向那只琉璃钵,叹道:“如今作乱之人毫无头绪,这些凡人魂魄却等不得了,需得尽快修补魂魄以渡入轮回。”

    “那要怎样才能补齐怒、恶、欲三魄?”

    “好在是凡人魂魄,集魄并不困难,但需要有归灵石方可。”

    花千骨想起了《七绝谱》中关于归灵石的记载:归灵石可集精聚华,但需高深的灵力相辅。

    白子画又道:“归灵石不易得,长留倒是还有几颗,我需得传信给你师叔,让他携了过来,再与我护法,便可成事。”

    竟然要劳动笙箫默前来,想来一定非同小可,花千骨愁道:“师父,你刚耗损了真气,如此是否会有不妥?”

    白子画亦知此事恐有蹊跷,难道有人故意留下这些不全之魄引他虚耗真元以图其他?但他悲悯众生,又深觉此事势在必行,只得退而求次,唤笙箫默前来相助,想来以长留二尊的仙法功力,世上应该鲜有对手。

    “不碍事,这千余魂魄何辜,万不可耽误了,我这就修书给你师叔,让他携了归灵石速速赶来冀州。”说罢,自墟鼎中招出笔墨,写明事由,化做纸鹤向长留而去。

    花千骨越想越是担心,坐在桌旁只是呆呆出神,白子画见状,拉了她起身,替她整了整额前乱发,道:“小骨,随为师去用饭,顺便再去看看玉浊峰弟子们施治百姓的情况。”

    花千骨胡乱点了点头,随在他身后出了房门。

    一顿饭下来,两人皆吃得默默无语——白子画在反复推演此番事件的原因始末,花千骨在为他的安危忧心忡忡。

    用过了午饭,笙箫默的纸鹤已经破空而来:他先去长留藏宝阁取归灵石,随后与摩严交代一下,便立时赶来,约摸申时可到达冀州。

    白子画收了纸鹤,道:“为恐夜长梦多,你师叔一到,咱们便即刻开始修补魂魄,恐怕今夜不得安眠了。小骨,你身子弱,师父先送你回房去休息,待你师叔来了再行相见。”

    花千骨点了点头,娇声道:“小骨要师父陪小骨一起!”

    白子画揉了揉她的发髻,宠溺地道:“为师先送你回房,然后去看看玉浊峰弟子,即刻便回来陪你可好?”

    他此举一为花千骨可以稍加休息,调养精神;二为图花千骨的耳根清净,防她与玉浊峰弟子相见,听得些闲言碎语,徒惹不快。

    花千骨悻悻道:“那也只得依师父所言了。”

    她知为凡间百姓疗疾祛病乃是正事、大事,故此也不好阻拦。

    当下,两人相携回了客房,花千骨合衣闭目而卧,白子画待她渐入梦乡,便反身退出了房间,抬手设下结界。

    来至街心,寻着气息,便找到了玉浊峰弟子,但见他们在城隍庙左近摆了个义诊赠药的摊子。

    致虚正在诊脉,见了白子画,连忙起身行礼:“尊上!”

    白子画微一颌首,示意他继续诊脉。

    号罢了脉,致虚微一沉吟,便洋洋洒洒写好了药方,又叮嘱了用法及禁忌,便要打发那人离开。

    白子画拦住了那病人,长指探了探他脉息,道:“方子里的杜仲、桑皮去掉,煎药之法由水煎改为蜜煎即可。”

    致虚用药时本就踌躇,经白子画稍加点拨便茅塞顿开,喜道:“多谢尊上!”

    此时其他弟子也便上前行礼,白子画摆手免礼,问道:“此间疫病可有根治的法子?”

    致虚道:“尊上既已荡尽魔气,想来疫病患者便不会增加了,晚辈们的医术虽不甚精通,但也可为百姓们缓解病痛。倒是尊上驱魔为道,居功至伟,致虚代冀州的百姓谢过了!”说罢,又是一揖。

    白子画淡然道:“我等修的是天道,道可道,非常道,在吾等心中矣,本尊不过尽己之力罢了。”

    致虚又道:“尊上,我等医术浅薄,还望尊上能指点一二。”

    白子画辞道:“本尊还有要事,如今已无魔气,这疫症之事还要靠尔等同心而为了。若有不明之事,去城南云来客栈寻我便是。”说罢,便转身而去。

    待得返至客栈,花千骨尚在睡着,白子画听着她吹气如兰,心下安宁,这一天他着实辛苦,也便坐在她身边闭目养神。

    转眼间暮色四合,白子画感知门外结界略有异动,睁开眼来,只听门外笙萧默的声音响了起来:“师兄,我带归灵石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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