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 27 章

小说:你傻没事我瞎 作者:青端
    凌晨一点, 沉浸在数钱梦中的宋淡被一通电话叫醒。

    谢知彬彬有礼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很有种当头一盆冷水浇下的效果“晚上好,睡得好吗裴先生脑袋里的毛病恶化了。”

    宋淡“”

    这个消息比谢知的声音还冷。

    匆匆交流完毕, 谢知挂了电话, 瞥了眼靠在床边土匪似的裴衔意,翻身下床,和他对视片刻, 扯开睡袍的带子, 语气淡淡“回避一下。”

    “嗯”

    谢知“我换衣服。”

    裴衔意挑了挑眉,目光在他修长薄韧的身体上转了一圈,低哼“我又不稀罕。”

    语气彻底变了。

    谢知满脸没睡醒的困顿, 疲惫地捏了捏额间“宝,去开灯。”

    “喔。”

    还是乖乖去了。

    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不准这样叫我”

    “行。”谢知从善如流,“裴大爷,劳烦你开个灯。”

    裴大爷这才高抬贵脚去开灯。

    谢知钻进衣帽间换了衣服,不太放心地回头瞥了眼那个看起来不太正常的大爷不像喝醉, 难道是吃错药了

    他隐约猜到缘由, 不紧不慢地走过去,低头扣着纽扣“说说, 现在你的世界观是什么样的”

    “什么什么样”裴衔意莫名其妙看他,“哦对,接回刚刚的话题, 不离婚。”

    谢知指尖一顿“为什么”

    裴衔意愣了愣, 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 纠结了会儿,虎着脸“反正就是不离”

    行吧,你高兴就好。

    反正离婚证在柜子里积灰快半年了。

    谢知盯了会儿这个和记忆中的任何一个裴衔意形象都不搭的错乱版,隐约的印象慢慢清晰。

    晚饭之后,何方明和他一起出去了十分钟。

    这十分钟里,何方明都说了什么

    难道是因为他的话裴衔意才变成这样

    谢知毫不犹豫地拨通了何方明的电话。

    何大少刚睡下就被叫醒,睡意朦胧的,非常不耐烦“干什么别我退步了你就得寸进尺啊”

    谢知“昨晚你对裴先生说了什么”

    何方明愣了下,似乎清醒了点,躲躲闪闪的“也没没什么。”

    谢知的语气不咸不淡“是吗。”

    “”何方明憋了会儿,“确实没什么啊我就说他最近表现太幼稚了,活像个奶娃娃,他要是真想追谁,赶紧学会强势一点,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不然心上人就跟人跑了。咋了他”

    说这话时何方明惴惴不安。

    他让裴衔意强势一点

    裴傻逼不会直接把人给强了吧

    谢知“”

    谢知瞟了眼裴衔意,挂了电话。

    十分钟后,住在附近的医生护士及时赶来,全身装备齐全,镇定剂麻醉针甚至防暴叉,看着不像个专属医疗小队,倒更像来抓犯人的fbi特工。

    裴衔意和这几人大眼瞪小眼,摩拳擦掌“来打架”

    谢知靠在一边看戏,不经意抬眸和医护人员们绝望的目光相对,沉默了下,上前两步,抬手想搭在裴衔意肩上“走”

    裴衔意浑身紧绷着,下意识拍开他的手“别碰我”

    谢知稍稍一怔。

    手僵在半空,片晌,他脸色淡淡地收回手,别开目光“别给人添麻烦,走吧。”

    触碰到谢知的指尖仿佛在发烫,裴衔意的手指不由蜷了蜷,嘀嘀咕咕“你你干嘛这个表情,我又没用力。”

    谢知没有吭声。

    大概是因为此前都是裴衔意大狗狗似的扑上来黏糊撒欢,猝不及防被推拒,落差太大,他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烦躁。

    两人到医院时,宋淡正好抵达,向谢知又确认了一遍裴衔意的情况。

    这次裴衔意极度不配合,仿佛又回到刚傻的那天,而且连谢知也不怎么管用了,镇定剂失效,谁也没辙。

    医生焦头烂额“这是怎么了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刺激到裴先生了吗”

