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芸蕙像是被人点了死穴，站在原地连气都不敢喘一下。
自己伸手要打纪萱的事，被顾明聿发现了？
那刚刚说出的话，顾明聿听到了多少？
心里边乱七八糟的鼓点打了不一会儿，赵芸蕙突然呜咽起来。
顾明聿松手：“伯母，怎么了？”
赵芸蕙一把鼻涕一把泪：“明聿，刚刚伯母说的话，你听到了多少？”
顾明聿沉默了片刻：“不多。”
赵芸蕙胸口有底没底堵得慌，最终叹了口长气：“唉，明聿，你可能不懂做母亲的心情。”
顾明聿看了眼纪萱，纪萱的视线不知道盯在哪里，整个人似乎跑了神。
“不怎么懂。”顾明聿道。
“小萱从小长到大，我真是操碎了心，什么东西都给她最好的，别人小孩家有的，我一样都不会落下……”赵芸蕙越说越委屈：“结果呢，幸幸苦苦养大的闺女，到头来连我这个妈妈都不想认了。”
顾明聿等着赵芸蕙把话说完。
“小萱这半年多来只回过一次家也就算了，我前天过生日，她问都不问候一声。”赵芸蕙下巴抖得厉害：“这种事情，生日归生气，但做母亲的也不可能真正去怪罪自己的女儿，今天满心欢喜地打算趁此机会同她好好聚聚，唠唠嗑，没想到她回我的就是这态度，还说我不是她妈，明聿，你说伯母这心能不闹腾吗？我能不说一些气话吗？！”
纪萱此刻的脸色十分应景地演绎了赵芸蕙口中“不孝女儿”的形象。
赵芸蕙呜咽完后，空气安静如鸡。
“理解。”
听到顾明聿的回答，赵芸蕙松了口大气。
调整了一下表情，赵芸蕙用指腹轻轻擦了擦从未存在过的眼泪，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明聿，真是见丑，刚刚让你看到我们母女俩的笑话了，我呢，也这么大岁数经不起闹腾了，说再多操再多心最终也不过是希望你们二人过得好，与此同时，还是会奢求一下自己能被女儿女婿惦记，别忘了我这个老人。”
“您很年轻。”
赵芸蕙笑开：“好啦，现在时候不早了，我专门拿过来的帝王蟹可不能就一直这么搁手上提着，我和小萱之间闹的小矛盾待会儿私下里解决，走，我们进去吧，重点是不能让老爷就一直这么候着。”
见顾明聿的反应一如往常般客气礼貌，赵芸蕙的脸上很快多云转晴，高跟鞋在地上踩出欢快的声音，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迈开腿没走几步，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赵芸蕙转过身：“小萱，待会儿过来厨房帮妈妈一下忙吧，刚刚我们母女俩的反应都有些过激，这么久见面一次不容易，一些小打小闹的矛盾还是尽早调解为好。”
纪萱没什么心思：“不去。”
赵芸蕙的脸瞬间垮住，眼神泱泱地看向顾明聿：“明聿啊，你说伯母造的这是什么孽啊，怎么就生了个这么闹心的女儿！”
顾明聿：“伯母先去准备吧，我等会会劝小萱过去。”
“明聿永远都这么懂事叫人放心，那就幸苦你了。”赵芸蕙欣慰道。
“客气。”
赵芸蕙走后，纪萱哭笑不得：“你以为你是谁？”
顾明聿不做回答。
“问你话呢。”
“你老……”
“闭嘴。”
顾明聿没再说话，但那副镇定自若有条不紊的样子让纪萱看着却有点着急。
“你站在那个女人那边？”
“我哪边都不站。”
纪萱忽然觉得很生气，但又觉得这气生的没什么必要。
反正顾明聿也是要与她脱离干系的人，站哪边无所谓。
纪萱笑：“请问你哪来的自信认为自己可以劝我过去？”
“只是觉得这是对长辈最基本的尊敬。”
纪萱忽然觉得顾明聿就是个容易让人狂躁的老迂腐。
“行。”纪萱转身甩头就走：“你继续你的尊敬，但请别妨碍我行使无礼的权利。”
“你去哪？”
“管我？”
“那边是厕所。”
纪萱停下脚步，背影萧瑟：“我的卧室怎么走？”
从保险柜里拿到结婚证和户口本后再去婚姻登记管理机关盖个离婚的章子，这些破事儿就通通都会烟消云散了。
“上二楼直走至第三条走廊左拐的倒数第二间房。”
“……”
身为路痴的纪萱简直要崩溃。
你们家大了不起啊！
“……介意带下路吗？”
“先吃饭吧。”
“我拿了东西再吃饭也不迟。”
顾明聿沉默。
纪萱见状，切了声：“不愿意带路就算了，我自己上去一间间找。”
“你是谁。”
顾明聿淡淡吐出的三个字让纪萱的心跳徒然漏了一拍。
“什么意思？”纪萱脑子一片恍惚：“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直走并不是厕所，就是你卧室。”顾明聿没有正面回答：“准确来讲，应该是我们的卧室，新婚当晚睡.在一起的卧室。”
