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摩托车的后座,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来不及细看的景色……
鹿时安表示,这辈子都没有这样速度与激情过。
好不容易完全甩开了那群混混,车速缓了下来,她才把攥着对方衣角的手给松开了。
还没一秒,就感觉摩托猛地一个加速,鹿时安立马吓得死死地揪住对方的T恤,说什么都不敢放开了。
突然,余光瞥见他身边多了个东西,定睛一看,才看清楚是头盔。
所以这么快的速度,他是单手在开车吗?这个念头把鹿时安活活吓出了一身冷汗。
“戴上。”那人语气凉凉的,“如果甩出去,说不定脑浆都会迸出来。”
鹿时安打了个激灵,抓过头盔就往自己脑袋上一磕。
系扣子的时候,她突然想到,那要是他摔出去了……怎么办?
可惜对方压根没给她提问的机会,猛地一个提速,可怜鹿时安恨不能像无尾熊那样挂在对方伸手,以防飞出去摔成渣渣。
车在晚风中疾行,简直像把城市当成了F1赛道一样,最终停在了江边。
万籁俱寂,江面上偶尔有拖货的船只隆声经过,除此之外,安静得能听见风吹树叶簌簌作响。
鹿时安笨拙地跨下车,摘下头盔还给对方,想了想,又说:“刚刚……谢谢你。”
少年没接,手扶着车把,长腿支地,目光淡漠地看向她,直到鹿时安不自在地低下头,才开口,“为什么不答应?傻么?”
鹿时安迷茫地睁大眼,“啊?”
答应什么?
“‘啊’什么,”少年没好气地说,“这样慢吞吞会让人觉得好欺负,不知道吗?”
鹿时安把又到嘴边的“啊”生生咽了下去,“……答应什么?”
“不唱歌,不参加复赛——答应不就好了,嘴硬什么?”
原来是这个。
鹿时安抱着头盔,“因为不可能不唱歌,更不可能不参加复赛的啊。”
声音又软又糯,很好听,但也很……让人想欺负。
少年嘴角勾起,“就这么想当明星?”
“不是为了当明星,”鹿时安好脾气地解释,“我只是想拿到出国进修的资格。”
少年挑眉,显然还是不认同。
她只好细声细气地接着说:“我想去,所以不能答应他们。”
“让你答应又不是叫你照做,”少年顿了下,略显干涩地说,“何况出国的法子多了,让你爸妈送你出去。”
鹿时安抿嘴笑笑,没有说话,只是又把头盔递过去,“我要回去了,还有功课要做。”
他始终不接。
鹿时安没办法,只好自己将头盔挂在摩托车头,结果刚好看见他握着车把的手上蹭破了一大块皮,满眼猩红。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把手挪开了。
鹿时安瞥了眼书包里的奖杯,欲言又止。
“要拿就拿,我留着也没用。”语气仍旧不耐烦。
鹿时安忙不迭抽出奖杯抱入怀中,无意中看见奖杯下银白色带着锈迹的金属扳手,愣了下,没往心里去。
“那我走了,嗯——”
你路上注意安全,这句到嘴边又顿住了。他起来,不太喜欢客套吧?
抱着奖杯的少女一瘸一拐地顺着江边,消失在夜色里。
少年将车熄火,停在路边,拎起书包走到江堤上,掏出里面的鉄扳手,扬臂朝江面用力一掷。
沉重的金属接触到江水,瞬间就沉了下去。
一起沉下去的,还有那个一闪而逝的可怕念头。
他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又伸手在包里摸了把,捏出一小块黄铜色的金属来,细细的弧度——是那个破奖杯的杯耳,大概是刚刚落在他包里的。
扬臂,打算投进江里,最后一秒却没松手。
随手将杯耳塞回包里,拉上拉链,松松挎在肩上,他转身沿着江边向与鹿时安相反的方向走去。
*** ***
江边离鹿时安家很远,其实她也没想明白那个人为什么要大老远把她载到江边。
总之七拐八绕回到家,时间已经很晚了。
鹿时安把奖杯放在玄关的柜子上,那儿已经放了不少奖状奖牌,大多是文化课,音乐方面的今天这个还是头一份。
想了想,她把新奖杯挪到正中央,拿手机拍了一张。
忽然觉得有哪儿不对,她凑近一看,才发现奖杯摔断了一只耳朵,顿时心疼得要命,小心翼翼地把奖杯转了个方向,藏起破损,又重新拍了一张。
打开电脑,登录邮箱,把照片当做附件上传。
【爸爸妈妈,我出线啦!区域赛要到明年1月,到时候电视台会现场直播的。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到现场,如果不能,我可以录下来,寄给你们】
写完,她念了一遍,又加上【我很好,就是想你们了,非常。】这才关上电脑去洗澡。
伤口沾了水,鹿时安登时疼得眼眶都红了,一出浴室就忙不迭地去找创可贴。
上药的时候,她不经意地想起,那个男生的手背上也有伤。
可是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萍水相逢而已。
当时的鹿时安确实没想到,以为在不会见的人,只隔了一天就又见了。
原本正在放暑假,结果她突然接到班主任李淼的电话,说是听闻她在比赛里拔得头筹,研究决定让她在开学典礼上作为学生代表致辞,让她抽空来学校一趟。
鹿时安匆匆赶到学校,正要敲办公室门,就听见里面李淼语气严厉,“——再被开除你就没学可上了!这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吗?荆屿,我在跟你说话!”