    谢知思考,会是离婚的消息吗

    不,不太可能,裴衔意纠结的只是依赖的角色可能会离开,并非这个。

    但是他的离开其实对于裴衔意来说无足轻重。

    思索片刻,谢知还是将这件事简略地说了下。

    宋淡在旁听完,恍悟“我知道了。”随即胸有成竹地借了支笔,唰唰唰在纸上写了行字,避开谢知,递给坐着生闷气、不肯搭理人的裴衔意。

    裴衔意啧了声,勉勉强强瞄了眼,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瞳孔骤然一缩,皱眉想了会儿,极快地睨了眼谢知竟然就肯跟医生走了。

    谢知被他临走前的那一眼看得莫名“你写了什么”

    宋淡看了眼纸条上的字“神志影响追妻”,整整齐齐地对角折叠,沿着中间的折痕撕碎,回道“商业机密。”

    这次的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医生夹着报告和病例冲出来,满脸喜色“谢先生,恭喜恭喜啊”

    谢知“男孩女孩”

    “男孩”医生下意识回了一嘴,反应过来呛了下,“不是我是恭喜你家裴先生进入青春期了”

    谢知“”

    宋淡推了推镜框“青春期”

    “对,”医生肯定地点点头,“根据我们的测试,是在十六岁到十八岁之间。现在裴先生已经想起了很多事,但记忆非常紊乱,碎片化涌现,认知错误会进一步加大,可能上一秒还以为你是他爱人,下一秒就觉得你是他爸爸,要不就是陌生人。等渡过这个年龄段,应该会好很多。”

    宋淡唔了声,转着手里的杯子,陷入沉思。

    谢知瞥了眼朝这边做鬼脸的裴衔意,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怎么”

    “说来话长,就长话短说吧。”宋淡指了指满身风度丢得一干二净的裴某人,“其实我和裴先生是高中校友,那时不熟,但也听说过他的大名。”

    谢知展现难得的冷幽默“天才少年逢考满分”

    “蝉联三年的校园一霸,每周周一升国旗必见他念检讨的身影。”

    “”

    “他坚信自己是在替天行道、惩恶扬善,上学那三年,学校附近一个收保护费的都没有,小混混们闻风丧胆,不敢接近,到现在那一带依旧很太平。”

    谢知“”

    宋淡“听说那时裴先生还有个梦想,是当黑客,入侵美国五角大楼,为国争光。”

    谢知“”

    谢知忽然不太确定地问“a市一中”

    宋淡点头。

    “我高中也是这所学校,为什么没有听说过”

    宋淡解释“你上高中时,裴先生正好毕业。虽然他的传说至今还裱在学校里,不过依谢先生的情况,应该不会听到这些东西。”

    谢知稍微愣了愣,沉默下来。

    是的。

    这些流传在学校里的有趣传闻,总在朋友闲聊时说起而他没有朋友。

    他中学几年都独来独往,自带某种排斥外人的气场,所过之处其他人皆会避开,就算上一秒还在大笑大闹着,他走过去,四周霎时就会静下来。

    仿佛所有人都在朝一个方向走着,独独他逆流而行,周遭的热闹擦身而过,奔腾涌去,与他无关。

    宋淡发觉说错话,难得有些尴尬。

    好在谢知很快收起瞬间的脆弱,语气平静“还有呢。”

    “我的意思是,”宋淡推了推眼镜,默契地当做什么也没发生,“现在裴先生的状态不同,可能会不服管教,给你带来点微不足道的小麻烦”

    谦虚了。

    恣意,中二,任性妄为。

    不是风流倜傥、从容不迫,永远保持着翩翩风度的裴先生,更不是可爱乖巧听话的裴宝。

    “联系何方明,告诉他一切真相,把裴衔意交给他吧。”

    谢知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机,不太想要这个儿子了。

    宋淡微笑“原来谢先生也会开玩笑。”

    “请直视我严肃认真的表情。”

    “裴先生没什么事,真是太好了,”宋淡假装没看到,“对付这样的裴先生的办法,就是尽量顺着来,这样他很快就会失去兴致。”

    “然后转而继续折腾其他的”