“闭嘴闭嘴。”纪萱不知道顾明聿为什么非要着重强调睡.在一起四个字，但只要想想那个场面，她就一阵恶寒。
“这个问题想问很久了。”顾明聿道：“从我回来的那天起，你跟之前很不一样。”
纪萱摆出冷静的笑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慌：“非要想舔狗一样缠着你，才显得我比较真实吗，那顾少爷未免也太自恋了，谁还不是个宝宝来着。”
“不是这个意思。”
纪萱懒得跟顾明聿继续扯下去，索性按照原来的方向走，打算进卧室直接拿东西走人。
来到门口，纪萱把门把手拧开。
四十平方米的厕所。
“顾明聿……”纪萱有一种想拿自己的肺跟高压锅比压强的冲动。
居然骗她，这TM明明就是厕所！！！
顾明聿猜到了对方的心情，犹豫了一会，道：“我只是想检验一下自己的想法。”
“你神经病啊，是觉得看着我智障的样子显得你很有智慧吗？！”纪萱受不了了：“我被雷劈了，我换了个人，我鬼上身行了吧，反正我已经不是你原来的老婆了，婚肯定是要离的，不如早点告诉我房间在哪里，早点戳个章，早点好聚好散！”
纪萱一嗓子吼下来，空气像是被加了层凝固剂。
“小萱，明聿，我说你们这两个家伙还愣在这里干嘛呢，是要我这个老头子抬轿子过来把你们二人请过去吗？”顾老爷背着手老干部巡察地走过来。
见纪萱脸色不太好，顾道州乱了阵脚：“小萱你怎么啦，人不舒服吗……常管家！”
先前接纪萱下车的管家很快就快步走了过来：“老爷？”
“少夫人脸色不太好，立刻去请医生过来！”
“是！”管家回应。
纪萱还没来得及说话，顾老爷子接着又叫道：“刘嫂！”
正在楼上忙活的刘嫂小跑着赶过来。
“给少夫人熬点补身子的汤，汤熬好后顺便待在少夫人身边好生伺候！”
“是，老爷。”
明人不说暗话，纪萱想嫁给男主他爷爷。
“小萱，跟爷爷说实话，是不是明聿欺负你了？”顾老爷子小心翼翼地问。
别说，还真是。
“没有，您别多想……”
纪萱想抽一巴掌自己这张脱缰的嘴。
“小萱啊，你只肖记住，来顾家千万别让自己受了半点委屈，只要顾家能办到的事，你尽管开口，好让我这个半条腿已经埋进土里的老头子安个心。”
“谢谢爷爷的好意，我真的没事。”
T - T.
“没事最好。”顾老爷子放心：“对了，小萱，你母亲现在在厨房忙，说是同你好久没见面想趁这个机会多跟你说说话，过来人都知道为人父母的不容易，和子女的相处比什么都强，年轻人也要懂得珍惜。”
纪萱能理解顾道州说这番话的心情。
顾明聿很小的时候父母出事双亡，顾道州也因此失去了自己唯一一个孩子。
但是纪萱想说即使是亲情这样的东西，也会有劣质品的存在。
然而顾道州对纪萱的态度却让她说不出口。
“知道了，爷爷。”纪萱微笑。
纪萱拖着千斤重的脚步走到厨房。
赵芸蕙嘴里哼着小曲儿，即使背对着门口，光听脚步声就知道来者是谁。
“小萱，帮我把料酒递过来一下。”
纪萱拿着一个白瓶子递过去。
赵芸蕙满意地勾起嘴角。
这才是她那个听话的女儿。
半锅铲液体倒进去，扑面而来的一股酸味儿。
“我说你眼瞎不认识字吗，你递瓶醋过来干什么？！一锅好菜全让你给毁了！”
“你自己有手不拿怪我？”
“说什么呢！”赵芸蕙敲锅铲：“合着当女儿的给做妈的拿瓶料酒都不行？你有没有点最基本的美德？”
“当妈的到处乱说女儿怀孕，又有没有点基本的底线？”
谈到这个，赵芸蕙就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好意思说这事，你说你嫁到顾家都两年多了，肚子里一点音信都没有，我我这个当妈的能不着急吗？”
“你狗拿个什么耗子？”
“不生孩子的女人婚姻是不会长久的，别以为一纸婚约能把男人栓一辈子。”
纪萱怀疑这本小说的背景设定是在大清。
“毕竟。”赵芸蕙顿住手中的动作，补充：“跟顾家这种家庭背景的人联姻，只有长久的婚姻才能给带来长久的收益，你嫁过去，就必须要负责起整个纪家的未来。”
厨房里，水被煮沸的声音此刻格外洪亮。
不久后，纪萱滴滴答答地哭起来。
“爷爷，你现在知道了吧，妈妈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让我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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