没人应答。
李淼被这沉默激怒,“校长看在跟你妈旧识的份上收你,但话也放在这儿——一视同仁。你懂什么意思?该守的规矩你得守,不然原来学校怎么开除的你,为民也一样。”
鹿时安心想自己要就这么进去,被训话的同学一定会很尴尬,所以静静地伏在走廊边等着,谁知办公室的门忽然就被人给拉开了。
她一回头,意外对上了熟悉又陌生的一双眼。
居然是他?
老师叫他……荆屿。
鹿时安努力地装作“刚刚才到”,可对方似乎并不在意她有没有听见他挨训,从她脸上一扫而过,好似互不相识。
“时安到了?外面热,快进来……”李淼看见了鹿时安,出声招呼道。
鹿时安应声进门,交错时,刚好看见荆屿从门把上挪开手。手背上的伤竟还红肿裸|露着。
只一瞥,他就把手抽开了。
等鹿时安走到李淼旁边,再回头,走廊已经空空如也。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李淼替她准备了发言稿,让鹿时安提前拿回去熟悉一下。
“不见得要照稿念,你有个概念,别说错话就行。虽说是提倡素质教育,但学校也不想号召大家全都去参加综艺选秀,毕竟不是人人都像你,能兼顾平衡的。”
鹿时安全都应下来,匆匆跟班主任道别之后就往办公楼外跑,一路追出校门,才在小卖部门口看见那个修长的身影。
他还是穿着那天的黑色帆布鞋,鞋面沾了灰,仔裤短了三公分,露出一截脚踝来。
转身恰好看见匆匆追来的鹿时安,荆屿愣了下,下意识地将手里的烟盒塞进裤兜,手抄在兜里,平淡地看向她。
鹿时安跑得气喘吁吁,怀里还抱着李淼给的资料,急着追出来都没空放进包里。
停在他面前,对着那双寂静得像无边夜色一样的眼,她忽然语结。
等了几秒,他没耐性地撇过视线,转身就要走。
“等,等下!”鹿时安喊住他,在书包里一通摸索,然后把个五颜六色的东西朝他面前一递,“给你。”
荆屿低头,看见女孩白皙纤细的掌心躺着张印有HelloKitty的小纸片。
“什么东西?”
鹿时安忙解释,“创口贴,带消炎作用的,你的手……”
他没接,慢慢抬起眼睫,桃花眼里带着轻讪,“用不着,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大小姐。”说完,长腿迈过,从她身边绕开了。
直过了四岔路口转弯的时候,他才偏过脸,远远地看见那个小身影还停在原地,低头看着手里的创可贴。
他眉头蹙起,脚步打了个顿。
“我就一直在猜,你故意闹事被学校开除到底图什么,所以是为了她?”
一个穿着篮球服的少年从阴凉地里走出来,勾住荆屿的脖子,探究地看向街对面的鹿时安,“话怎么说来着——‘被神吻过的嗓子’?”
荆屿把他的手从肩上撂开,语气带着嘲弄,“哪个神?你还是我?”
叫宁九的少年顿时正色,推了他一下,“别胡说八道!这小姑娘有校长罩着,惹不起。你可别没轻没重,太岁头上动土,再背个处分被开除之类的,弄得高中毕不了业。”
荆屿捏着烟盒把玩,“要学历有什么用?能当饭吃?”
“话不是这么说,没学历怎么找工作?没工作,你拿什么给姨治病?”
荆屿无意识地将烟抽出又塞进,“她那是心病,治不了。”
宁九哽住,追上他的脚步,“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别碰,没好处。”
荆屿将烟盒一关,随手丢回裤兜,“嗯”了一声。
两人并肩走到巷子最深处。
面前是间酒吧,正是上客时间人来人往,隐隐有音乐从里间飘出来。
宁九看眼霓虹,“那我走了啊。”
“回见。”荆屿摆摆手,跨上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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