    这回宋淡不仅瞎了,还聋了。

    为裴先生又长大几岁,半夜紧急加班的医生护士们的死气沉沉尽扫,欢欣鼓舞起来毕竟等裴衔意清醒后大概率会给他们涨工资。

    谢知拿到检查报告,蹙眉盯着被还回来的裴宝,很想拒收,思索了会儿,没什么表情地问“考虑换个监护人吗”

    忆及宋淡写的字条,虽然一时想不起上面写的“妻”是谁,但不妨碍裴衔意做出决定。

    他朝着谢知呲牙一笑“做梦。”

    “”

    果然还是小时候可爱点。

    谢知略感疲惫,揉了揉眉心“回家。”

    走出医院,已经三点过半,深黛色的夜幕里缀着几点寒星,两排路灯尽忠职守地蜿蜒而出,一眼望不到头,蔓延至被夜色模糊的边际。

    城市里的大部分人已经安眠,周遭寂静得只听得到风声。

    换衣服时匆忙,谢知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风吹过来,衬衫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细瘦的腰身。

    他腰背挺得笔直,岿然不动,裴衔意却看得不爽,脱下外衣给他披上。

    带着体温的外衣当头罩来,谢知反而瑟缩了下“不用。”

    “用的。”裴衔意莫名执着,顿了顿,鬼使神差地补上一句,“你也是有人管的。”

    谢知抓在衣服上的指尖一滞。

    几年前生病时,沉沉笑着说“不要因为没人管你就糟蹋自己”的裴先生,忽然就和面前的人重合到了一起。

    他复杂难言地瞅瞅他,嘴唇动了动,到底是没出声,只是默然将衣服拽紧了些。

    宋淡专注地当个耳聋眼瞎的人,将他们俩送上车“需要叫个代驾吗”

    谢知摇头。

    宋淡退后一步,送上祝福“谢先生,祝你好运。”

    谢知和他对视一眼,敏锐地从宋助理严肃的脸上发现了一丝幸灾乐祸。

    “别忘记,”谢知提醒,“他折腾的不会只是我一个。”

    话毕,不去看瞬间僵住脸的宋淡,谢知的心情愉悦了几分,驱车回家。

    裴衔意大爷似的坐在副驾上,还挺安静。谢知好歹睡了一会儿,他估计睡也没睡就突变了,折腾到现在,容色疲倦,上车就闭上了眼。

    路灯的光钻进车里,谢知朝他瞥了一眼。光影从那张英俊的面容上飞快掠过,从这个角度看去,他的两道长眉深蹙,眉宇间竖起细细的纹路,像极了往日工作回来的裴先生。

    可惜他身体里的灵魂此刻破破碎碎。

    现在拼凑出来的还是个中二少年。

    平安到了家,谢知的精神才松懈下来,眨了眨泛着涩的眼,脑子还算清醒,但有点头重脚轻,疲惫悄无声息钻进身体里,精神再强大也得拜服。

    晨光熹微,再过两个小时,太阳就出来了。

    换言之,现在回到床上还可以补两个小时的觉。

    睡眠不足容易犯蠢,最近在吊嗓子,唱词还繁复驳杂。谢知想毕,掐了掐眉心“裴大爷。”

    裴衔意与他并肩走在前院的鹅卵石小路上,鼻音上扬地“嗯”了声。

    “以后你就在家休息吧,不用去剧院了。”

    裴衔意恢复的速度在加快,按医生的说法,年龄与记忆的恢复是成正比的,到这个年纪,还让他天天跟过去,很不妥。

    原本带他出去,也只是想让他接触一下陌生人,免得在婚宴上碰到太多人发病失态。

    反正婚宴也过去了。

    裴衔意不知道在想什么,漫不经心地地哦了声。

    谢知还是第一次得到这么冷淡的回应,心里的烦躁愈盛,轻轻吐出口气,脚步加快,进屋换鞋上楼,走进客房。

    即将关上屋门的瞬间,一只脚精准地卡到门缝里。谢知关不上门,只能回头看去。

    裴衔意顺势挤进来,靠在门板上垂眸看他。

    谢知拧眉“干什么”

    裴衔意盯着他的脸,眼神晦涩不明,过了会儿,才迟疑着缓缓开口“我想了一晚上也想不起来你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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